如果那柄被鐵匠鑄造出來的劍就是明月,那麼李扶搖便會很迷茫,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明月,又有一些不太敢知道。
但還是要去做這些事情。
所以李扶搖只是用修爲將這塊如同天上明月的鐵器融化,然後便什麼都沒做了,他沒有對鐵匠說半點關於劍的事情,他只是看着鐵匠汗如雨下的在這邊鑄造這柄劍。
一日一日,一月又一月。
不知道爲什麼,這柄劍竟然整整鑄造了一年,才終於在某個明月高掛的夜晚被鑄造了出來,鐵匠看着那輪天上的明月,十分高興的說道:“好好好,果然和明月有緣,那之後你就叫明月了。”
劍是給李扶搖鑄造的,但名字卻還是他自己取的。
李扶搖轉頭看向那柄明月,神色古怪。
很快他便震驚道:“怎麼會是這樣?”
鐵匠很不解,只是大聲笑道:“這柄劍即便是不如那些劍仙手中的神兵,但也是天下間有數的好劍了,若是你有朝一日可以成爲劍仙,這柄劍被你的劍氣侵染,自然也有可能成爲真正的神兵。”
他以爲李扶搖說的是劍,但不知道李扶搖說的是劍。
此劍和彼劍。
他看着那柄明月,又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十里,想到了一百五十多年前,他來到這個世界裡,當時他只是個嬰兒,順着河水一直漂流到了萬劍宗的門口,當時他身上一柄劍都沒有,之後被萬劍宗的老掌教抱了回去,然後他在那偏殿看到了十里。
當時他沒有多想,因爲十里這柄劍存在的時間十分之長,在六千年前能夠看到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青絲在白知寒手裡,這也是早已經註定的事情。
李扶搖有一百多年沒有想過要去找一柄別的劍,直到最近這才改變想法,也只是自己鑄劍而已,可是這柄劍不是他鑄的,又是他鑄的。
叫做明月。
和他劍匣裡的明月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李扶搖怔怔出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看着那鐵匠,忽然問道:“能不能再給我鑄造一柄劍,叫高樓。”
鐵匠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能夠鑄造出這柄明月,我已經心滿意足,我決定金盆洗手,這輩子都……”
……
……
鐵匠不再鑄造劍,這件事要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可是鐵匠不再鑄劍,難不成要李扶搖拿着劍去逼迫他繼續鑄劍?
這種事情,也更是說不清楚,也說不過去。
李扶搖帶着明月離開那個地方,朝着北方而去,既然劍要到他的手裡,這個問題反倒是可以先按下,他要去北邊看看葉笙歌,看看他要做些什麼。
山河和妖土,只有一條邊界,山河在那條邊界上只是派了幾位登樓修士看守,並不害怕妖族南侵。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大戰一旦爆發,只要滄海修士進入大戰,那麼勝負手便都是他們人間的勝負,都只是輔助而已,基於此,山河和妖土那邊,從古到今,都並沒有在這些事情上上心,而是着重培養滄海修士。
這纔是大事。
所以越過這條邊境,對於李扶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他也選擇了一種最爲直白的辦法。
他在天空御劍而過。
十里劍拖着一條長長的白痕,就像是彗星的尾巴。
那條邊界住着很多修士,有劍士也有別的,但不是人人都是登樓境。
有後輩劍士看着那條白痕,興奮對着同伴說道:“你們看啊,又有前輩去妖土了!”
大戰不曾一觸即發,但是總會有那些境界高妙的高手來去兩方,過去的這些年裡,有很多劍士先後入妖土,境界最高的是一位滄海境的劍仙,他在妖土劍斬了一尊大妖,取得了十分輝煌的戰果,被所有在這邊界的劍士視作偶像,除此之外,每年都還有很多登樓劍士進入妖土,有的永遠留在了妖土裡,有的回到了山河裡。
這種事情不止發生了一次,可當她們每次看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十分驕傲。
這便是我輩劍士啊!
李扶搖御劍而行,太過招搖,很快便招惹了一尊登樓境的大妖修,他有尊數丈的法相,不算是很大,但是血氣磅礴,看着便知道不是一般妖物。
李扶搖腳踩十里,明月劍朝着那尊大妖修掠去。
那尊登樓妖修在山林裡砸出一個十分巨大的坑洞,磅礴妖氣瘋狂的向着他涌來,只是片刻,李扶搖便被淹沒在了其中,但很快便有一道如同明月的劍光斬開這些妖氣,李扶搖提劍朝着那尊登樓妖修斬來。
那尊妖修不知道是個什麼種族,一身長滿了鱗片,看着不像是很簡單便能對付的樣子,但是當那道劍光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身上還是出現了一道血口。
世間妖修的體魄,大多都無比強橫,三教修士若是近身和妖修一戰,恐怕很快便會被一拳砸碎,唯有劍士,一丈之內是死地。
是對方的死地。
即便是妖修。
所以很快,李扶搖的劍便落到了那尊妖修的眉心,那尊妖修發出不甘的咆哮,最後還是倒了下去。
激起無數煙塵。
李扶搖不去看着一幕,轉身御劍便走。
現在的妖土可不是六千年後的妖土,並非是各自爲政,這可是有那位絕世妖帝坐鎮的妖土。
李扶搖即便是個登樓境,也要小心纔是。
只是說起小心,之前御劍確實太高調了。
他落到一處湖畔,洗了把臉。
往遠處一看,有一道極爲細微的妖氣。
是個面容普通的女子正在哭泣,她抱着一件衣物,對着遠處,以淚洗面。
看到腰間懸劍的李扶搖之後,她不但不走,反倒是朝着李扶搖跪下,請李扶搖殺了她。
“爲什麼?”
這個世間所有事情都是因果兩字,或許有因無果,但大多情況,因果都是有的。
李扶搖自認自己不認識這個女子,可是這女子既然開口了,他還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夫君百年前不知道爲什麼便忽然失蹤了,這百多年來,我一直都找不到他,找了這麼多年,妾身這纔想到,夫君應當是已經亡故了,既然夫君已經亡故了,那妾身也不願意獨活,請仙師賜妾身一死,讓妾身去追尋夫君的腳步。”
若是凡人,百年未見,那已然到了最後的時光,這個時候想着一死也不爲過,可是要是修士,即便是百年時光,都不見得有什麼問題。
那女子淚流雨下,只是一個勁的磕頭,並不再言語。
李扶搖這才忽然想到一個事情,這百年時光對於修士來說不算是什麼大事,那也得認真修行或是過着別的什麼日子纔是,這女子若是一直擔憂自己的夫君,只怕是每日都活得不好,熬過這百年,是否困難,可想而知。
李扶搖看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你夫君叫什麼名字,這一趟我要走過妖土很多地方,興許能見到你夫君,若是見到了,我便將他帶回來便是,你也不要生着就要去死的念頭。”
聽到此話,女子擡起頭,眼睛裡閃爍着光芒,“妾身那夫君名爲徐賓,若是仙師真能將其帶回來,妾身必定將仙師的牌位供奉起來,世世代代爲仙師禱告。”
李扶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只是身形消散。
……
……
妖土到了冬日便會十分寒冷,即便是境界高深的修士,也會有些寒意,所以入冬之後,幾乎沒有什麼境界低微的小妖在外面遊走。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可比山河那邊的風光要不同太多了。
李扶搖一邊打聽一邊朝着鸞鳥一族居住的峽谷而去,只是尚未走到那處峽谷,便迷了路。
這妖土雖然有妖帝節制,但是各族的核心疆域還是十分隱秘,當初葉笙歌能夠找到那個位子,其實靠的還是之前葉聖給她看的那些。
李扶搖雖說去過六千年後的妖土,但是沒有看見過早已經沒有了鸞鳥一族故地,所以迷了路,也很正常。
在雪地裡到處遊蕩,熬了半個月左右,這纔看見一處族羣聚居地。
那應當是雪狼一族。
這一族在六千年後其實也滅絕了。
就是因爲沒有大妖坐鎮,所以在妖土動亂之後,各族爭搶疆域之時,這一族便成了歷史。
李扶搖原本只是想抓一個境界高一些的妖修問問路,但是等他潛入那雪狼一族用於祭祀的石屋裡的時候,卻是發現了一件非比尋常的東西。
是那柄高樓。
這柄劍,不知道怎麼會到了他的妖土,不知道怎麼的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李扶搖看着這柄高樓,神情古怪。
這個時候,石屋裡走進來了一個赤裸上身,滿頭白髮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一頭白髮更是分外耀眼。
看了一眼李扶搖腰間佩劍,那男人漠然道:“劍士?”
那人血氣如淵,話音未落便是一拳轟殺過來,整個人如同一尊殺神。
更有血腥氣在這裡蔓延。
李扶搖青衫微動,明月劍已經掠出劍鞘,響起一陣劍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