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坐在書房中, 面前放着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今日上午審出來的那些事情。他輕瞥過那幾張薄薄的紙, 眼中寒芒盡顯。
早上那些人好審的很, 尚未動刑便將事情全部交帶個清楚, 雖說在審問之前他心中對幕後之人大概有幾分猜測, 可卻沒想到最後問出來的居然是他懷疑最小的一個人。
對於滕氏這些處心積慮坑害阿桐的行爲他並不是很理解,他本以爲這些事情會是老夫人與世子做的,卻沒想到會是滕氏!陸硯輕輕點敲着桌子, 思索片刻, 對外喚道:“傳白一!”
“三郎君。”白一拱手施禮後,靜默的站在書案前側。
陸硯將面前的紙張丟給她,道:“好好看一看,下去安排吧。”
白一看了一眼, 發現都是滕氏設計坑害六娘子的供詞,微微一愣:“屬下不明白,還請三郎君明示。”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陸硯拿起書案上的書冊, 平靜道:“還用我教你麼?”
“屬下明白!請三郎君放心!”白一立刻應道, 隨後面色有些糾結, 半響後才爲難道:“三郎君,您歸家前日,六娘子尋了屬下三人……”
陸硯手一頓, 轉頭默默的看向白一, 見白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微微眯了下眼睛, 將書冊猛地丟到書案上,冷聲道:“當日送你們到六娘身邊,我是如何交代的?你們三人莫不是都忘了?”
白一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屬下不曾忘,當日三郎君說從今往後,六娘子的安危盡系我三人之手,便是我們亡了,也要護着六娘子毫髮無傷!”
陸硯雙眼淡漠的從她身上移開,重新拿起手裡的書冊,淡淡道:“出去吧。”
白一隻覺得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溼,直到走出書房還覺得喘不過氣來,不由在心裡暗暗責怪自己大意,這三年的富貴日子讓她忘記了自己的斤兩,居然還敢妄想與三郎君談條件。將手中陸硯剛剛交給她的紙張塞進袖袋中,轉身快速離去,要將滕氏做的那些事情一件件的還給她,要安排的事情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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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長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微微有些訝異,半響後才微笑道:“不走也好,只是當初說好待到郎君歸來便放你們出去,如今既然你們做出決定了,那便留下吧。”
白一三人相互對看一眼,齊齊道:“謝娘子容留。”
長寧笑了,讓阿珍去一旁的櫃中將幾人的契書拿出來,看了一眼,分別交給三人:“當初玉成帶你們來時,讓你們在我身邊爲婢,寫下這般契書,如今便是你們不走,也不能再按這契書的身份了,等晚上我與郎君商量後,明日讓玉成帶着你們去解了這契書,再另立契約吧。”
白一連忙上前道謝,看着長寧臉上的柔婉笑意,不由心下感嘆,這般溫柔如水的小娘子,也難過陸三郎君那般冷情的人也想護着,本就是國色天香的容貌,性格又好,任誰見了都會想寵着護着的。
見白一三人離開,長寧坐在榻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將人將銀巧叫進來,對她招招手,道:“去打聽下,白一她們三人剛剛可有人去書房見過郎君。”
雖然陸硯並未明確迴應,但她依然覺得這三人應是陸硯送到自己身邊的,當時本就是爲了他不在府中特請來保護自己的,如今他既已歸來,可爲何又不讓這三人離去呢?難道……他還要離家麼?
長寧臉色登時一變,看着榻几上半成的裡衣,心裡竟然隱隱有着難以言喻的擔憂和失落。
陸硯並未想隱瞞什麼,因此銀巧很快就打聽到白一曾去過書房,將打聽來的消息說話,擡頭看了眼長寧,小聲道:“六娘子,已快到午膳時了,你要不要去書房看看郎君?”
“可是……他說午膳不必等他呀……”長寧面色糾結,半響後悶悶道:“那你先去問問玉成,看郎君此時可方便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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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安剛剛送走幾位議事的大臣,剛轉身回到殿內,就聽到一聲悶響,青紅色的地面上散落着好幾本奏章,擡頭看了眼書案後的昭和帝,只見他臉上流露出一絲狠厲,王德安快速垂下頭,默默的將自己的腰彎的更低了。
昭和帝閉上眼睛慢慢的舒緩下自己的胸中的鬱氣,開口道:“樂容,你如何看?”
“臣並無任何看法。”崔庭軒聲音平淡道:“聖上的臣子,聖上如何用都是理所應當的。”
昭和帝扭頭看了眼從剛剛就一直立在一側的男人,與三年前相比,他似乎並無太大變化,只是越發的疏淡俊逸了,想到前幾日自己那表妹再度哭哭啼啼入宮尋皇后訴苦,不由心煩的揉了揉額頭,道:“你也是讀過各家經典的,不會不知道相權君授,臣權相授這一點,若是真能如朕所願,朕又何必這幾日處處與他們生氣!”
崔庭軒微微垂了眼眸,半響後道:“舒相是站在聖上這一邊的……”
“你不如說他是站在他孫女婿那一邊更妥帖!”昭和帝輕呵一聲,擺擺手道:“樂容是否也覺得讓執玉出任武職較好?”
“未曾。”崔庭軒朗聲道:“讓一榜眼出任武職,那臣替這天下的舉生問一問聖上,要讓武舉折桂的那些人出任何職?”
昭和帝定定的看着崔庭軒半響,嘆了口氣:“是啊!可是爲何那些大臣就不想一想這等問題呢?先祖開國定下科舉,便是天下求才,文宗時文武分舉,爲的便是人盡其才,可如今他們居然我的榜眼去任武職,簡直可笑之極!”
崔庭軒見昭和帝怒氣又起,微微垂了垂眸,輕聲道:“人之所欲,不難理解。只是若是不盡快綬職,只怕陸大人還朝之路會更艱難,聖上既一心體諒陸大人,以臣之見,不若召陸大人進宮,問一問他的意見。”
昭和帝一頓,側身看着崔庭軒半響,脣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召執玉進宮麼?那朕要如何詢問?”
“戶部掌管財經,戶部尚書劉大人多年前曾與林大人在江南路一同共事……前日舒相曾上奏言說今年兩浙路的稅入不及去年一半,更低於先帝當年洪澇之年的稅入……”崔庭軒點到爲止。
昭和帝臉色陰沉,舒晏清的奏疏他當然見到了,這兩日一直隱忍不發,便是等劉大人的奏疏,卻沒想已過四日,還尚未見到戶部對今年財經有何奏報,想到這幾日關於讓陸硯任職戶部一事,頻頻被以林大人爲首的幾位三省官員阻擋,心中頓生滔天怒意。
“王德安,傳執玉進宮!”
崔庭軒見王德安匆匆出殿,在一旁立了片刻,道:“臣先告退。”
昭和帝平息了些心中怒氣,看了眼面前清雋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去吧……朕聽聞這一月有餘你都在聽政堂,今日莫不是也不回家?”到底是自己的表妹,昭和帝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話:“前幾日,彤霞進宮來見皇后,說你日日不歸家……若是今日無事,便回府吧。”
崔庭軒眼眸當下就冷了起來,垂首道:“讓聖上憂心臣之家事,是臣的錯。”
昭和帝被他這話一噎,當下也有些無語,當年爲了不讓崔舒聯姻,硬是讓崔家二郎娶了彤霞,三年來雖未聽過兩人有多恩愛,但也不曾見兩人鬧騰,只是這段時間彤霞入宮越來越頻繁,次次都向皇后哭訴崔家二郎不歸家,然而本身爲起居郎,本就是他的隨身近臣,時間本就應該隨着他的。因此心中對彤霞也多了幾分厭煩,只能擺擺手道:“是朕多事了,還請樂容不要見怪。”
崔庭軒面上無甚表情,行禮之後出了承慶殿,走出殿外,本繼續回聽政堂,想到剛剛昭和帝的話,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向宮門方向走去。
出宮時,恰好與應召進宮的陸硯碰了個正着,兩人皆是一愣,而後才雙雙上前行禮。
崔庭軒上下打量着陸硯,雖當日大軍進城時,他隨百官已經見過陸硯一面,但此時近距離細看,發現這三年對他的改變不可謂不大。陸硯原本就不同於時下文人一副臨風而去的纖瘦單薄模樣,此時更是身姿矯健,行動間雖仍有世家公子的風流俊逸,但卻也剛硬不凡。
“陸大人,別來無恙。”
陸硯沒曾想居然會遇到讓自己心煩不已的主人公之一,微微一頓,淺笑回禮:“崔小郎亦是無恙。”
兩句寒暄之後,二人便再也無話,彼此對視片刻,心中皆是晦澀複雜。
“聖上還等着陸大人,某便不耽誤陸大人時間了,改日再會。”崔庭軒微微向一旁側身,請陸硯先行。
陸硯微微點頭:“這般甚好,待空閒,你我再會。”說罷,略一回禮,便轉頭大步離去。
崔庭軒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轉頭微微苦笑,他與阿桐的關係京中知人不多,本以爲這般對她也好,可剛剛明顯陸三郎君的態度表明對他二人關係的瞭然,嘆了口氣,眼中撫上一抹愁色,心中對長寧再多一分記掛。
剛進崔家大門,就見崔丁三快步過來,一臉驚惶。崔庭軒不由皺起眉頭,看着他問道:“出了何事?”
“回二郎君,縣主……縣主……”崔丁三看着崔庭軒沉下來的臉色,不由吞嚥了兩口唾液道:“縣主將自己的東西搬到一清院了……”
話還未說完,就感覺崔庭軒的怒火和壓力迎面撲來,連忙跪下道:“是老奴沒用,那日縣主從宮中回來,帶了宮中的兩個女官,說是皇后的意思,奴婢們也不敢攔,只能由着縣主將東西搬入……”
“叫承武!”崔庭軒冷聲吩咐道,轉頭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半響後冷冷道:“你說的沒錯,你確實沒用!來人,筆墨伺候,我給母親修書一封,你便帶着這封信回老家養老吧。”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可能、大概,下一章,也就是明天的第一更會在0點以後發出~~嗯,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