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阿珩擺平了蒼凜。
蒼凜與阿珩一般,哪怕天下人都知道阿珩給世人下了白骨生,天下人也拿她沒輒。白骨生,沒人願意化作一堆白骨。蒼凜沒有白骨生,但他有日光傾城,沒人願意在日光極盛時墮入黃泉幽冥。
哪怕恨之入骨,也必須忍着,控制自己的仇恨。
縱然自己不怕死,但活生生的看着自己化爲白骨,那比死更可怕。
縱然自己不怕死,也怕連累全族。
阿珩想自保,蒼凜是認知問題。
前者只要不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就沒事,後者卻是是否威脅到他的生命都沒區別。
人看待豬羊是什麼心態,蒼凜看待人就是什麼心態。
人餓了要宰殺豬羊取食,天經地義。
蒼凜餓了要宰殺人取食,天經地義。
這是蒼凜的思維邏輯。
阿珩不奢望跟蒼凜談人性,更不奢望扳正蒼凜的三觀,蒼凜的三觀連當年的蒼嫣都沒輒,阿珩纔不會費那個勁。因此在雲洛失敗後,阿珩對蒼凜說了一句話:“毒師研製出了劇毒,卻無法研製出解藥,並不算成功。”
很多年前,蒼凜教過阿珩,一個成功的毒師不僅僅能煉製劇毒,還能配出解藥,這才能繼續超越下去。
蒼凜無法反駁,只得加入阿珩。
將蒼凜安置好,阿珩轉身就請女兒吃了一頓竹筍炒肉,雲洛沒攔。
雲謠這次捅的簍子着實太大,蒼凜那種人是能隨便帶回人間的嗎?那可是絕世禍害。
收拾了女兒,讓女兒明白了蒼凜究竟是什麼存在後阿珩將女兒還給雲洛,然後去看蒼凜,這麼會的功夫差不離應該還活着吧。
事實證明,差不離的生命力還是挺頑強的,還活着,就是身上的皮膚顏色有點不對,赤橙黃綠青藍紫......阿珩的眼睛被辣的根本不想去數究竟多少種顏色。
一種顏色代表一種或多種毒,那麼多種顏色......差不離生命力真真是頑強,蒼凜也牛,這麼一會的功夫是從哪弄的這麼多□□,沒看出來蒼凜身上能藏多少東西啊。
阿珩隱隱有種感覺,蒼凜身上的□□種類與數量只怕在自己之上。
阿珩對蒼凜道:“師父,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何必呢?”
差不離命不久矣,原因?瘟毒跟瘟疫一樣具有傳染性的,差不離研製這玩意,染上是很正常的。只是差不離厲害,及時控制住了體內的毒,將毒給封了起來,再處處小心,這才活到如今。別的染上的人都沒活過半個月,少則三五日,多則半個月就去黃泉與種花人喝茶了。
可就算如此,差不離也活不了多久了,年紀本就很大,再被這麼一折騰,底子揮霍得差不多了,原本還能再活個三五十年,現在.......就算解了毒,他也就再活一兩年。
蒼凜着實沒必要再做什麼,又不是血海深仇。
蒼凜道:“我不希望他最後的時間還過的舒服。”他可是當了二十幾年的半身癱。
阿珩道:“他的良心已經很受譴責了,不需要你再做什麼。”
不是每個人都是蒼凜,至少跟蒼凜比,差不離是正常人,死了那麼多人,不可能無動於衷,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這裡。雖然流毒千里是差不離研製的,但阿珩也很清楚,就算沒有差不離,也有別的。
那些邪靈可是能活很久的,總能找到同時精通疫疾與毒的醫者,實在找不到,最多自己費點時間學,總能解決這個問題。
蒼凜雖然加入,卻是漫不經心的,死的人再多他也沒感覺,因此不急不緩的研究着。
雖然無語蒼凜的態度,但阿珩得承認,蒼凜的確能注意到很多她與差不離注意不到的東西。
流毒千里的殺傷力是無差別的,人族也會遭殃,因此一定有解藥,並且這解藥的藥材還不能太難找,必須很常見的藥材,不然人死了,方子還沒湊齊呢。
對此阿珩持保留意見:“藥材那麼容易找,別的種族也能輕易找到。”
差不離問:“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人族有,但異族一定沒有的?”
阿珩、蒼凜俱是默然。
瞅着這兩位的反應,差不離大抵明白自己問到了什麼關鍵點。“看你們的反應,這思路是對的?”
蒼凜不吭聲,阿珩揉了揉眉心。“我先配一下試試。”
蒼凜揚眉。“你還真想成聖?”
阿珩道:“你對咱們的祖宗有點信心,若是需要子孫成聖,你覺得他們能答應?”
這世上沒有純粹的守護,一個人願意爲種族捨生忘死,不過是因爲那個種族裡有他所牽絆的人或事,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愛人,但更多的還是血脈相連的宗族親人。
蒼凜不置可否,他們已經被祖宗給坑過一次了,別以爲年代太久遠他就查不出來用羲和氏血肉煉製長生藥的源頭在哪。
事實證明,藥不是那麼容易配的,哪怕有兩個羲和氏的人供取血,別的藥也是個問題。幾千年的歲月,遠古時代隨處可見的草藥在如今這年頭多少會有些變化,有的變得更常見了,有的變得稀罕起來,還有的......絕跡了。
阿珩與差不離改了又改,花了半個月才配出新藥,再找了個病人,呃,也不需要費心找,這時候,現如今這一片,只要不是死人就一定是病人。隨便找個人就可以試藥,不過......這兩位之前試藥死了不少人,這會已經沒人自告奮勇了。
溜達了一圈沒能找到肯試藥的,差不離建議道:“隨便抓個?”
阿珩搖頭,這太不靠譜了。“容易激起民怨。”
疫疾肆虐,民心已經夠動盪了,再胡來,真的很容易出事。
差不離問:“那上哪去尋藥人?”
阿珩想了想,端着藥碗去尋雲洛。
自打瘟毒爆發,雲洛便封鎖了疫區,不準任何人進出,包括他自個,因爲他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身上有沒有攜帶瘟毒,若是帶回辰國腹地去,妥妥的人間悲劇。
而云洛成日裡呆在這麼個地方,就算原本沒事,也不可能一直沒事。
“咳咳......”
阿珩尋來時,雲洛正一邊咳嗽一邊與女兒下六博棋,也就女兒體質特殊他纔敢這麼自在的下棋,換了兒子在這,他真不敢靠近。
見阿珩端着藥碗走來,父女倆俱是一愣,都想起了阿珩與差不離這段時間的斑斑劣跡。
阿珩將藥碗遞到了雲洛面前,勸道:“嚐嚐,不苦的。”
雲洛很是懷疑的接過藥碗飲盡,好懸沒吐出來,這是藥?這是一百斤黃連熬出來的詭異東西吧。夫人你近來的心情是有多糟糕才能將好好的一碗藥給煎成這副味道?苦藥湯子,再苦也沒這麼誇張的。
“阿父,甜嗎?”雲謠好奇的問。
“甜。”雲洛一臉淡定的回答。“夫人,差不離你們什麼眼神?”
差不離默然,見過狠的,沒見過阿珩這麼狠的,連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爹都拿來試藥,更奇的是被試藥的小白鼠居然還如此配合。
阿珩沒差不離那麼多心思,而是直白的問:“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雲洛閉目感受了下。“沒什麼感覺。”
失敗了?阿珩頓時露出了頹然之色。
雲洛將媳婦不知多少日沒睡的媳婦摟進懷裡。“沒事,失敗乃成功之母。”
阿珩聞言道:“可我已經給成功尋了一千多個阿母了。”
雲洛頓時噎住,半晌才道:“只是一千多個而已,成功養得起,你別替它擔心。”
這回換阿珩噎着了。
晚上的時候雲洛又是孤枕獨眠,阿珩打從來了疫區就沒再睡過,想瞌睡了就啃一支人蔘提神,這些日子啃掉的人蔘都有一大包了。雲洛沒阿珩那體質,也耗不起,加之染疾,自然更要好好休息,他可不想死在阿珩的前頭。奈何他不懂如何治病,便只能保護好自己,哪怕是染疾,也要儘量拖延,拖到阿珩研製出解藥來。
然而,這一次雲洛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一直都在出汗,時值仲秋,仍有點夏天的尾巴,夜裡悶熱出點汗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這一次出的汗卻非常多,汗出如漿,宛若盛夏時分。
雲洛輾轉難眠,沒一會,被褥便被汗液徹底打溼,整個人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還是雲謠發現了雲洛的不對,趕緊去喊了阿珩,一聽雲洛這個小白鼠有動靜,壓根沒睡的三個人一塊來了。
一進門,三人便不約而同的皺了皺鼻翼,這味道......
阿珩率先衝到雲洛身邊,抓起雲洛的手腕診脈,略有些疑惑,抓起雲洛的手臂舔了下肌膚上的汗液。
呸呸呸......
阿珩吐了又吐,將口水吐幹了才停止。
差不離問:“味道如何?”
“毒通過他的汗液排出了體內。”阿珩說。“再服幾帖,慢慢調理一年半載便可完全恢復,不過之前藥下的有點猛,還需要改一下,不然容易傷身。”
雲洛這是身體底子好,否則換了個普通人在這,毒固然能解,命也很難保住。
差不離與蒼凜都沒太在意,第一帖有用的解藥都是不惜成本,砸出個效果來,實用性與後遺症都是研製成功後才能考慮的事情。也因此,研製解藥時,師徒仨不管是誰都沒考慮過藥下得太猛會不會死人或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