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兩個月開始,易時煊每日中午都會睡上半個小時。或許是因爲他今日醒來那會兒已經將近十一點,所以他中午是沒有半點睡意,就在屋裡陪着葉特聊天。
雖說他是覺得葉特有些熟悉,可忽然就跟這樣一個慈祥可親的中年雌性面對面的閒聊,他是真的不知道應該聊些什麼好。一時間,兩人就只是默默喝着茶,偶爾對視一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葉特不動聲色地看着靜靜喝茶的易時煊,兩人此刻的氛圍有點像他們剛開始接觸的那一個月,卻又有很大的區別。那時的易時煊從裡到外都像是冷淡無情,此時的易時煊卻因有了身孕多了當時沒有的柔和。
想到易時煊懷孕的事,葉特柔和的目光就緩慢地落到了易時煊的肚子上。他真的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易時煊的時候,他的肚子已經那麼大了。
想到他的小孫子過不了多久就要出世,葉特心裡涌現出兩種不同的滋味,歡喜的同時亦不免帶着心疼。半年來,每次想到易時煊可能真的遇到不測,他心裡就會覺得特別難過。易時煊肚子裡面可是帶着尚未成型的孩子啊,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不測,那可是一屍兩命。
而今,親眼確定易時煊已經安然無恙,孩子也在健健康康成長後,他才曉得那種油然而生的喜悅是有多麼的令人驚喜。在易時煊沉睡的那段時間,他們已經請來醫生檢查了一遍,醫生說孩子的成長雖是停滯了一個多月,但卻是很健康。
“時煊,我可以問問你們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嗎?”昨晚跟梅魯說了很多,但說到易時煊所在的世界,梅魯臉上就會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苦澀。
他不知道梅魯爲何會露出那樣的苦澀,卻是知道那個世界或許有些讓梅魯很在意的事,不然以梅魯的性格,他是不會露出那樣苦澀的神情。
聽聞葉特想知道他所在的世界如此,易時煊認真回想着在他腦海中的世界景色。將他印象深刻的景色告訴葉特,不過越想卻是越覺得模糊,好像他確實是已有挺長時間不曾在那裡生活過一樣。
兩人話題剛剛聊開,門外就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易哥,你真的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淺青色的影子快速奔了過來。尚未來得及看清來者是誰的易時煊旋即就被一雙長臂牢牢擁住,那雙手的力氣大得他氣都喘不過來。
“伊拉,易哥都被你抱得喘過氣了,你還不趕緊鬆手。”帶着淡淡笑意的嗓音隨後傳到易時煊的耳中,易時煊艱難地轉過頭看着聲音的來源,卻看見一位跟他一樣挺着大肚子的年輕男子。
抱着他的人鬆開了手,易時煊終於有機會看清來人的真面目。白皙清秀的臉蛋透着驚喜的紅暈,一雙亮晶晶的眼眸透着淡淡的碧色光澤,眸中那抹略似狡黠的光芒讓他微微怔了一怔。
很多張像是陌生又像是熟悉的臉龐一一閃過眼前,在這兒見到的人越多,他腦中那些模糊的畫面越是清晰。經過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相信梅魯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那幾個月有着他最重要的回憶。
“時煊,我給你介紹一下。”梅魯等伊拉放開了易時煊,一臉平靜地走到易時煊旁邊,指着易時煊面前的伊拉、吉恩、胡昆、韋爾柏,一一介紹了一遍。
伊拉幾人聽到梅魯替易時煊的介紹,錯愕地瞪圓了雙眼。他們方纔聽到有人說他們看見梅魯家裡有個酷似易時煊的雙黑,他們立即就跑了過來。在門口撞見梅魯,一問之下真的是易時煊,一溜煙就跑了進來。此刻卻見易時煊滿眼都是不認識他們的模樣,登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易哥,你……不記得我們啦?”伊拉小心翼翼地看着易時煊的臉色,卻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旋即看一眼梅魯,放低聲音問:“那你記得表哥嗎?”
幾人沒有看見易時煊點頭,卻是看到易時煊梅魯都是一臉沉默,再看他們倆人間的氛圍,明顯就跟以前那種恩愛的氣氛很不相似。這樣明顯的回答,不用猜也可以得到最準確的答案了。
一瞬間,客廳異常的安靜,最後還是葉特反應快些,對着幾人說道:“都站着幹嘛,大家都趕緊找個位置坐下,然後再一起好好聊聊。”
一個小時就在幾人的閒聊中慢慢過去,伊拉擔心家裡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懷着孩子的吉恩也有些睏意,於是他們就跟梅魯和易時煊道別,約好改天再過來聊。
葉特早就離開了客廳,說是不留下來打擾年輕人聊天。經過一個小時的時間,易時煊從伊拉他們口中得知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亦是梅魯不曾跟他說過的事。
他從不知道他和梅魯結婚那時原來是那樣的情形,更不知道梅魯他們家裡曾經發生過的事。只能說他真的是忘記了很多很多,梅魯不跟他說是不想讓他記起那些不開心的事嗎?
易時煊認真想了一段時間,但最後還是沒有得出最好的理由。回想梅魯這段時間的照顧,他知道很大可能都是那個原因。這麼一想,心裡不免涌上一股淡淡的溫暖。
當晚,梅魯將易時煊的東西搬到一樓的臥室,他的臥室就在易時煊的隔壁。現在這個家的房間並不多,一樓被梅魯和易時煊各佔一間後,就沒了多餘的房間。
於是,原來是在一樓住的葉特就暫時搬到了二樓,葉特是很贊同讓易時煊住在一樓。他現在可是懷着七月多的身子,每次上樓梯下樓梯,他看着都覺得提心吊膽。可想到他們倆人是各自佔據一間房,心裡就覺得有些擔心了。
易時煊梅魯不知道葉特心裡怎麼想,他們的生活跟前一個多月相差無幾。梅魯每天準時做好三餐,易時煊每日按時吃飯,彷彿他們已經是幾年的老夫老妻那般,有些溫情或許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才曉得。
剛開始那幾日,葉特並沒有發現他們倆間有什麼奇怪的氣氛,隨着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逐漸發現了他們倆人間不爲外人道的默契,就像半年前他常常見到的那樣。
感受到那兩人間的那種氣氛,葉特忽然就全明白了,雖然易時煊不記得那幾個月的事,但他跟梅魯的感情卻並沒有隨着那幾個月消逝。或許剛開始看着像是沒有什麼關係,可只要稍微用心一看,就能看出兩人間那種外人融入不了的氛圍。
此刻已是午夜時分,易時煊側躺在牀上,在夜色中更顯幽深的眼眸靜靜看着窗外的月色。
從來沒有想過竟會有那麼一天,他就像是住在陸地那樣住在海上。海風從開了小半邊的窗戶吹進房裡,易時煊隨着海風聞到了海洋特有的味道。
“看來世界真的很奇妙呢,竟會有這樣世界景觀。”易時煊自言自語地輕聲說着,想到他這幾日的所見所聞,他此時能夠說的恐怕就是“世界真奇妙了”。
就在易時煊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窗外忽然躍起一道黑影,很快又落了下來,速度快得就像是放箭似的。前幾日他都是很早就睡着了,這會兒見到那樣的黑影,心裡竟是不受控制地怦怦加速。
等了片刻,窗外的黑影不再出現,易時煊看着窗外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悄悄起身走到窗前。窗戶裝有防盜網,他能夠看清的範圍很小。將他能夠看到的範圍都看過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奇怪的影子後,轉身回到牀上躺着,雙眸卻是一直注意着窗外。不知撐着眼皮看了多久,終於在熬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隔日,梅魯跟平時一樣按時做好早餐,可一向很準時起牀的易時煊卻是還沒有起來。想着易時煊那個肚子,梅魯就覺得讓他多睡睡也好,於是就沒有去叫醒易時煊。
葉特早就起來了,看着時間到了易時煊都沒有出來,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在他看來,易時煊是個很有自律的人,雖說懷着孩子,卻也有他懷孕期間的作息時間,按理說這個時候早該醒來。
等了二十來分鐘,易時煊還是沒有起來,葉特心裡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安。他畢竟是個生過孩子的,肯定要比梅魯知道更多孕夫的事,於是就叫梅魯去看看易時煊現在是不是還在睡着。
梅魯一看時間也覺得有些擔心,疾步走到易時煊的臥室門前,伸手輕輕轉動門把進了房。卻不想剛好看見剛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易時煊。
一瞬間,梅魯只覺腹下一緊,喉嚨亦是無意思地滑動了幾下。他自覺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聖人,跟易時煊同住的那一個多月,不知想着易時煊自行解決了多少遍。
此時此刻見到的一幕,那是他半年都不曾看見的美景。還在陸地生活那時,他常常會因看到剛剛睡醒的易時煊就把持不住。半年多的時間,他每次都是靠他自己的右手解決問題。如今忽然見到這幕,他只覺他腦中最後一根理智之弦轟然斷掉。
易時煊看清了不知何時走進他房裡的梅魯,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然後就慢悠悠地掀開被子,只是剛朝牀邊挪了兩步,軟綿綿的大牀忽然彈動了一下。剛擡頭想要看向梅魯的方向,臉上就多了灼熱的氣息,一張豐潤的脣瓣隨後緊接而上,將他未出口的問話全數堵在喉嚨裡。
脣上柔軟炙熱的觸感登時就讓易時煊怔了片刻,熟悉且陌生的親吻緩緩觸動心底的某個角落。他記得曾經好像擁有過不少類似的親吻,雙手不知何時攀上了梅魯的肩膀,微張開嘴讓那條柔軟的靈舌竄入。
半年不曾有過這樣親密接觸的梅魯一得到易時煊的迴應,靈活的舌頭勾纏着柔軟溫熱的舌尖,或是深深吮吸,或是輕輕舔舐。一雙溫熱的大掌急切地撫摸着如絲綢般光滑的肌膚,來回輕撫着敏感的背脊。
易時煊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從梅魯吻上他的脣瓣那一刻起,他就覺得他好像迷戀上梅魯的味道那樣。他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只知他不排斥和梅魯的親密,甚至還有些莫名的期待,似乎已經等了很久那樣。
想着兩人的伴侶關係,再想着兩人都已經有半年時間沒有任何關係。假如他們當時彼此都深深愛着對方,那麼現在這一切都將他們間的感情說的很清楚。
胸前某處像是被輕輕捏住而傳來的刺激驚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易時煊,他緩緩睜開眼,剛好看見一雙溢滿的眼眸。或許他應該拒絕的,可當他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眸時,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堵在了口中。
“時煊,時煊……”沙啞惑人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輕輕呢喃着,梅魯像是要將半年來所有的思念都融化在那個吻裡一般,不停地將所有的思念送進易時煊的口中。
他好想將這個人狠狠揉進他的身體裡面,最好能夠融合在一起,那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不管天荒地老,或是海枯石爛,他們都已緊緊相溶,分不可彼此,恰似肋骨和身體那般。
當梅魯將易時煊壓倒在牀上,準備將易時煊的睡褲拉下之時,一聲兩人都十分熟悉的聲音驚醒了沉醉在親暱中的一對夫夫。兩雙帶着的眼眸怔怔地望着彼此,隨着聲音越來越響,回過神來的易時煊伸出雙手推開了梅魯。
對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易時煊着實不知應該做些怎樣的反應。按照兩人方纔的發展,如果不是肚子餓的聲音響起,他和梅魯應該會真的做了那件事。
至於到底會不會做到最後,易時煊也不是很清楚,微微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肚子,易時煊紅了紅臉頰,挺着這樣的大肚子,還能想着那事,真覺得十分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