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忽然多了個人,本來應該多少都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可也不知道爲何,易時煊卻是很快就適應了梅魯的存在,他估計應該都是那幾個月一起生活的緣故。
梅魯在易時煊家裡住的十來日,除了出去購買需要的食物或生活用品之外,他幾乎很少出去。但他每次去超市都能買到很多食物回來,不用說也知道那夠應該花了不少錢。
沒有出去工作,又是剛到這個世界不久,但卻有錢買那麼多東西,易時煊本來不是很好奇的。但見梅魯身上那些錢卻像怎麼花都花不完似的,他就覺得有些好奇了。
如果真要說些好奇的事,梅魯身上確實有很多值得他好奇的地方。比如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是怎樣適應這個世界,他是如何在這個世界生活,諸如此類的問題數不勝數。
這會兒是早上十點多,易時煊正窩在沙發上看書,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的梅魯正在筆記本上敲打鍵盤。梅魯打字的速度很快,看模樣像是正忙着什麼事兒。
前幾日也會偶爾看見梅魯拿着筆記本,易時煊當時以爲梅魯是在看新聞或是視頻,但看梅魯現在這個模樣,應該不是他想的這麼回事,不由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梅魯。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易時煊將書本放到一邊,沉思了一段時間後,終究還是問出了他比較在意的一件事。
“投資顧問。”梅魯眼角餘光瞄一眼筆記本右下角的時間,旋即將目光從筆記本上移開,定定地看着易時煊說:“你幾天都沒出去走走了,要不就趁現在時間早,出去散散步?”
來到易時煊家裡十來天,梅魯只看過易時煊出了一次門,而且只是在小區的小街道隨便逛逛就跑了回來。他知道易時煊應該是怕別人看見他的肚子,但整日待在家裡對他或是對孩子不好。
易時煊低眉沉吟了一會兒,而後緩緩低頭看着圓鼓鼓的肚子,片刻後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十來天的時間,他這肚子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
前一兩個月長肚子大得很快,他剛知道那會兒就只有一道小小的弧度,那時還以爲那是腹部長肉,而非懷孕。等後來肚子一下子就脹得像個皮球似的,他才曉得是真的懷孕,但到了六月份的時候怎麼忽然就變慢了呢?
不過他也沒有想太多,心裡猜測應該是後三個月跟前三個月差不多,肚子變化都比較少。他覺得這樣也好,他可以趁這段時間多出去走走,不然再過些日子,他是真不適宜再出去散散步了。
想到就做,易時煊立即起身回臥室拿了一件大外套。現在的天氣已經很暖了,但不用厚外套就遮不住肚子,他也只能忍着熱氣包裹身體。
梅魯靜靜看着易時煊穿外套,雙眸落在那個圓滾滾的肚子,放在筆記本鍵盤上的雙手就有些癢癢的感覺。幾個月來,只有那天扶住易時煊時摸過他的肚子,每次看到那個肚子,他就想感受孩子的存在。
十來天的時間,他們都在同個屋檐下呼吸,可每到夜晚,他們就隔了幾層牆壁。明明就那麼近的距離,可他卻不能用手或耳朵感受孩子的氣息,不能擁着他感受那種熱情的肢體交纏。
他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他很清楚對於現在的易時煊而言,他就像是他名義上的伴侶。他不記得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彷彿他們真的只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
梅魯十分明白,有些事情確實不能過於焦急,不然事情或許就會往反方向發展。
等易時煊穿好了衣服,梅魯也已將筆記本關好。伸手拿起沙發旁的薄外套套上,然後就坦然自若地走到易時煊身旁。
易時煊微微擡眼看了看梅魯,嘴脣似乎想說點什麼似的半張着,片刻後還是閉上了嘴,似有若無地嘆了一聲,隨後移步朝着房門走去。
前幾天他在小區散步,剛準備回來時,就看見梅魯臉色焦急、一頭汗水地跑到他面前。對談幾句話後,他才知道梅魯買了東西回家,看到家裡沒人,以爲是出了什麼事,立即就跑出來找他。
自那天開始,易時煊落在梅魯身上的目光不由多了起來。看着他每日拿着空空的購物袋出去,再提着滿滿的東西回來。看着他在廚房忙上忙下,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但臉上卻總是帶着淺淺的微笑。
他真的看不明白梅魯是個怎樣的人,明明看着像是比他還要冷酷無情的人,但卻做出很多令人詫異的事。無論是親自下廚燒菜熬湯,還是用洗衣服晾衣服等等,感覺他都像是把這些當成了每日必做的工作。
就如此時此刻,他不過是要出去走上幾圈,他都像個保鏢似的寸步不離地跟在他旁邊。彷彿他現在正處於危險之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什麼突發事件似的。
幸好梅魯是跟他並肩而行,而非走在他身後,不然肯定會招來不少奇怪的目光。雖說他們這會兒也偶爾會招來一些目光,但誰讓梅魯是個大酷哥呢,多看幾眼養養眼倒是也挺不錯的。
本來只想在小區附近逛幾圈的,但適合走走的地方都有不少小區的老人和家庭主婦在那兒打球鍛鍊身體等等。兩個大男人在那兒散步,怎麼看就怎麼奇怪,於是他們就跑到小區附近的花園廣場閒逛。
難得出來一次,再加上也怕下次沒有機會出來逛,易時煊就決定多走兩圈,可他們也沒走多久,竟是迎面碰上十天前見過一面的譚思遠。
易時煊當即就想往回走,或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可惜他們發現譚思遠的時候已經遲了,只好靜靜看着譚思遠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一瞬間,易時煊心裡忍不住輕嘆:如果譚思遠眼只顧着走路,沒有看見他們就好了。
然而,那都只是他的想法而已,譚思遠老早就看見了他們,遠遠地就一直看着他們走過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譚思遠頎長的身軀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說我們倆有緣吧,倒還真是有緣,不過就是來花園散散步,都能剛好碰上。”譚思遠似笑非笑地勾着脣角,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梅魯,隨後看向易時煊淡淡道:“G市分公司問我知不知道你的聯繫方式。”
“我現在不是公司的職員,今後也不是。”易時煊皺着眉淡淡地迴應一句,他沒有說半句話就忽然離開公司,公司會辭退他,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不會抱怨,也不會覺得難過。譚思遠這話,確實讓他有些意外,但他們找他到底是爲了何事,他不想猜也不想問。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讓肚裡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長。
至於工作方面的事,他現在不方便去找。反正銀行存的那些錢夠他們吃上好些年,他也不急於趕緊找份工作。況且,就算他找到了工作,他也沒法去上班。天氣越來越暖,他總不能一直穿着大外套出門。
“你不問問他們找你是爲了什麼事?”想到找他問易時煊聯繫方式的那人,譚思遠也不能一口斷定那人的來意。畢竟職場真的是個大染缸,別人的心思豈是幾眼就能看出的。
“那些事誰知道呢,你沒有見過我,我也不知道這回事,你說是不?”易時煊嘴角微翹,似有意似無意地輕輕拍着自己的肩膀,就像是他正忙着掃灰塵,真沒看見面前站着個人似的。
“說的倒是。”譚思遠微微眯了眯眼,旋即嘆道:“以前一直把你當成對手和情敵,經過上回那事,我才發現你不在公司的那幾個月,其實真的挺無趣的。”
“我記得他的調香技術跟我們不相上下,難道你一直都沒有把他當成競爭對手?”他記得他們三人的技術可都是差不多同一個水平的,林志海對香水的領悟能力不小於他們倆。
“哎,都已經過去了,不提那些事了。”譚思遠緩緩嘆息一聲,旋即拿眼睛指了指梅魯,看着易時煊道:“不給我介紹介紹你身邊這位‘朋友’?”
“梅魯。”易時煊簡單地說了梅魯的名字,再給梅魯介紹譚思遠:“我以前的同事,譚思遠。”
梅魯對譚思遠沒有什麼好感,他上次可是親眼看見譚思遠伸手推易時煊。爲了一個男人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是真覺得這種人就算看清了很多事,也未必會清到哪兒去。
此刻,那雙看不清哪種神色的眼瞳似有若無地飄到他的身上,他只覺得十分不耐煩。只是朝譚思遠淡淡地點了點頭,旋即就將目光放在易時煊的身上。
雖不是處在原先的世界,但梅魯看向易時煊的目光卻是一直都不曾因環境而有所改變。所以譚思遠看到梅魯那雙溢滿柔情的眼瞳時,心裡就覺得有些難以的苦澀。
易時煊無心要和譚思遠長聊,不管是以前也好,現在也好,他都覺得譚思遠是個讓人很難猜透的男人。至於他到底是屬於哪種類型的男人,他倒是覺得那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於是,聊了幾句後,易時煊就找了個藉口離開,然後繼續朝別的方向走。等兩人走了較遠的路程,才放慢腳步慢悠悠地欣賞着路旁的風景。
“他似乎並非我們想的那樣簡單。”想了又想,梅魯覺得還是需要跟易時煊說說他的看法。或許他們以後都不會遇上,但他覺得還是要小心點比較好。
“我知道,跟他同事那麼多年,我都看不懂他。”想起上次譚思遠和林志海那事,易時煊只覺莫名其妙。想着想着,忍不住嘆道:想別人的事不如想自己的事。
平平淡淡地過了大半個月,梅魯雖然已經跟易時煊同住了一個多月,但兩人的關係還是原地踏步。但讓梅魯比較欣慰的是,易時煊現在已經習慣他的靠近。
剛住進來那段時間,只要他稍微離易時煊近一些,他就會往後退一步,總是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可現在他站在易時煊身邊,易時煊已經不會在往後退或是皺眉了。
這會兒,兩人剛吃完晚飯窩在沙發看電視,卻不想竟然會看到一則令人驚訝的新聞。該新聞說的是有消費者投訴盛清集團銷售的香水過期,消費者聲稱她是在盛清集團下屬公司購買的香水。雖沒有明說是哪間分公司,但從消費者的所在地便大概能猜到那是哪間分公司。
想到前段時間譚思遠跟他說的那些事,易時煊真是感慨萬分。幸虧他早已看開他被辭退的事情,沒有去G市分公司那邊,不然他就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了。
說句實話,從他被公司辭退開始,他就覺得盛清似乎不如以前了,剛開始或許是他的錯覺,但照現在這個情形來看,或許公司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兒。
他醒來後一直沒有去過公司,只從報紙新聞和微博等等得知公司的領導層似乎換了不少人,公司也辭退了小部分員工。再把現在這事聯繫起來,估計這事真跟盛清的領導層有些關聯。
這樣一則新聞,易時煊是多少有些觸動,梅魯卻是事不關己。於他而言,與易時煊有關的事,那就與他有關。但易時煊現在已經不是盛清的職員,那麼,盛清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也與他無關。
“沒想到盛清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看來管理好一間公司真的比我們以爲的都要難得多。”新聞播完後,易時煊感嘆地說了一句。
梅魯卻想到了他們的國家,兩千多年發展到那個程度,最後卻因一場無法躲避的自然災害迴歸都最開始的時刻。他真的只能說,世事真的很難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