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他的身體開始條件反射地劇烈反抗,想要掙脫束縛住自己的手臂,但是緊接着視野一黑,眼睛驀地被矇住了。
阿斯蒙蒂斯貼着他的耳朵,啞着嗓子低聲道:“噓——別怕別怕,是我。你冷靜一點,不要看,不要想,放鬆自己,深呼吸……”
熾熱的氣息噴在他的側臉上,野狼覺得自己的耳朵一片燒紅,須臾,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他瘋狂地掙扎起來。
“放開我!不要碰我!!!放開我!!!放開我!!!!”野狼咆哮着向外衝。
阿斯蒙蒂斯本來是想矇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血淋淋的兇案現場,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不料結果卻適得其反,阿斯蒙蒂斯幾乎都要抓不住野狼。
野狼上躥下跳瘋狂掙扎他的懷抱,阿斯蒙蒂斯覺得自己好像在徒手抓一大窩貓咪。這任務實在是太難了,所有的貓咪全都同時往外衝,抓了這一隻根本就顧不上那一隻。
“沒事了,沒事了,乖啊,一切都會沒事的。”阿斯蒙蒂斯最後垂死掙扎,試圖拿他那套萬年不變的臺詞來安撫野狼,野狼反手就是給他一肘子。
“嗷嗚……操……”阿斯蒙蒂斯捂住鼻子,痛的鬆開雙手。
野狼猛地就躥了出去,一蹦老遠,整個人蜷縮在陰影裡面,警惕地看着他。結果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屍體,那沒了腦袋的身體忽然坐了起來,嚇得他條件反射地一陣攻擊,把對方直接剁成零碎的肉塊,然後他又盯着發了一會兒呆,開始了新的一輪嘔吐。
阿斯蒙蒂斯捂着鼻子擡頭,看着一邊發抖一邊乾嘔一邊表情時而痛苦時而瘋狂總之表現的十分奇怪的野狼,過了一會兒,困擾地撓了撓後腦勺。
野狼平時實在是太壓抑了,在生死的邊緣遊走,心裡的弦總是繃得太緊。這根弦如果突然斷了的話,想要再重新接上,就比較困難了。
其實說到底,聰明人的痛苦,一大半是自己給自己造成的。想得太多,容易自己把自己繞進去。
阿斯蒙蒂斯不太喜歡動腦筋,遇事直來直往,所以行事要比他簡單得多,也直接得多。
問:老婆突然變得好奇怪,而且還不肯讓我抱怎麼辦?
答:敲暈了直接帶回家。
有問題?沒關係。咱關起門來內部解決。
“野狼。”身後忽然傳來叫聲。
野狼應聲回頭,卻不料阿斯蒙蒂斯站在相反的方向,心裡頓時一驚,剛要回頭,脖子就忽然一疼,緊接着眼前一黑,野狼失去意識向前倒去。
阿斯蒙蒂斯趕緊扶住他,不讓他摔到地上:“好險好險。”長吁一聲,然後彎下腰,架着野狼的胳膊,以公主抱的姿勢將他抱在懷裡。
阿斯蒙蒂斯抱着野狼,皺着眉說:“怎麼這麼輕,是不是瘦了?”
他忍不住又掂量兩下,幸好野狼已經昏迷過去了,如果發現自己讓人像米袋一樣地掂來掂去,恐怕又要生氣了。
野狼剛纔踩到的屍體旁邊,一個銀綠色的晶石,躺在血泊裡暗暗發亮。阿斯蒙蒂斯彎腰抱野狼的時候看到了,從上面感受到了一些魔法能量的波動,於是順手就撿了起來,塞到褲子口袋裡。
他的動作使野狼的腦袋向裡一倒,剛好靠在阿斯蒙蒂斯胸口的傷上。
“嘶——”阿斯蒙蒂斯疼得倒吸了口冷氣,條件反射想要罵娘,但低頭看着野狼恬靜的臉,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又柔和了下來。
“你如果平時都像這麼溫順就好了。”阿斯蒙蒂斯笑嘻嘻的低頭,在野狼的嘴上“啾”了一下,“嘿嘿,反正你也不知道,不親白不親。”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低頭“啾”了一次,美滋滋的在嘴裡回味了一下,然後抱着野狼,朝門口走去。
過了一會兒停下腳步,阿斯蒙蒂斯回頭:“你跟着我幹嘛?”
匡諾主教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來,張着嘴看着他,驚訝了半響,終於想到能說什麼,結果阿斯蒙蒂斯在他之前開口了:“要不要殺了你呢?”
匡諾:“……你在說笑吧?”
沒想到阿斯蒙蒂斯根本就不看他,而是一臉認真的思考,自言自語地說:“野狼之前好像是準備殺了這個老頭兒,只不過被我打斷了。那麼要不要繼續,順手把他沒幹的事幹完?”
匡諾已經開始發抖了:“不,不,不要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不如這樣吧。”阿斯蒙蒂斯懶得思考,決定把這個問題丟給對方,“你給我一個今晚不殺你的理由。”
匡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和野狼的威脅不同,阿斯蒙蒂斯一點要故意嚇唬他的意思都。但是匡諾從他異常平靜的眼神裡看得出,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生死對他來說,是十分平常的事情,甚至對他來說,死個人,遠遠沒有吃飯來的更重要。
匡諾知道,如果自己給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說不定就真的要命喪於此了,但是到底說什麼?什麼纔是對對方有價值的內容。
阿斯蒙蒂斯不耐煩的催促他:“你傻看着我幹什麼,快點,我還趕着回家呢。”
匡諾心裡急啊,急的渾身冷汗都冒出來了,但一時間根本想不出什麼內容來。眼看阿斯蒙蒂斯已經耐心耗盡,準備直接動手了,情急之下,他高聲疾呼:“我是這個教堂的權利最高的人,我是大主教,我可以向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幫助!”
停頓片刻,立刻意識到自己話語裡的錯誤,匡諾趕緊又改口:“不是幫助,是服務!服務!”道夫魯伯爵對這種用詞,可是十分介意的。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在乎。
阿斯蒙蒂斯沒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種估算豬肉到底值不值這個價的眼神,斜睨着匡諾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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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諾讓他看得心裡發冷。過了一會兒,阿斯蒙蒂斯說:“幫助也好,服務也罷,都是一種很空虛的承諾。你不能用一種很虛的東西,來買你實實在在的命。”
我擦…………匡諾簡直都要罵人了。但這是沒用的。快想快想。還有什麼是他可能在乎的。
很久以前聽過的八卦內容,忽然浮上腦海。匡諾趕緊趁着阿斯蒙蒂斯還沒有判自己死刑之前,急急吼吼地說:“我知道艾芙的死亡地址!”
艾芙?誰?哦,好像是野狼的母親。
阿斯蒙蒂斯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說。”
匡諾:“自殺崖。從城東日曜碼頭直行三公里,最盡頭靠近大海的那片懸崖,有人看到艾芙朝那裡去了。在那天之後,她就失蹤了,估計已經跳下去自殺崖了。”
阿斯蒙蒂斯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地址。自殺崖。嫌棄的嘖一聲。轉頭離開。
匡諾不清楚他的回答究竟是什麼,在房間裡踟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門外忽然傳來阿斯蒙蒂斯的聲音:“都已經饒你一命了,爲什麼還要呆在屋裡?你想被燒死嗎。”
匡諾覺得疑惑,緊接着一蓬火焰憑空出現,並沿着地板迅速蔓延。匡諾嚇了一大跳,趕緊衝了出去。
阿斯蒙蒂斯抱着野狼,站在門口的小庭院裡,隔着一百多米的距離看着檔案室。
匡諾狼狽地衝出火海,衣服角被燒掉一塊,他正試圖撲滅自己鬍子上的火苗。
阿斯蒙蒂斯隨意看了他一眼,打了個響指,那火苗就自己熄滅了。
匡諾沒有看到他的動作,低頭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自己的鬍子:“怎麼忽然就熄滅了呢?”他扭頭去看屋子,“好大的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
阿斯蒙蒂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嘴裡噴出一點火星。
黑暗中,唯獨那罪惡的房子一片火海。熊熊火焰在阿斯蒙蒂斯眸子裡燃燒。火勢兇猛,火舌朝着地上的屍體吞去。今晚發生過的一切,全都將成爲灰燼。
阿斯蒙蒂斯仰頭,發出一聲人類的耳朵聽不到的聲波。
遠處黑影攢動,樹葉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幾道影子衝出來,跪在阿斯蒙蒂斯前面。
阿斯蒙蒂斯看了他們一眼,微微頷首,然後緊了緊野狼的身子,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匡諾站在門口看着大火發呆。
都燒光了……這樣也好,就不用想辦法掩飾道夫魯伯爵的死亡了。反正都已經燒成灰了。
只不過,得想個辦法,把小國王陛下給平安隱蔽地轉送出去,他在這裡的行蹤已經曝光,不能繼續在教堂裡待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卻沒想到身後已經空了。再轉頭看另一條離開的道路,遠遠的還能看到阿斯蒙蒂斯漸漸離去的背影……等等,他的身邊跟着什麼鬼東西!!!???
匡諾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是等他在定睛看去,一切都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證明他根本就沒有看走眼。
只見阿斯蒙蒂斯的左邊,跟着一頭身高五米,上半身騾子,下半身獅子的巨大妖獸。
右邊則跟着一個揹負長弓,腰懸箭袋的精靈弓箭手。
弓箭手身後跟着一頭巨熊,而熊背的上竟然仰天盤旋着一條極其危險的巨蛇。
半空中,漆黑的夜鴉與雪白的天鵝並肩平飛。
而阿斯蒙蒂斯則如君王一般地走在這羣怪物的最前面,速度不快不慢地,一點一點地隱入黑暗中。
匡諾全程都保持目瞪口呆狀,直到他們已經離開很久很久,都不知道應該如何理解自己眼睛剛纔看到的景象。
直到房樑被燒斷了,轟隆一聲砸在地上,他這才猛的反應過來,跳腳大叫:“哎!不對啊!我在這兒看什麼看!?”
“救火啊!都起牀別睡了,趕緊來救火啊!!!”匡諾跳着腳朝教堂的住宿區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