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應天知府,三品大員,卻偏聽偏信,還對孕婦上刑!
你這狗官,是收了別人的好處,還是受了別人指使?
如此顛倒黑白,你是正當皇上不在,這應天府頭上,沒有青天?”
老陌震怒之下,殺氣爆發。
一時間那些衙役們,也被震懾住。
知府大人被說得面紅耳赤。
“掌嘴,給本官掌嘴……”
知府老爺一時間也和顧不上給李氏上刑,先讓人打老陌。
老陌道:
“陛下不在,錦衣衛還在……
人傳錦衣衛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我倒要看看,知府老爺如此無法無天!
會不會引來注視?”
海盜案和楊憲案纔過去不久,錦衣衛的威名,可止小兒夜啼。
老陌搬出錦衣衛,可是嚇得知府老爺一跳。
這混蛋大聲宣揚,保不住真會惹來錦衣衛。
不過他回頭一想,自己沒有收錢,又是秉公辦事,怕什麼錦衣衛?
說是不怕,可知府老爺還是撤了李氏的刑罰。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追問:
“那你給本官說說,你一個婦人爲何留居道觀,藏污納垢,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小道士,和你什麼關係?
說……”
張異此時算是聽明白了,合着人家真正的目標是自己?
李氏正要說話,張異主動站出來:
“大人,我這道觀怎麼就藏污納垢了?”
他拉着小孟瑤的手,走出人羣。
此時知府才發現張異的存在,他有些猝不及防,老臉有些掛不住。
“你是誰?”
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明知故問。
張異也不以爲然,道:
“龍虎山嫡傳,清心觀觀主,張異……”
張異自報家門,身後傳來不小的動靜。
那些圍觀的老百姓表情震驚。
他們剛纔吃瓜,卻沒有把這瓜和張異聯繫起來。
龍虎山,清心觀,張異。
那不就是名滿京城的小神仙?
楊憲一案,張異一炮成名。
不拘朝野,就是民間他的名聲也很大。
“是那位小神仙……”
“原來他們說的是張家的小神仙,小神仙不可能藏污納垢!”
“龍虎山,正一道可都是好人呀,教咱們種田,教咱們認字!”
“對呀,原來是龍虎山家的小真人,那婦人肯定沒事!”
“念藥王太上的人,都是好人……”
張異自己都沒料到,他一站出來,後邊那些刻薄的百姓,突然一邊倒全站在自己身邊了。
他回頭,還有些恍惚。
不過看着百姓們雙標的慈祥,若有所悟。
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終歸沒有白費,龍虎山走人間道教的路子,講究的就是回饋百姓。
而這些日子的努力,最後化成支持他的民心。
這突然反轉的輿情,讓高高在上的知府也措手不及。
不過他更難受的是,張異爲什麼會突然在這裡?
他原來的計劃,是迅速拿下;李氏和老陌,然後將髒水潑到他身上。
好在他也是多年爲官,城府頗深:
“張異,你一個小道士,爲何喧鬧公堂!
來人呀,先將他押下!”
既然已經準備得罪龍虎山,知府大人決定先給他一個下馬威。
張異怡然不懼,就站在那裡,似笑非笑:
‘大人倒是讓貧道想起去年工部那些老爺!’
他這話一出,知府頭皮發麻。
這傢伙身上,可是掛着不少官員的性命,從工部的血流成河,到楊憲的敗亡。
張異的戰績實在太過兇猛。
這些人一時被嚇住,張異見好就收,他道:
“我看大人句句要往我龍虎山身上潑髒水,似乎非要定我得罪!
小道再不出來解釋清白,怕不是大人不肯收手!”
知府臉色掛不住,回:
“本大人自審案,你胡言亂語什麼,好,既然你來了,本大人問你!
李氏母女乃是寡居,你爲何收留她們?
這道觀乃是清修之所,女眷乃是下賤之人!
以前他們住在道觀,是因爲孟河在你手下爲僕!
可如今孟河不在,你卻不知進退,依然收了她們母女!
這不是藏污納垢,是什麼?”
他看了看一直跪在邊上不說話的孟氏親族,道:
“且,孟氏族人指責李氏和離青陌有染,你又如何解釋?
身爲天師嫡傳,卻不守戒律,放任僕從淫亂,你莫以爲自己是方外之人,就可以無法無天?”
張異不生氣,哪怕面對應天知府劈頭蓋臉的咒罵,他依然笑語晏晏。
那些孟氏宗親,見到大人站在他們這邊,也紛紛附和。
“大人,您可要爲什麼做主呀!”
“對呀,這道士壞得很,就是他包庇那對狗男女,我們家老孟死的慘呀……”
孟家的女人們嚎哭,男人們落淚。
一時間公堂之上,熱鬧不已。
李氏雖然逃過刑罰,見他們如此表演,整個人顫抖起來。
小孟瑤見她如此,跑過去,抱住自己的母親。
張異回頭一看,暗自嘆息。
這些孟氏宗親,實在該死。
先不說李氏能不能從這裡脫罪,一個勾引男人的污名,在這個時代是真的能殺人的……
他在看向那些孟氏族人的時候,眼神中,已經多了幾分冰冷。
這些人,該死。
知府等孟氏族人哭得差不多了,外邊圍觀的百姓態度也驚疑不定。
他才轉身,問張異:
“你有什麼話說?
一人污衊他是污衊,難道其他人都物美他們二人不成?”
“唉……”
張異眼睛翻弄,雙拳緊握。
“這本來是孟家家醜,我看在老孟的面子上不想多說,卻不曾想……
今日要對不住他!”
張異一番動作,成功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他身上。
知府老爺一愣,張異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判斷。
“其實貧道何嘗不知,男女授受不親!
孟家嫂子以前,乃是老孟求着在貧道這裡謀點生計,貧道的藥園子,需要一個會讀書識字的人打理!
所以貧道建造的藥園子,基本上就是老孟夫婦居住!
平日貧道生活在清心觀,和藥園並無瓜葛!
後來老孟出事,貧道身爲主子,自然找照顧他留下來的孤兒寡母。
不過,因爲考慮到印象,她也跟貧道提出辭呈……”
“那她爲何還居住在你道觀?”
知府急忙追問。
張異表情複雜,落在孟家老爺身上。
“這就要問,孟家老太爺幹了什麼缺德事?”
孟老太爺一點懵逼,他做什麼了?
張異不按常理出牌,搞得他們也沒了底氣。
圍觀的老百姓,也被張異的話術吸引,都朝着孟家老爺子看過去。
年近七十古來稀,這孟老爺子放在古代,絕對是個高壽之人。
“李氏本打算爲夫君殉節,奈何自己肚子裡有前夫留下來的孩兒,爲了給孟家留個後,她只能鼓起勇氣活下去……”
張異說的這些話,倒並非胡言亂語,他回頭看了李氏一眼,對方眼眶已經紅了。
若非孟瑤在,肚子裡的孩子在,李氏多數是無法獨活下去。
張異轉身,繼續說:
“可這些孟氏宗親,不但想要貪墨她先夫留下來的一千兩銀子的撫卹金,還對她動手動腳!
其中,最過份的,就是這個老色胚,孟老爺子……”
張異醒目含淚,彷彿是想起多委屈的事情,他怒指孟老爺子,對方全愣住了。
旋即,七十多歲的老爺子,登時鬚髮怒張。
老太爺手指指着張異,顫聲道:
“你血口噴人……”
李氏,孟瑤,渾身劇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張異。老陌瞪大眼睛,卻不曾想到張異能說出此等鬼話?
孟氏宗親,早就罵成一團,紛紛指責張異。
張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
這些人想要跟他玩顛倒黑白,那自己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論顛倒黑白,誰能比得過後世的拳師,自己在某博大戰拳師的時候,這些人不知道在哪呢?
既然孟家宗親爲了錢財,可以污人清白。
自己爲什麼不能對等反擊。
孟老爺子氣急敗壞,趕緊朝着知府大喊:
“知府老爺,我們是冤枉的……這妖道,這妖道亂說……
老頭子活了六十有九,一生清白,您可千萬別相信呀!”
他和孟家的人是真急了,張異這口黑鍋扣下來,他們已經不是要錢的問題,而是要命?
眼前這位知府老爺,只要相信了張異的話,他們可是要犯罪的。
“大膽!”
張異上前一步,喝到:
“我乃龍虎山嫡傳,仙人之後,難道我還能污衊你們不成?
你們空口無憑,就污衊別人通姦,又有什麼證據?
自己血盆噴人就是真的,貧道說的就是假的?
呵呵,你們孟家人好威風,就是不知道扛不扛得住知府老爺的殺威棒?”
張異回頭看了還趴在地上老陌一眼,
孟家老爺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血肉模糊的老陌,只是讓人看着,就腿腳打顫。
孟老爺子吞了一口口水,如果他真的被來一頓殺威棒,他已經不是捱打的問題,那是要命的問題。
“大人,小老頭都六十九了,小老頭就是想犯事,也有心無力呀……”
“大人,我爹不可能這樣,都是這個妖道血口噴人!”
孟家的親戚,都跪在地上磕頭。
張異冷笑,就許你血口噴人?
除了老陌和李氏母女,應天知府衙門的人和外邊的百姓一樣懵逼。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信誰好?
知府大人眼珠子一轉,真相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相信誰?
“胡言亂語,七旬老翁,如何褻瀆婦人,你此言太過荒唐!
本官看你,分明是爲了包庇……”
此時,張異伸出三根手指,指天:
“三清在上,藥王爲鑑!
吾張異,以龍虎山嫡傳四十三代世孫身份,以歷代天師之名,在此指天發誓。
若我有半句虛言,當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他斬釘截鐵地發誓,知府老爺縱然有千言萬語,也被張異的騷操作給驚呆了。
“比起那個賊眉鼠眼的老頭,我更相信小道長!”
“人家小道長都用祖宗發誓了,肯定是真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這老頭越看越噁心!”
“對呀對呀,爲老不尊,難怪這可憐的母女要逃到清心觀……”
孟家人聽到圍觀羣衆的議論,差點瘋了。
百姓們變臉之快,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而且他們發現,隨着張異的賭咒發誓,連知府老爺都變得驚疑不定。
衆所周知,一個道士是不可能隨便拿三清祖師,還有歷代祖宗拿出來發誓的。
要不是自己真沒幹過,孟老爺子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幹過。
“血口噴人,血口噴人!”
張異看似悲憤的眼中,有一絲戲謔,只有孟老爺子能懂。
遇見這麼一個不敬畏鬼神,賣起祖宗毫不手軟的妖道,孟老爺子感受到了跟李氏一樣的無助。
剛纔他們憑藉人多勢衆,污衊李氏不守婦道。
如今,張異用一模一樣的手段,將髒水潑回來。
李氏面對孟氏宗親的污衊,縱有百口莫辯。
他們面對張異的指責,又何嘗有辦法反駁?
龍虎山從種痘法之後,凝聚了大量的香火民心,除非證據確鑿……
不然在百姓樸素的認知裡,不相信龍虎山上的天師,難道還相信他不成?
婦人需要名節,一個宗族的族老也需要威望。
當衆口鑠金,老爺子發現連孟家族人盯着他的目光,都驚疑不定……
登時扛不住了。
噗……
將近七十歲的老頭子,一口老血噴出來。
兩眼一翻,給昏過去。
“這老爺子,終是有一顆羞恥之心!”
他昏倒還不算,張異補了一句,算是坐實了孟家老爺子罪行。
只是他已經聽不到了,留下來的孟氏親族惶恐不安。
那知府老爺心中暗罵,這羣賤民就是靠不住。
若是一般的官司,打到這裡大概也就有個結果了。
可這個結果,未必是他心中想要的結果……
知府老爺的臉上,各種糾結的表情。
旋即,他道:
“就算如此,這婦人也不當住進道觀,須知道觀乃是清修之地,婦人也當注重自己的名聲……
就算這孟老爺子居心不良,也……”
知府自己都說不下去,他也要臉。
不過想起某位大人物的話,他必須說下去:
“孟老爺子縱然有錯,也不能說李氏就是清白的!
一碼事歸一碼事,李氏,你說說你爲什麼要住進道觀?”
李氏張張嘴,卻要說點什麼?
此時,張異笑道:
“大人不如問問她懷中的姑娘,她叫貧道什麼?”
知府大人一愣,旋即追問:
“叫什麼?”
“相公!”
孟瑤記起張異對她的囑咐,紅着臉說道。
相公?
這個稱呼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紛紛看着張異。
張異攤攤手:
“我龍虎山本來就不禁婚娶,有個未過門的小媳婦很正常吧?”
所以,李氏是他丈母孃?
知府老爺的臉色,直接黑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