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的心魔,父子二人都清楚,也彼此默契不提。
“張異的理論,有點道理!
很多時候,帝國的疆域,取決於朝廷信息的傳播速度,越長,也是鞭長莫及!
可是如果大明想要以四海之力,反哺華夏!
走出去是一個必然的選擇!
日本就是大明出海的第一站,也是必須拿下來的一戰!
可朕也想過,如果真的將日本拿下來,那裡該如何統治?
其實,分封,就是最好的法子!
老二肯去,就讓他去吧!”
朱元璋擠出一絲笑容道:
“張異說,宗室之策,乃是養豬之策,禍國之策!
可是,如果我朱家的子孫,遍佈世界,又當如何?”
朱標方纔明白,朱元璋大概早就有過類似的想法,所以才能這麼快接受朱樉的請求。
他已經做好了,兒子們的別離。
“既然我兒子想要日本,那就拿下日本……
不但是日本,我漢家人的文化,將教化四海!
我大明的艦隊,將走遍天下!”
朱元璋拍拍朱標的肩膀說:
“你也不用覺得是你逼走你弟弟,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尊重你這個哥哥,纔會如此選擇!”
朱標重重點頭。
朱樉選擇自我放逐,有兩層意思,一層是他自己確實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二是,他想要做好弟弟的角色。
“去吧,今年的日子不多了,好好陪陪家人,又要過年了……”
從洪武元年走到現在,大明不知不覺,走了五個年頭。
時光冉冉,朱元璋還記得當初他登上帝位之時,自己還迷茫得了這個天下,他怎麼當好一個皇帝。
突然有人告訴他,他自己可以成爲千古一帝。
這個信念,也許就是他進取的原因。
“明年,那孩子也該回來了?”
老朱看着宮裡,已經提前在準備過年的事務,因此勞碌的太監們,自言自語。
……
年三十。
張異坐在龍虎山書房裡,看着天外飄起來的大雪。
大哥張宇初帶着弟弟張宇清在院子裡玩雪。
龍虎山並非年年有雪,今年好像能下一場大雪的樣子。
瑞雪兆豐年呀!
希望明年的收成不錯。
“哥哥,出來玩!”
張宇初的腦袋,從窗口探出來,虎頭虎腦。
“弟弟,你跟哥哥去玩吧,我還要寫一些東西!”
張異溫柔地拒絕了弟弟,張宇清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此時,張宇初走過來,已經十四五歲的他,如今已經算是半個成年人。
張宇初也算是讀書種子,身上自有一股讀書人的氣質,與他身上的道袍融合,張異彷彿能看到那位後來被宋濂稱爲:
“道中儒”四十三代天師。
只是跟着老張行過萬里路的大哥,卻沒有史書上那個跋扈的張宇初的影子。
相反,張異看來,現在的大哥說是謙謙君子,也不爲過。
“弟弟,你過完年要走了吧?”
張宇初詢問張異,張異點頭:
“因爲馬上要走了,所以有些事情要交代好!
我寫了幾個課題,夠山上的師兄研究幾年……”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次離開,弟弟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你!”
張宇初擺出大哥的姿態,用訓斥的口氣對他說道。
張異一愣,再看張宇清一臉委屈的模樣。
他鄭重其事,站起來道:
“大哥說的是!”
“三弟,我們去堆雪人吧?”
“好!”
三兄弟,如兒時一般,在院子裡玩起堆雪人的遊戲。
難得的大雪,張異施展十八般武藝。
一個小小的雪人,豈能滿足他。
不多時,城堡、各種栩栩如生的小動物,被他堆出來。
兄弟三人本來還要比試,被張異降維打擊之後,張宇清委屈得快要哭了。
他抓起一個雪球丟過去,打在張異頭上。
“好你個小子,來偷襲,來騙……”
張異馬上回擊,兄弟幾個人的雪仗也打了起來。
哈哈哈哈!
歡聲笑語,感染了每個路過的人。
大家或者搖頭一笑,或者駐足觀看。
“胡鬧!都多大的人了!”
張正常看到幾兄弟胡鬧,又想擺出父親的架子,可是他卻給張夫人拉住了。
“你也知道他們老大不小了,那還不由着他們去玩,過了今年,這些孩子可沒機會再如此開心地玩雪了……”
老張聞言一愣,他想想也是。
張宇初已經到了要說親事的年齡。
張異過兩年,也就差不多了。
“老二這次出門,說不定歸來之日,宇初孩子都有了!
就讓他們好好玩吧!”
張夫人平時對老張百依百順,此時卻拉着他的袖子,拼命往回拉。
老張有些感觸,就不再堅持這件事了。
等到夜半,砰砰砰!
龍虎山上,也出現了煙花!
“這是吳葆如他們自己做的……
我要去看煙花!”
被張異激發潛力之後,龍虎山的道士們,個個都是人才。
做點菸花炮竹,對於擅長煉丹的人而言,都不是事。
張宇清看見煙花,馬上不累了,拉着兩個哥哥就跑。
龍虎山上的人,都被煙花吸引過來,看着天空上的花火,歡呼起來。
張異在衆人歡呼的時候,默默離開人羣,回到自己的書房。
他認真地寫着他覺得應該留給龍虎山的知識。
……
初五,他寫完最後一卷他想寫下來的書,吁了一口氣。
終於是別離的時候了。
“張異,我復刻出來了,電……電……”
張宇初跑進來,手裡拿着個小裝置。
手搖發電機!
張異看着樂了,這是他前陣子順手做給張宇初看的玩具,張宇初居然復刻出來了。
他搖搖頭,做一個簡單的發電機不難,可是把電變成能源,太難了。
這還不如先點蒸汽機這個技能樹更好。
“大哥,好好幹!”
“你在收拾東西……”
“嗯,準備離開了!”
洪武六年,正月。
張異在終於離開了自己待了三年的龍虎山,再次別離。
這次他依然只帶着老陌,往京城走。
“三年了,孟瑤也有十歲了吧?
徐家丫頭,也十二歲了!
孔訥這傢伙,不會回家相親了吧?”
張異在路上,細數自己並不算多的朋友,能見到他們,自己也十分期待。 ……
“小姐,附近的錦衣衛實在太多了,他們的人說進不來……”
觀音奴正在書房裡看書,他的丫鬟走進來,輕聲說道。
觀音奴沒有擡頭,只是道:
“我知道了!”
“這狗皇帝把小姐丟到這破道觀,卻派了這麼多人的把守……
小姐,北伐老爺沒輸,但也沒贏!”
丫鬟繼續給觀音奴說着外邊的一切,只是她很快發現,觀音奴壓根不聽。
她只是看着書房裡那些書。
丫鬟也識字,但這裡大部分的書,她看不懂。
一來是這些書大多數是用大明朝推廣的一種叫簡體字的字體寫成,閱讀起來不習慣。
二來,這些東西的內容,本身就晦澀難懂。
觀音奴初來的時候,也讀過這些書,很快被內容勸退。
但這些日子,她困在清心觀,沒有事情做的她,反而有心讀下來。
作爲這家道觀裡唯一的道士,她每天早上開門,修道。
然後誦唸藥王,爲外公祈福。
這裡看似沒有人看管,其實從丫鬟口中反應,周圍應該已經全被錦衣衛給守住了。
皇帝爲什麼要將她安置在這裡,觀音奴想不明白。
是故意羞辱她嗎?
不過想不明白,她也學會了不去想。
自己每天誦經,然後讀讀書也蠻好的。
“小姐,您說要不要用隔壁母女要挾,或者那個經常來隔壁的徐小姐……”
“你莫胡思亂想,傷及無辜!
出去吧,你先睡下!”
“小姐,您這幾天都在書房裡搭牀睡,連房間都不回了!
這些書有那麼有趣嗎?”
聽見丫鬟的嘟囔,觀音奴搖頭笑。
如果說在幽禁的日子裡,還有什麼能讓她覺得幸運,一來是和朱樉的婚姻解除了。
二來是,她能來到清心觀。
她被囚禁的這裡,有一對還算不錯的同居人,也就是李氏和她兩個閨女。
她們就是最普通的百姓,對觀音奴也沒有什麼家國仇恨。
自從她們入住這裡之後,對方只是很自覺地就在藥園子那邊活動。
這樣的鄰居,處起來很舒心。
而道觀的書房,算是觀音奴發現的的一個寶藏。
這些晦澀難懂的書籍,如果讀進去的話,是非常有用的知識。
而且,和那些之乎者也不同,書的作者相比道理,似乎更喜歡發現和研究現象。
當然,現象這個詞,也是她在書裡學來的。
“李家嬸嬸她們還沒回來嗎?”
“小姐,沒有,據她們說,要回老家住到元宵纔會回來!”
“元宵呀,那還有些日子!”
觀音奴聞言,也不放在心上。
“小姐,那我回去了,您記得別凍着,我給您添一點衣裳!”
“嗯!”
眼見外邊天色已經黑了,觀音奴繼續讀書。
她手裡的一本書,是關於自然科學方面的十萬個爲什麼?
只是和一些有趣的爲什麼不同,這本書有些晦澀。
她讀了一會,就感覺精疲力盡,然後吹了蠟燭,在書房睡下。
書房裡的小牀,是李氏爲孟瑤佈置的,等到觀音奴來到此間之後,孟瑤在這裡讀書的時間就少了。
觀音奴有時候讀書晚,乾脆就在這裡睡下。
一來二去,她反而喜歡在書房睡下。
靜謐的夜,很快讓她進入夢鄉。
只是,外邊的黑暗中,還有兩個人在趕路。
“還是趕不上呀,幸虧不是城內,要不然就宵禁了……”
張異在和老陌吐槽:
“這次怪我,我還以爲能在天黑前趕到的!”
老陌回了一句:
“沒事!”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哪怕是已經在應天城外,老陌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不說可能會出現的賊人,夜間偶爾也會有猛獸行走,覓食。
雖然人活動多的區域,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很低,可作爲一個護衛,老陌十分盡責。
快靠近清心觀的時候,他警覺不對勁,有人……
黑暗中,有人窺視。
老陌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沒有驚動張異,只是默默做好警戒。
越是往前走,老陌發現,周圍的眼睛似乎越來越多,他差點轉身,馬上離開。
只是黑暗中,有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音:“老陌……”
老陌望去,黑暗中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是錦衣衛,他鬆了一口氣。
同時疑惑升起,錦衣衛對清心觀守護的任務他知道,可是把範圍拉到這麼遠,他並不清楚。
他有疑問,但此時也不是詢問的時候。
他將張異,拉到道觀門口,張異掀開簾子:
“三年了……
老孟,去藥園子那邊敲門!”
張異清楚,就算自己不在馬,孟家母女也不會住在自己清心觀這邊。
老陌點頭,二人去清心觀,敲門,卻沒有人應聲。
“是回去老屋那邊過年了?”
張異有些疑惑,不過他沒有多想,讓老陌翻牆,開門……
李氏母女果然不在,張異越發確定了她們過年沒回來。
本以爲能第一時間看到孟瑤妹妹的張異,有些失望。
“你去把車馬喂好,也休息去吧!”
張異吩咐老陌一聲,他有些累,自然要去休息。
道觀和藥園子的門沒關,張異徑自進入,只是去他房間的時候,卻發現有些灰塵。
大概是因爲回去過年的緣故,這裡有些日子沒被人打理過了,張異轉去房門虛掩的書房,順手在書桌上一抹。
“嗯,看來小孟瑤經常在這裡讀書,功課沒落下!”
張異沒有點燈,只是靠着月光視物。
確定書房能睡人之後,他摸索進了裡間,找到被子鑽進去。
“這是孟瑤的體香嗎?”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冷,被窩裡的暖和,讓張異十分愉悅。
尤其是被窩裡殘留的餘香,並不屬於任何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張異翻了個身,突然覺得不對勁。
爲什麼在孟瑤母女不在的情況下,被窩還是溫潤的?
他猛然坐起來,在黑暗中摸索,直到觸碰了一團柔軟的事物。
張異愣住了。
現在的情況,再明白不過,書房裡有個女人嗎,而且,絕對不是孟瑤……
因爲,這不是十歲該有的手感!
“我房間裡有個女人?”
張異一臉懵逼,這女人是誰?
他小臉,瞬間嚇得煞白,如果不是孟瑤,不會是李……
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