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你成仙了
轉眼便是十多日過去,這十多日裡,張仲景一頭扎進房間之中,幾乎是寸步未出,一切事情都甩手不管,而是一心一意撲在顯微鏡上,不是在觀察事物,就是在記錄觀察結果。
當他終於踏出房間之後,許辰看到的,是一種精疲力竭面色憔悴,但是眼神依然閃爍着興奮光芒的矛盾狀態。
張仲景確實沒有辦法不興奮,顯微鏡中所見,便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而他在這個世界裡領略到了數不清的奧妙,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能發現新的驚喜,當微觀世界的面紗被揭開,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便有了一次徹徹底底的重構。
這不是因爲辯經這種言語而改變的認知,而是雙眼所見的切實結果。
“現在想起道長曾經所說,在下更覺驚歎,一滴清水真可孕萬物,在下看到各類微蟲,他們在水中存活繁衍,如此想來人飲水一口,便吞下蟲類無數,或許這便是某些疾病的成因之一,只不過要探究具體的聯繫,這還需要進行長久細緻的研究”
他找來許辰的時候,嘴裡喋喋不休的就開始訴說起來,完全是把許辰當做了一個交流學術的對象。
這是張仲景無奈的地方,這種新奇的學問,就目前而言他除了許辰完全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討論的人,也只有許辰這個自然學的創始人,才能領會自己的許多研究成果,甚至給自己提出許多意見。
這一說,就從水裡的蟲類,說到了他所觀察的細胞。
這些天他觀察的東西品類繁多,不論是動物的組織還是植物的組織,又或者是各類發黴腐爛的東西,都沒有放過。
乃至閒來無事,他也會抓來蚊蠅昆蟲以觀察這些小生物的細微結構。
這讓張仲景發現了許多成果,除了剛剛水中蟲類致病的猜想,還有對生物細胞的發現。
他發現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組成它們的基本機構都是各種不同功能的細胞。
細胞論的發現,一下就把對生命的解釋拉入到一個更加具體的體系中來。
只是讓張仲景十分遺憾的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真正看到許辰所說叫做細菌的東西,這卻是因爲顯微鏡如今的倍數還不夠,需要進一步提高。
對此他還是滿懷期待的,從無到有的突破有了,那後面出現倍數更高更加精良的顯微鏡,也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許辰從張仲景手裡接過來幾篇文章,文章名字分別是《細胞論》《微生物論》等等。
坐下來之後,許辰再一看文章內容,也是按照自己所要求的,以直白明確的言辭對研究成果進行論述,這實則就是張仲景的一篇生物學方面的研究論文。
雖然現在看來,這裡面的內容還十分淺顯,但許辰卻覺得,這遠比自己直接灌輸成果意義要大得多,這意味着時代中人,已經自發往自然學的世界之內嘗試探索了。
說到底自己給張仲景的,只是一個儀器和方法論,這結果卻是張仲景自己研究發現出來的。
固然,自己現在可以說出更加超前而且十分正確的後世科學成果,但這樣的科學理論只是空中閣樓,真正重要的從來都是鑽研自然理論的方法和過程,而這個只能是時代中人自己去積累和探索。
“有此發現,仲景即便餘生什麼也不做,那也足以名留青史,依照本教之說,這便是成仙了,後世之人若能在這些發現下揭示生命奧秘消除疾疫病痛,他們的起點便是今日。”
許辰慢慢把幾篇論文放下,隨後笑道:“這幾篇論文,本座都會收錄進入《自然經》之中,以明世篇之下各分格物、鍊金、生物、數學等自然學科,仲景之成果,正在生物學之下病理分科也。”
張仲景聞言,心情一時十分複雜。
最初許辰提出要收錄自己研究成果的時候,他還不太願意,身爲一個儒家士人他並不想和所謂自然教沾染太深。
但是到了今天,他的想法已然改變,至少在認識世界這個事情上,許辰已經完全證明了自然學的優秀。
現在再看到自己的成果被收錄,他反而有種莫名的激動和榮幸,他已經徹底對自然學認可了。
甚至於,他內心隱隱有種渴望,那就是希望自然教能更加發展壯大,如此才能把自然學的理念傳播的更廣,自己的成果才能爲更多人所熟知。
這種渴望不僅僅只是爲了個人的榮譽,他更多的是希望世人能通過自己的研究成果,對這奧妙世界的一角,有些更加清楚的認識,能做到這小小的事情,此生便已無憾了。
把論文交給了許辰,也算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張仲景便與許辰對坐,就要繼續探討探討自己研究中出現的一些猜想和困惑。
只是剛要說話,卻看到許辰拿起炭筆,就在自己的論文下方寫下了什麼。
再認真一看,卻是在論文的下方署了名字,只不過這名字並不是自己的全名,而只是寫下了“張某”二字,名字之下,則又是寫下時間。 張仲景若有所悟,似乎知曉了許辰的用意,這真名要是署了,流傳出去之後,自己勾結反賊也就既成事實了,這也讓張仲景忽的意識到,也許這名字,直到自己死之前,都不會公開。
老實說,他心裡是有些遺憾的,但隨後也只是笑了笑,一搖頭便把這點情緒排解掉,而是把注意力放在這個日期之上。
“道長這黃曆三年,卻是什麼曆法?”
張仲景指着“張某”下面,那裡寫着的時間並非是大漢的中平三年,而是什麼黃曆三年九月廿三,這就讓他有些迷糊了。
許辰擱下筆,看了張仲景一眼之後,略作解釋一番。
“仲景有所不知,本座教育一年,學員多熟練寫字算術,課業自當進階,歷史之事自是要學的。
只不過我自然教自有史觀,如《春秋》《左傳》之類只能可做文獻,卻不可做教材,如此便只能本座親自編著,這編年法自當革新,遂有此黃曆。
我教史觀,不以帝王年號爲記,而是以黃巾起事爲元年,此前則黃曆前,此後則記年份,今年自是黃曆三年了。”
張仲景聞言,一時間表情有些精彩。
他下意識有些想要發笑,但看到許辰淡然平靜的模樣,卻又笑不出來。
他只是覺得黃巾如今只不過盤踞一隅之地,許辰這個教主卻已經開始考慮大業之後的高屋建瓴,這是不是有些好高騖遠了,這是你一個反賊現在該操心的事嗎。
身爲一個優秀的士人,他自然明白,許辰這是要和儒家爭奪歷史的解釋權。
如果黃巾今天已經坐了天下,他覺得這是正常的行爲,但大漢尚堅挺,許辰又是哪兒來的自信去考慮這些,怎麼搞得好像他已經把這中原大地視作己物了一般。
不過,他還真的有點興趣,想看看自然教的史觀是什麼模樣:“不知在下可否一觀?”
許辰並未拒絕,只是把一本書籍往前推去,正是他編完不久的歷史教材。
張仲景拿來之後,便默不作聲的看了起來,看了一陣之後,他就感覺到這所謂教材的不同尋常之處。
此書內容其實淺顯,畢竟是基礎的歷史教材,這倒是沒什麼好說的,新奇的是其中對歷史不同的敘述方式。
此歷史教材,對歷史事件的記載其實簡略,只是大致記錄重要或者一些特殊的歷史事件,關鍵是在每一個歷史時期之後,還附有許辰對相應歷史階段的總結性論述。
這種論述不是去點評具體歷史人物的功過,而是總結文明的發展和生產力的變化。
這種歷史的視角,是以萬千大衆的視角所見的歷史,自然教的教義便被順暢的揉捏進去,明明白白告訴世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也以新的視角解釋了今日的社會是怎麼演變而來。
張仲景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可怕,他有種把這歷史教材扔掉的衝動,但冷靜下來之後,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歷史觀有相當的正義性和正確性。
這很可怕,這很大膽
這本歷史教材把華夏曆史完成了一次重構,裡面摻雜着許辰太多的私貨,就連對華夏族羣的認知,這本書也有了截然不同的解釋,新的解釋之下,幾乎所有他所知的其他族羣,全都被劃入華夏之中。
他看到的是許辰長遠的野心,那種要吞掉一切的野心。
張仲景放下這本教材,看了一眼許辰,一下子連剛剛還興致高昂的微觀研究都忘了。
每次看到許辰做的這些事情,他都從裡面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決心和願望,這讓他不由得感嘆,這傢伙還真是不把這天下攪個天翻地覆誓不罷休。
大漢朝廷你再不給力點的話,以後只怕很難擋得住這傢伙啊
他還未及發表什麼意見,卻見到外面忽的響起一陣腳步,隨後一個大漢推門而入,卻是一臉興奮闖進來的王當。
“教主,真有兄弟來投奔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