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大營的防控已經初步完成,全部兵員都已經進行排查,有發熱泄吐等瘟疫症狀之人四百餘,現已全部進行隔離,與他們有過不同程度接觸的士兵,我們也進行了分級防控,整個軍隊的防控制度皆已完備,可以初步保證不會有大規模的擴散。”
營地氣氛略微沉悶,王當一邊巡視着營地的各種工作,一邊聽着張饒的彙報。
大致瞭解現在的情況,王當心裡便也放鬆不少,做到這種程度,基本上意味着大體控制住了瘟疫的擴散。
能做到這種效果,一是軍中發現及時反應快速,在瘟疫大規模擴散之前就已經進行有效控制了。
二是黃巾對瘟疫之事不算陌生,事實上瘟疫作爲這個時代高發的災難,黃巾一直都很重視,不管是在玄夏軍隊還是玄夏民間,他們對瘟疫都有足夠完善的機制應對,真正面對的時候,也就相對從容不少。
走了一圈下來,王當也就心裡有數,只要繼續這麼控制下去,基本就可以避免這次瘟疫了,雖然如此,他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待情況大致穩定之後,便率軍撤退,我們雖然能控制住瘟疫,但敵軍未必可以,這仗已經沒辦法打了。”
王當在營地門口站定,遙遠看着聯軍的方向,眼神頗爲遺憾。
瘟疫這東西還是太可怕,黃巾能控制住瘟疫爆發,很大程度都是反應足夠快,在擴散之前就有效抑制住了,如果黃巾反應再遲幾天,或許瘟疫就徹底擴散出來,一旦成了規模,那就真是神仙難救。
王當根本不敢繼續打下去,一旦打下去導致己方也瘟疫爆發,那黃巾也無法避免大規模死亡,這種損失完全不能接受。
張饒搖搖頭,笑道:“王帥何必如此,其實這一仗我軍拿到的東西已經不少,怎麼都不算是失敗,而且一統神州註定是個漫長的過程,穩紮穩打勝利遲早屬於我們,急功近利不可取啊。”
王當聞言,也只是點點頭:“是啊,一口還是吃不成胖子,往後還有得打。”
張饒道:“伐漢的路雖然還沒結束,但眼下這一戰確實是打完了,我軍不願意打,他們只怕也是沒辦法打,我軍撤退不會有什麼困難。”
兩人看向遠方,那裡的聯軍營地一片死寂,可以想象這個時候曹軍是個什麼情況。
這種時候,只要黃巾發動攻擊,必定可以一戰而下。
只是王當根本就不敢這麼做,聯軍瘟疫若是爆發,這時候發起進攻必定連累自己,黃巾的兵員可不能這樣隨意消耗。
甚至不出意外的話,聯軍的瘟疫還會往外擴散,周邊百姓也要遭殃,這整片地域對黃巾都不太安全。
如果不是現在要應急防控沒法轉移,王當早就下來大軍撤退了。
不過等到軍中情況大致穩定下來,黃巾也就該走了,這個時間並不會很久。
王當拿起望遠鏡觀察了一陣,一邊看一邊道:“雖然這種時候他們大概不會有什麼行動了,但咱們也不能太掉以輕心,軍中的衛生防控不能放鬆,該有的軍事防禦也要保持”
正在交代的時候,王當突然話語一頓,然後“嗯?”了一聲。
張饒怔了怔,疑惑的跟着王當看的方向望去,這一看,也是一下怔住,隨後連忙也從胸前提起望遠鏡對遠方觀察起來。
只見到交戰以來一直都緊閉着的許昌城門,在這個時候緩緩打開,然後一支軍隊的身影就出現在城門門洞,儼然是要出城的模樣。
兩人放下望遠鏡,都是神色凝重,這種要命的關頭出現變故,這未必是什麼好消息啊。
張饒皺眉道:“他們這是要和我們打,還是和曹操打?”
王當面沉如水:“不管他們要和誰打,我們都要做好作戰的準備,立即下令組織軍隊做好戰鬥準備,他們若真的攻來,不求勝利,只要禦敵於外就可!”
與此同時,許昌城門之下,一身戎裝的傅燮緩緩騎馬行至前方,然後略微牽動馬繩轉身面對大軍。
一眼看去,士兵們莫不是瞪大了眼睛,他們的眼神裡多是好奇疑惑期待的神情。
而在隊伍的最中心地方,則是傅燮熟悉的幾張面孔,那正是天子劉協和伏皇后等人,不過今天過後,或許他們皇帝皇后的身份也就沒有意義了
隔着遙遠距離對劉協點點頭之後,傅燮才把目光重新放在士兵們身上,隨後便深吸一口氣大喊起來。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你們願意隨陛下投降的人,去了玄夏後雖然不能說大富大貴,但至少有田有地,那裡沒有雜稅,不徵勞役,你們日子總歸是好過的,至少比現在要好過!”
巨大的聲音透過門洞傳出老遠,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片沉默,但眼中卻都隱隱有光亮閃過。
有田有地、沒有雜稅、不徵勞役這三條聽着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已經是世人夢寐以求的日子,都不要說現在這個世道了,就算是大漢最強盛的時候,百姓也過不上這種日子。
他們這些士兵,其實都只是農民而已,不過是被上頭的諸侯強行徵辟服兵役,當然這對他們倒也不算是什麼壞事,畢竟在軍隊裡還能管幾口飯不至於餓死。
這世道,就算是家裡有田地的,在官府無窮無盡的徵糧徵稅之下,要活下去都挺不容易的,服役從軍雖然佔用百姓家庭的勞動力,但也減輕一個負擔。
相比於現在只能苟活着,傅燮描繪的日子,簡直讓他們不敢相信。
早知道這樣,那還打個屁啊,大家不跟着黃巾掉頭來打大漢纔怪.
傅燮心中一嘆,在諸侯有意控制之下,玄夏的真實情況很少爲底層百姓熟知,些許的道聽途說也讓百姓們不敢相信。
這也是沒辦法,諸侯不這麼做的話,那人心就要散盡了。
普通老百姓可不管什麼大漢不大漢,他們只要活下去活得好。
當然,傅燮自己其實和諸侯也沒什麼區別,畢竟他的立場從來都是大漢,所以玄夏的真實情況,他根本就沒有對外宣揚過什麼,只是現在他心中那點理想徹底熄滅,才徹底認了命。
“言盡於此,你們願意走的,就跟我往黃巾營地跑,不願意走的就留在城裡。”
最後丟下一句話,傅燮再度轉身面向遠處黃巾營地的方向,目光一凝之後,便猛地一夾馬腹:“隨我出發!”
話語落下,傅燮便一騎當先向外竄出,而他身後的大軍,也是緊隨跟上。
戰爭剛開始的時候,黃巾還是他們的敵人,但現在傅燮告知他們真相,黃巾似乎一下就變成了他們的拯救者,他們渴望黃巾能像傅燮所說的一樣給自己一個安定富足的生活。
這忽如其來的動靜很大,不多久就驚動了聯軍營地,已經沉寂許久的他們也被逼着動了起來,一支大軍立即在營地集結,防備着這支不知怎麼回事的許昌守軍。
只是這樣一來,許昌守軍也因爲聯軍的反應而緊張起來,他們似乎害怕對方會阻撓自己,一時間他們的腳步下意識就加快起來。
當這種急切的情緒開始蔓延,士兵們便爭先恐後起來,生怕慢了別人一步就趕不上好事一般。
好在,黃巾的營地距離不算是太遠,這麼跑了好一陣子之後,黃巾營地的模樣在他們面前越來越清晰,這個時候雖然士兵們都十分疲累,但每個人都是咬牙往前撐,腳步沒有絲毫的減緩,那堅定的模樣就像是在奔赴自己的聖地。
他們倒是一往無前,可這麼沒頭沒腦的往營地衝,一下就讓黃巾緊張起來。
王當一邊指揮着軍隊進行戰鬥準備,一邊心裡暗罵起來。
他孃的什麼時候打不好偏要挑這個時候,眼下瘟疫都還沒解決,這麼打一遭又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雖然看起來對方兵力不算是太多,要擊退他們不是什麼難事,但王當怕的是交戰時的近距離接觸,這很可能引起瘟疫的全面爆發,只是現在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應付了。
王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士兵們更是嚴陣以待完成作戰準備,就等敵人衝上來,就以雷霆手段進行反擊,讓對方知道挑戰黃巾的下場。
眼看敵軍越來越靠近,從三裡地跑進了一里地的距離,又從一里地的距離跑進幾百米的距離,很快就要到了作戰距離,這個時候,卻見敵軍當先一騎將領卻拉起馬繮,一下停在原地。
將領停下之後,立即舉起右臂,指揮着大軍也停了下來。
一時間,兩軍就這麼遙相對峙,雙方就保持着這個距離,誰也沒有輕舉妄動。
王當正發愣的時候,那將領忽的孤身一人騎馬前來,這動作顯然是要上前來喊話的。
雖然心裡疑惑,但王當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對方靠近,想看看對方耍什麼把戲。
直到這人走近至幾十步,這個時候王當都可以看清對方面容,而他先是疑惑的皺起眉,隨後就想起了什麼似的驚呼一聲“是他!”。
他的確想起來了,這傢伙不正是曾經黃巾的俘虜傅燮嗎?
也不等王當感慨,遠處傅燮的一聲高喊就打斷了他的思緒,也讓他一下傻眼了。
“不要誤會,我們是來投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