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裝傻
玄夏的宴會廳遠遠不能與大漢帝國奢華的宮殿相比較,這裡沒有高大粗壯的巨柱大梁,也沒有精緻複雜的頂檐結構,沒有光彩奪目的金銀飾品,就連空間大小也遠遠不如曾經大漢宮殿的廣闊雄壯。
但是,今日步入宴會廳的諸多使臣,依然感受到這裡別樣的風采。
整個政事院採用大量的新的建築技術和材料,而作爲其中之一用作接待外賓的宴會廳,則更多是展現新建築方正宏偉的特點。
主體的混凝土結構,鋪上磚石板材,格調簡約但不粗陋,莫名使人感覺到一股力量感。
當然,玄夏卻也不會一味追求高效節約,接待客人畢竟不能寒酸,這是一種必要的禮儀要求,否則不僅使別人看輕,更容易爲人所不喜。
政事院的事務,一切都是爲政事服務,這般外事也是如此,自然不容輕忽。
而這一次的外賓宴會玄夏就展現出足夠的誠意,諸多使臣步入其中,立即就聽聞一股莊嚴宏偉的聲樂,即便是草原上粗鄙的蠻夷使臣,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音韻之美,如此氛圍之中,他們很快就爲之沉浸。
有一旁的政事官略作解釋,衆人才知曉,這聲樂乃是國相夫人親自譜曲編排,所以纔會有如此成效。
這頓時引起衆人一陣驚呼和稱讚,蔡文姬大漢第一才女之名,這些使者即便之前不曾聽聞,得知國相成婚之事後,也都有主動去了解過。
如今一看,至少音律樂理一道的造詣,這國相夫人是名副其實。
而後再一看,宴會廳多有壁畫,或是描繪山水之壯麗,又或是描繪百姓生產之圖景,圖畫筆鋒之間盡顯丹青之術,同樣不會鑑賞的諸多使臣,也能從基本的審美中感受到其中的藝術。
而這同樣也是國相夫人之傑作,這又讓衆人一陣驚歎。
當然,諸多使臣也是羨慕的,也只有中原王朝,才能誕生這樣高深的藝術水準,這是域外小國和塞外部落只能仰望的存在。
或許武力上,遊牧民族還能時不時與中原王朝掰掰手腕,但是從文化以及制度上來說,中原王朝就像是一個高傲的女王,只能讓他們遠遠仰望膜拜。
玄夏雖然是中原新生的國度,但依然是從華夏孕育而出,有朝一日玄夏若是能統治神州,那便是新的繼承華夏法統的朝代。
而諸多使臣現在已經能夠感覺到玄夏真的有這種勢頭了。
玄夏已經實質上佔據了神州北境,堪稱打下了小半個天下,即便維持現狀那也可以稱作北朝,在相當程度上可以代表華夏文明。
諸多使臣漫步於宴會廳,或是站在舞臺下方觀看舞樂,或是漫步於四周賞析壁畫和書法,捨棄金碧輝煌的奢華,換來濃厚的藝術氛圍,反而更讓諸使臣驚喜。
畢竟作爲諸部貴族,他們並不缺乏奢華,這種自身沒有的藝術,更讓他們稀罕。
衆人閒談之餘,也多有感嘆,誰也沒有想到,當初只是偏安一隅的玄夏,能在這麼快的時間之內迅速崛起,如今已經從地方一霸,正在變成了北境之王。
這個世界還是現實的,當玄夏實力越發可怕之後,諸多盟友的態度也就更加恭謹起來。
以前他們加入朝貢聯盟,多半都是看中其中的經濟利益而已,對玄夏的實力,諸多盟友其實並不是有多服氣,畢竟聯盟的壯大靠的並非玄夏的武力,而是諸多盟友共同出力的結果。
但現在卻又不同,考慮到玄夏如今的實力,他們不得不給許辰這個盟主更多的尊重。
不多久,原本莊重的樂聲一陣轉換,曲風開始變得柔和輕鬆起來,宴會廳的氛圍也隨之轉變,衆人心有所感皆是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男子攜佳人慢步走來。
“吾等見過國相,見過夫人。”
衆使臣盡皆躬身拱手行以問候,神情姿態盡顯尊重。
眼前這個男人,也的確值得他們尊重,作爲華夏北境之王,這個男人有資格讓域外部族與小國低下頭顱。
等到許辰微笑與衆人迴應之後,衆人這才擡起頭認真打量了眼前這對男女。
這一看,他們就心中爲之一讚,這時候他們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般配,英才俊傑配絕代佳人。
許辰自不必說,擔任教主和國相多年,身上的氣度早已不被年歲遮掩,天然就攜帶一股領袖風範,再加上後世人那種天然奇特的氣質,足以讓人折服。
一般女子若是站在許辰身邊,都很難與之匹配,但蔡文姬卻完全沒有這個問題。
雖然士族的性質在玄夏的敘事中不太正義,但士族培養出來的精英確實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這是長期知識修養積累出來的風範。
作爲士族女子中佼佼者的蔡文姬,氣度上卻也絲毫不弱於許辰。
衆使臣紛紛上前與許辰蔡文姬展開交流,過程之中也絲毫不吝嗇對他們的誇讚,而蔡文姬面對這種場合遊刃有餘,完全可以落落大方與衆使臣談笑風生,倒是給許辰省了許多事情。 如此沉浸在樂聲之中,衆人一片其樂融融,氛圍不可謂不愉悅。
隨着宴會的持續進行,衆人都經過足夠的寒暄來往,慢慢也就到了談及正事的時候。
衆多使臣千里迢迢跑來玄夏一趟,當然不會僅僅只是爲了祝賀許辰新婚。
眼見氣氛融洽,使臣們彼此對視,最後目光看向一人,此正是高句麗之使臣。
高句麗使臣會意,便主動上前幾步來到許辰面前,代表衆多使臣開始提出訴求。
“感謝國相盛情款待,我等小國使臣不勝感激,國相在我等使臣中間,向來都有胸懷開闊格局遠大的名聲,小使也是這般認爲,是以今日斗膽向國相請求一事,不知國相是否可以一聽。”
許辰聞言,看了一眼衆多使臣,便把手中酒盞放置一旁,笑着對衆人點點頭:“但說無妨。”
高句麗使臣隨後表示感謝,這才道:“近些年我域外諸部諸國皆入朝貢,也因此大有受益,只是如此幾年下來,我們卻也遇到難處,如今不知如何應對,是以想向國相求解疑惑。”
許辰挑了挑眉,故作驚訝:“朝貢貿易之事,實則是互通有無創造財富,明明利於聯盟諸成員,何來難處?”
高句麗使臣苦笑一聲:“國相所言甚是,朝貢貿易確實大有用處,只是玄夏固然物產如海,但我等成員卻家底薄弱,如此朝貢數年,卻漸感難以支撐,如此恐不利聯盟長久,如今諸國皆有擔憂,卻不知如何才能改變局面。”
說到這裡的時候,其他使者也出聲附和起來,一時間整個宴會廳都是唉聲嘆氣的聲音。
剛剛還一片歡樂的氣氛,轉瞬之間就變得低落起來,這變化之快,讓一邊的蔡文姬都有些傻眼。
許辰卻在心裡腹誹一句,這些使者嘴上倒是低聲下氣,實則都是奸猾似鬼的傢伙,能做到這麼統一整齊的反應可真不容易。
“竟有此事,這倒是本座未曾料到的事情……”
許辰也不介意與他們裝傻,這是進行外事的必備技能。
如此故作驚訝之後,他道:“此事是否有些誇張,諸成員雖不比神州富庶,但卻不至貧瘠的地步,短短几年的貿易如何就會無法持續了?”
高句麗使者聞言,苦着臉道:“國相有所不知,玄夏正如厚土,而諸部則如靜水,以水事土,土未潤,水將涸矣。”
許辰聞言皺起眉頭來,一時無言,似乎也被難住。
但其實他心裡心如明鏡一般,諸使臣打的什麼主意,田石頭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今日對話完全在他預料之中。
事實上,聯盟諸成員由於低下的生產力,即便只是滿足玄夏需要的一些工業原材料,都十分困難,但也絕不至於他們說的無法持續的地步。
他們要的,無非就是討價還價罷了。
這些使者代表的,實際上是各自國家和部族的貴族,這些貴族羣體就是朝貢貿易的直接利益人,而這些貴族似乎不滿足完全被玄夏掌控貿易的定價權。
他們能提供的牛羊駱駝馬匹皮革羊毛這些東西,在貿易中的價值被壓制的極低,這顯然是令他們不滿的,於是纔有今日這一幕。
他們以爲,以聯盟的持續貿易就能威脅玄夏出讓定價權,給諸部貴族出讓更多利益。
然而在許辰看來,這根本就是笑話,定價權是市場行爲所決定,玄夏的定價權不是來自強權,而是來自於商品價值本身。
至於什麼以聯盟威脅,許辰更不在乎,實際上玄夏並不剛需聯盟帶來的經濟效益,以現在諸部能提供的一點可憐基礎原材料,不及玄夏內部開發產出的一星半點。
之所以成立聯盟,本身就是以經濟利益維護外部的穩定而已,而不是他們以爲的能靠這個拿捏玄夏。
當然,許辰倒也不會意氣用事,聯盟終究還是存在好處,那也不必撕破臉皮,出讓定價權是不可能的,但不意味着沒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
故作爲難思索半晌之後,許辰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正如使者所言,既然靜水不能事土,那爲何不換靜水爲活水,水不盡,便可成江河湖海,何來不可持續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