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而爲人
數百個人頭落地,本就已經給了百姓極大的震撼,當他們意識到縣裡的貴人全都沒了之後,甚至還有些無所適從。
沒有貴人,誰給田自己種呢,誰給活自己幹呢,兒女沒地方做僕人,家裡不得少一份收入?
世家豪強是社會生態鏈的上位存在,主導着天下近乎所有的生產活動。
當他們突然消失了,社會原本的生產的結構被破壞掉,下面的百姓第一時間也就變成一種迷茫的狀態。
只不過百姓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馬上就被許辰接下來的動靜所吸引。
在諸多貴人遭到苦刑以及斬首之後,又有許多人被帶來了菜市,這一次卻不是他們所熟悉的貴人了,而是一些光着腦袋的黃巾。
二十多個黃巾被押送到許辰面前跪下,他們面色慘然,神色悔恨。
當他們擡起頭和許辰平靜的眼神對視之後,終於是忍不住開始痛哭流涕的求饒了。
“教主,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教主,我爲黃巾拼過命,我爲黃巾流過血啊,您不能殺我啊,我是有功的啊!”
“我在黃巾殺了那麼多官兵,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勞,難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嗎,不就是一個娘皮,睡了也就睡了,教主若是爲了這個就殺咱們,未免讓弟兄們寒了心!”
“你憑什麼殺我,我信的是大賢良師,根本不是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放開我,放開我!”
“不行,我沒被官兵殺死,難道要死在自己人手裡嗎,我不就是偷了一點東西嗎,我不接受!”
許辰看過去,這些跪着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服氣,有人憤恨,更不乏辱罵自己的。
周圍的黃巾們聽到這些話,尷尬的同時也心有慼慼,看到昔日的同伴如此,他們不免有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有人想要求情,只是看到許辰那如天神一般冷峻的面孔,最終也沒敢開口。
“昨夜,城中百姓有數家遭受我教信徒騷擾侵害,有數名女子均遭受凌辱,財物均被搶奪,甚至有百姓在反抗中爲其所害,而他們便是行兇之人。”
許辰平靜的說出了這些人跪在這裡的緣由,現場百姓才恍然大悟。
一時之間,許多人都有些憤怒,畢竟這些黃巾明明說過,不會侵擾普通百姓的,那眼前的這些算怎麼回事?
但情緒過後,冷靜下來的他們又覺得也不能只這麼想。
三千多的黃巾,只有二十多人犯事,這需要因此而憤怒嗎,這說明黃巾言而無信嗎?
不,其實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從情感上講,他們甚至覺得賊人進城,只不過讓幾戶人家遭了難,只不過有二十多人犯錯,這軍紀可真好啊!
“本座曾說過,吾教尊崇平等,捍衛權利,那麼身爲本座之人更應該恪守教義。
世家豪族之人侵害大衆之權利,是以被吾教教法懲戒,而吾教之人做出違反教義之舉,則更應該以明正典刑!
今日涿縣百姓可共證,現有自然道教衆二十餘人侵害百姓違背教義,本座秉承教法,皆處以斬刑!”
許辰話音落下,跪在地上的黃巾在死亡面前,也都是反應不一。
有人流下悔恨的眼淚,如同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卻是已經認命。
有人瘋狂的開始對許辰進行咒罵,惡毒之語令人心冷。
而行刑的黃巾來到他們身邊,皆是心情複雜,他們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把刀舉向自己的夥伴,但誰讓他們違反了教義呢。 明明教主早就三令五申屢次警告過的,爲什麼非要明知故犯呢。
“兄弟們走好吧,下輩子別再做傻事了.”
二十多把長刀落下,本就一地血腥和人頭的場地,又添上了一些新的東西。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黃巾,都是心中一凜,唯有此刻,他們才終於清晰的意識到戒律和教法的分量。
不管他們內心願不願意,認不認同,只要他們信奉自然道,只要他們還是一個黃巾,他們就必須要遵守這樣的規則。
這個規則,就是這些被斬首黃巾的鮮血澆築起來的,令人都觸目驚心。
許辰環視一圈,看到一個個黃巾眼裡的敬畏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什麼東西比鮮血更長記性的了。
他相信自此之後,黃巾在做事情的時候,心裡至少有根警戒線了。
沒有軍紀約束的軍隊,永遠都是烏合之衆,就算一時作戰勇猛也絕對稱不上精銳,那隻能算是野獸組合起來的軍團而已。
自己帶着黃巾在亂世活命,就必須及早的改變他們的屬性,把他們從暴徒流民變成真正的士兵。
黃巾的鮮血刺激的並不僅僅只是黃巾自身,老百姓也有種強烈的震驚。
他們沒想到,這些黃巾賊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說不犯百姓,就真不犯百姓,若真的有人違反了,也會毫不猶豫的斬首處罰!
“居然還能這樣,我怎麼感覺有些有點想哭是怎麼回事”
“尊崇平等,捍衛權利嗎.”
“這個自然道,聽起來好像真的挺好的,天上的神靈,真的能對我們這般仁慈嗎.”
一個個百姓都感覺到心靈上的衝擊,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這個時候才突然驚覺,最後把自己當人看的,居然只有眼前的這個自然道。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臺上那個年輕的身影,那身道袍在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了幾分神性。
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浮現在他們心頭,原來這個世界真有人尊重自己。
貴人老爺們若是傷害了自己這樣的平民,那是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的,反而還會嫌棄自己不長眼衝撞了他們。
官員衙吏們若是傷害了自己這樣的平民,那更是冷漠的如同對待草芥。
身爲最底層的大衆,他們從未感覺到這世界正眼看過自己,更不要說什麼尊重了。
可是就在今天,一個黃巾教主,卻真的重視着自己這樣低賤的人羣,甚至爲了捍衛平民的權力,而懲罰他自己的信衆。
生來第一次,他們感受到作爲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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