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唐振華被推了出來，一隻腳都已經踩在下樓臺階上了，身後突然傳來的一記女人喊聲，這讓他渾身抖了抖。
這聲音太熟悉了，彷彿塵封在記憶深處，許久不曾開啓。
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唐振華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這是他久思成疾，心魔作祟。
高姨是個厲害角色，就差沒拿雞毛撣子往外攆人了，“顧女士，別理他們，這是一對軍痞，年紀小的還好些，年紀大頂不是個東西！”
顧佩雲往門口看了幾眼，只見到小張年輕又帥氣的小臉，她的聲音飄飄渺渺，柔情似水，“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別這樣，高姨，讓他們進來坐坐。”
她知道時家有軍事背景，女婿派幾個當兵的過來給自己送東西在情理之中，因爲特別看重時林昆，所以更不能怠慢了他的人。
高姨還是不肯鬆開，“顧女士，時總讓我過來不但要照顧你的起居，還要照看你的安全，決不能讓這種當個小官就欺壓老百姓的敗類欺負咱們。”
一旁，小張直咧嘴。
將軍也是小官？阿姨你太搞笑了有木有，在軍區大院，連五歲的孩子都能分清軍銜大小，你老這歲數，還是白癡嗎？
“高姨，沒那麼嚴重。”顧佩雲笑了，她見對方沒消氣，只能親自主動招呼，對小張擺擺手，“小同志，快回來。”
“哎，謝謝顧女士。”小張有了臺階趕快下。
“請坐。”
“您客氣了。”
“小同志想喝點什麼？”
“顧女士，你快別忙了，我什麼也不喝。”
顧佩雲凝眉，“來罐冰鎮可樂吧，我女兒小時候最喜歡喝這種飲料，但我擔心碳酸飲料影響鈣的吸收，怕小孩子長不高，就一直管着她，爲這事我們沒少鬧矛盾。”
她說着，打開冰箱取出兩聽可樂，打開一罐遞給小張。
“謝謝顧女士。”小張嘴甜。
上了年歲的人，孩子就是媽媽的驕傲，顧佩雲也沒脫俗，有事沒事，嘴裡離不開女兒女婿，“現在想想，幸虧當時管得嚴，否則我女兒也不能這麼高這麼漂亮！”
高姨表示肯定，“那是，時太太漂亮，時先生英俊，更難得小兩口還特別孝順，顧女士，你往後就等着享福吧！”
顧佩雲聽到外人這樣說，心裡更高興，“我前半輩子本應風風光光，卻因爲看錯人害了自己，誤了女兒，希望後半生能平平淡淡，健健康康的，多活幾年，一切康順，”
她說完這些，突然想起什麼，“小同志，和你一起來的人呢？”
小張趕快向後看了看，“我們首長還在門外呢！”
顧佩雲向外望了望，就看見一身軍裝的挺拔男人，看穿着應該是個領導，“首長，請進。”
對方卻像被釘住般一動不動。
“首長，首長……”
千呼萬喚中，那男人終於緩緩轉過頭，露出一張呆滯又震驚的俊臉。
顧佩雲眯眸看了一眼，剎那猶遭點擊，身體一抖，手中的可樂掉在地上，一直滾滾向前，來到男人腳下。
唐振華回魂，彎腰把東西從地上拾起，一步步向女人走來。
誰能告訴自己，這是夢嗎？他無數次幻想過兩人再聚的場面，卻唯獨不是眼前的一幕。
他想過他們會在她的畫展上相遇，她還是那樣縹緲如仙，身邊伴着一個儒雅斯文的男伴。
他想過他們會在女兒的大學畢業禮上見面，兩人雖不是夫妻，雖都有了另一半，但還是能一同與念念拍全家福。
他想過他們會在女兒的結婚典禮上再會，女兒挽着他的手，走向另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想，他不希望她們母女恨自己，他希望她們過得好，與他冰釋前嫌。
然而，此刻，在這座看起來又老又舊的房屋裡，曾經風光無限、美貌傾城的顧佩雲，卻是另一番景象。
樣貌沒變，氣質依舊，卻唯獨少了之前的靈氣和健康。
她看起來病歪歪的，原來濃密的長髮，現在少了許多，還變黃了，嘴脣沒有血色，臉色慘白，眉宇間隱藏的快樂變成了憂傷。
總之，她還是她，換了空間，換了地點，卻好像連人物也一同換了，心更是時過境遷。
唐振華將手中的可樂主動遞到顧佩雲手中，喉頭哽咽半天，才穩住情緒說道：“佩雲，好久不見。”
女人的表情沒多大變化，也回望着他，不得不否認這個男人變得更成熟更有男子氣，眉間和眼尾刻上淺淺的紋路，他不再是從前意氣用事的少校，飛黃騰達，已經是少將軍銜了。
半晌，顧佩雲緩緩開口，“這位首長，您認錯人了。”
她轉身要走，他卻一把拉住對方的手，不肯鬆開。
“佩雲，跟我說句話有這麼難嗎？”
“鬆手！”
唐振華豈能就此罷手，“佩雲，佩雲，這些年你去了什麼地方？”
顧佩雲甩開他的牽扯，“高姨，幫我送客。”
高姨雖然詫異，因爲她知道顧佩雲的全名，顯然，他們一定是認識的。
但主人的吩咐自己不能違背，只能勉爲其難地說：“老同志，顧女士的意思是……”
誰知，話才說了一半，就被一旁的小戰士拉到一邊。
小張朝高姨使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一陣連拉帶拽，同時出了顧家的門。
屋內僅剩一男一女，這對少時夫妻，從相識到結婚再到分手，一共七年時間。
唐振華再也受不了相思之苦，他從後面緊緊摟住女人的腰身，老淚縱橫：
“佩雲，我找的你好苦。”
“佩雲，和你分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佩雲，分手後的每一天我的眼前都是你和女兒的幻影，晚上還能夢見你。”
“佩雲，我真的很想你……”
男人本就孔武有力，再加上情緒激動，手臂的力氣特別大，導致女人緊緊蹙着眉頭，咬着下脣，冷汗淋漓。
唐振華髮現不對勁兒，急忙將她越發變冷的身子調轉過來，“佩雲，你怎麼了？我找了你許久，千萬不能有事，別嚇我！”
男人說着說着，難以自制，又將女人摟在懷中，胸膛相貼，才感覺到她的心是熱的。
“唐少校，你是軍人又是已婚男士，對一個女人又摟又抱違反紀律，成何體統？”顧佩雲用盡全力推開他的禁錮，冷笑浮現眼底，“你想我？呵呵，是你想我快點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