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有人在嗎?”警衛員小張放下手中的大包小裹,擡手敲門。
不一會兒,屋裡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
“來了來了,”是一箇中年女人急匆匆的聲音,緊接着她扒着眼睛從門徑向外望去,“你們誰呀?”
“您好,我們是軍區大院的,時總讓我們過來的。”
“哦哦哦,我知道了。”高姨立刻打開門,笑着迎了出來,“你們是軍區時家老宅的?”
“不是,”小張把門外如山的一堆禮品一件件往屋裡倒騰,空暇時回答一句,“我們是軍區老唐家的。”
“老唐家?”高姨懵了懵,她是時林昆回國後聘用的,沒聽說過時、唐兩家的淵源,於是笑呵呵地問:“小帥哥,你們沒送錯地方吧,我家主人姓時。”
“阿姨,您還是叫我小同志吧!”小張頭一回被年紀大的人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肯定沒錯,是時三少的助理給我們的地址。”
“那就好那就好。”高姨讓開身子,“快進屋坐。”
唐振華和小張在客廳坐下,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熱情招呼。
高姨還和小同志熱絡地聊了起來,互通姓名,說起兩邊的家常。
唐振華則保持沉默,深邃的眼睛環顧整個房間。
這裡並不大,標準的兩室一廳。和樓道里的髒亂差相比,這一方天地乾淨又溫馨。
雖然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但所有東西都擺放得井井有條,一看就知道主人做什麼事都細心又周到。
而粉紅色的窗簾和茶几上的鮮花,明顯表露出這所房子應該屬於一個不大的小姑娘。
唐振華終於開口,“高姨,請問誰住在這裡?”
他的這句‘高姨’是尊稱,但對方卻明顯不高興了。
“這位老同志,聽小張說咱倆年紀相差不多,你不過就是長得比我年輕十歲,叫我‘姨’不太合適吧!”
唐少將一張老臉黑了幾分,不知如何應答。
面對如此逗比的老太太,還是小張解了圍,“高姨,我們首長就是想知道這個家的主人是哪位?”
“是念念,不,現在應該稱呼時太太了。”高姨這才笑眯眯地回答,然後傲嬌地挺了挺腰板,“說實在的,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古怪,時總爲什麼會對兒子的同學這麼上心呢?我還以爲他戀童呢,後來才知道,敢情是老子相中人家姑娘了。”
提起這事,高姨眉開眼笑,突然就覺得這門婚事,她也算是半個媒人,畢竟是自己開動腦筋,把顧小姐騙得留宿。
“念念?時太太?”
唐振華驀地想起在聚會,以及軍區花圃見面的情景,那個眉眼精緻,嘴角酒窩深陷的女孩,“她叫顧念?”
“對呀,老同志你認識我家太太?”
“呵呵,算是吧,有過兩面之緣。”
唐振華想,估計是上次在花圃旁的事,自己說話直來直去,惹惱了人家小姑娘,被吹了枕邊風。
他想起時林昆在新聞發佈會上的話,說什麼唐貝得罪了時太太,自己也得罪了時太太,原來唐家的危機都是這個顧念鬧出來的。
敢情時林昆讓自己來,竟然是爲一個小毛丫頭賠禮道歉的。
唐振華一方面鄙視她,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在時林昆心中有着超高的地位。
“時太太在嗎?我有話想當面跟她說。”
唐少將是直脾氣,在部隊工作了半輩子,他養成一個習慣,但凡看不順眼看不慣的人和事,必須當面講出來,從不遮遮掩掩。
“哦,我們太太不在,出門給母親買東西去了,說來我們念念可是個大孝女,聽說她從小沒有父親,母女倆相依爲命,日子特別苦,現在終於嫁給我們時總,苦盡甘來,過上幸福日子了。”
“時太太的母親也住在這裡?”
“對呀!”高姨對顧佩雲和顧念的印象特別好,“顧女士可是個大美人,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長得就像三十多歲,人也謙和,脾氣特別好,對任何人都溫溫柔柔的,有時候我就在想,當年是哪個不長眼的男人拋棄了她,殺千刀不得好死!”
唐振華沒心思聽她默默叨叨,“你請顧女士出來一下,我想和她聊一聊。”
他一定質問,她是怎樣教育自己的女兒,攻心計,善報復。
“那可不行,顧女士剛剛從醫院回來,她腎臟不好,做過透析,身體非常虛弱,躺下半天好不容易纔睡着了。”
唐少將天生不是什麼好脾氣,尤其是治軍多年,手底下的兵哪個敢跟自己這樣說話,他屬於那種沾火就着的個性。
他揹着手,擰着眉,立刻拔高聲調,“你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把她叫出來就馬上把她叫出來!”
“哎哎哎,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高姨表示不滿。
古語有云:丞相門前七品官。
意思就是在高官家任職的人,就算是門口把大門的,也跟一般人不一樣,是有官職的。
所以,當唐振華出言不遜的時候,她也毫不客氣地回道:“這裡是時太太家,不是你家,你搞清楚沒用?”
小張笑打圓場,“高姨,我們首長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就是來這裡看看,順便送點東西!”
“那他是什麼意思?因爲自己有個軍銜就可以欺負老百姓了?”高姨嘴不饒人,“不想呆着就馬上走人,這裡是時總的丈母孃家,誰稀罕你們這點破東西。”
她說着說着,怒火中燒,直接把一老一少兩位解放軍,往外推,還把東西都丟了出去,“走,快走,時太太,顧女士都不想見你們!”
唐振華老臉時紅時白,又不好跟一個老太太爭吵什麼,只站起身往外走。
小張是唐家的警衛員,常年跟在首長旁邊,是個極會說話,又會辦事,還很有眼力價的小戰士。
他們沒完成任務,回去老首長若是怪罪下來,唐少將是親兒子肯定沒大事,自己這種沒根沒人的恐怕就要倒黴了。
所以,小張笑嘻嘻地抱住高姨的手臂,“高姨,消消氣消消氣,麻煩幫我們通報顧女士一聲,就說他女婿派人看她了。”
“不行不行,你們馬上離開!”
這時,屋內傳來一記輕悠悠的女聲低語,“高姨,是昆子的人來了嗎?”
大牀上的顧佩雲,對“女婿”兩個字特別敏感,硬是從睡眠中清醒過來,她晃了晃腦袋,好了許多,推門出去。
相隔多年,一對怨偶終於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