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骨碎玉焚

【一、被拖走的劉濤】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裡忽然起了風,卻是邪物粗重的呼吸。劉濤只覺得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慢慢從自己身邊擦了過去,不禁打了個哆嗦。那怪物似乎察覺了什麼,忽然停了下來,一動不動。黑暗中亮起了兩隻拳頭大小的眼睛,綠瑩瑩地發着冷光。

劉濤自小在狗場里長大,知道凡是野物紅眼睛的都是吃草,綠眼睛的都是吃肉的道理。瞧這對綠眼睛的大小,吃人那是毫不費力的,嚇得連忙閉上眼睛裝死。那邪物停了一會兒倒也沒有撲過來,只聽見哧溜哧溜的聲音似乎在舔食着什麼。劉濤這纔想起地上原有從上面滲下來的林掌櫃的血液,心裡暗暗叫苦:這邪物會吃人那是能肯定的了,等着被活活吃掉不如跟它同歸於盡算了。一摸腰兜,剛纔忙着搬石頭的時候不停彎腰,最後一顆手榴彈也不知道滾哪兒去了。

按趙長洪的話說現在真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也不知道趙叔現在怎麼樣了,想到被活活吃掉的痛苦,劉濤倒寧願此刻趙長洪被撞暈後不要醒來。好在那邪物舔了一會兒後東嗅西嗅了一番,慢慢地又從劉濤身邊挪回,聽聲音似乎又鑽回了出來的地方。

劉濤這才緩過勁來叫了一聲阿彌陀佛,心想真是撿回來一條命。仔細聽聽洞下再沒有異常聲響,這才壯起膽喊了一聲:“趙叔,您沒事兒吧?”

半晌,趙長洪哼了一聲,顯然才從昏迷中醒來。劉濤放下心來,笑道:“趙叔您一定不相信,剛纔……”話沒說完,忽然一聲猙獰的咆哮,劉濤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棉軍鞋,想是那邪物從洞下探出頭來,咬住自己往洞裡拖去。

劉濤慌忙伸手亂撈,但空蕩蕩的石地哪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那邪物的力氣又大得出奇,一眨眼劉濤半截身子就給拖了下去。劉濤慌忙將兩臂張開,五指正好抓住石板邊沿,才稍稍停住下滑的身體,慘叫道:“趙叔,救我,救我啊!”

迷迷糊糊的趙長洪被劉濤的慘叫刺激地打了一個激靈,騰地坐起身來,眼前一片漆黑,只顧趴下身循着聲音邊爬邊亂摸亂撈,一把正好抓住劉濤的手指頭,慌忙使勁往上拔。可是洞下力道忽然加大,劉濤叫都沒來得及再叫一聲,哧溜便被拽了下去,拉得趙長洪空空的五指差點兒脫臼。趙長洪一下往後滾了好遠,只覺得背後壓着什麼東西硌得痛,一摸卻是劉濤早前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摁了幾下也沒有光出來,顯然是被摔壞了。

趙長洪玩兒命地擺弄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光發出來,氣得狠狠地將電筒甩了出去。咣的一聲一道強烈的光柱從摔在地上的電筒中發了出來,趙長洪一看一顆手榴彈正滾在自己旁邊,連忙抓住揣在腰後,撲住電筒左右一照,別說劉濤不見了,就是原來地上一攤林掌櫃從地面上滲下來的血液也被舔得乾乾淨淨。要不是半分鐘前劉濤的哭喊還不停在自己耳邊發着幻聽,他幾乎懷疑就是一場噩夢。

趙長洪看着劉濤消失的石板缺口處黑黝黝的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往後退了退,愣愣地發呆。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忽然瘋了一樣大叫:“把我的娃還回來啊!”一把握住手榴彈連電筒抱在胸前,助跑幾步撲通也鑽下了洞去。

【二、地底的人】

黑暗中劉濤被邪物咬着棉鞋一路拖奔,幾次想解開棉靴卻總是一彎腰就砰地一下撞頭,只覺被拖着的道路比來時走過的石道矮狹得多了。撞了幾下漸漸變得迷糊,到底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伸手一撐地,摸到一根骨頭,細長尖銳,像是人獸的肋骨。慌忙丟開,手往旁邊一放,又摸到一個圓滾滾滑兮兮的骨頭,細摸上面還有幾個洞,分明是人的頭骨。劉濤一下哭了起來:“趙叔你被怪物吃掉了,嗚嗚嗚……”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一聲,劉濤喜道:“啊,趙叔您沒事!那真太好了!”

那人沒有說話。劉濤忽然想到不對。趙長洪都六十來歲的人了,聽這咳嗽一點兒也不像趙長洪那喉管總像卡着濃痰的老人聲,驚慌叫道:“你……你是誰?不不,你……你是人是鬼?”

似乎那聲音有點兒笑意,嘆息道:“又被抓來一個。聽聲音你年紀不大,口音不像紹德人啊?”劉濤慌張道:“你……你口音也不像紹德的鬼啊!”那個聲音忍不住笑了:“別怕,我不是鬼,和你一樣是人。”

劉濤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你是誰啊,怎麼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那個怪物是什麼東西?你看見我趙叔沒?”那人笑道:“也沒什麼好的。我是誰說了你也不知道。在這裡當然是和你一樣被抓來的。這裡應該是紹德城底下的一個地洞。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和你一樣不知道。你說的趙叔是你的同伴嗎?我沒見過他,希望他沒事吧。”

劉濤“啊”了一聲站了起來,頭上沒碰到東西,才察覺這裡不像來時的道路矮窄,急道:“紹德城底下的地洞?不會是黑龍洞吧,先前趙叔說要帶我到黑龍洞鑽下去找我的狗呢!”那人啞然失笑:“鑽黑龍洞?從哪兒鑽下去?”劉濤道:“當然從井口啊!趙叔是老紹德,他說黑龍洞原來是黑龍井,從井口可以溜下來的。”那人道:“這是哪年的老黃曆了?黑龍洞口都被青磚砌堵了幾十年了,你這位趙叔不知道?”

劉濤呆住了:“這,這,趙叔也說自己好幾十年沒回紹德了,難道,難道……”那人道:“那他記得的應該還是幾十年前的紹德吧。反正現在從黑龍井口,是沒法下到黑龍洞裡去的。”

劉濤聲音不覺又帶了哭腔:“那,那我的狗到底被弄哪兒去了啊?”那人笑道:“你這小哥真有意思,不擔心自己,倒擔心起狗來了。”劉濤哭道:“你是不知道,那是我們營長留下的命根子,正宗的德國軍犬,血統純着呢!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純血嗎?就是……”那人打斷了劉濤的話:“營長?軍犬?你是部隊裡的人?是國軍、共軍,還是皇協軍?”

劉濤沒啥心眼兒,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和趙叔是國民革命軍51師的。”那人“哦”了一聲:“那是俞萬程的部隊啊,他到紹德了嗎?”劉濤說:“在啊,俞師長現在應該在伏龍塔指揮部呢。”

那人聲音帶了一絲顫抖:“指揮部?你們51師都開進紹德了?你們營長要是發現自己的愛犬丟了,會不會全城搜捕?”劉濤搖搖頭:“哪能啊,我們營長早犧牲了。現在全師加起來也沒剩下四百人,城外面還圍着好幾萬的日本鬼子,能不能撐過今夜都難說。”

那人“哦”了一聲,語氣帶着不掩飾的失望。劉濤好奇地問:“您是做什麼的,怎麼對部隊的事情這麼熟悉?”那人道:“別問了,可惜你年紀輕輕,到了這個生不如死的洞裡,還不如在上面和日本人拼死痛快。”

【三一、籌莫展】

劉濤想說聽你聲音年紀也不大啊,但聽那人語氣低落,顯然不想說話,也不敢多問。黑暗中氣氛頓時沉寂了起來。片刻後還是那人打破了寂靜,問道:“你身上有槍火沒有?”劉濤搖頭道:“沒有。原來有顆手榴彈,早不知丟哪兒了。”

那人失望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身上有沒有刀?”劉濤還是搖頭:“沒有。”那人嘆息道:“真是想死個痛快也不容易啊。”

劉濤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連忙安慰道:“你別怕。我趙叔很厲害的,對紹德城地底下熟悉着呢,很快就會來救我們的。”那人苦笑道:“我怕什麼?我想死早把自己餓死了,我是有很重要的消息沒有送出去才這麼熬着。我要槍火刀片,那是給你用的。”

劉濤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不不,我纔不自殺呢!就算趙叔不行,我們師部還有個神通廣大的陳參謀,聽說是呂洞賓下凡,能斬妖除魔。沒準兒發覺這裡的邪氣也會來救我們。”那人撲哧笑了:“俞萬程帶的兵怎麼這麼迷糊?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51師有這樣的人物?”

劉濤分辯道:“那是紹德開戰前上面才分到我們師部來的,你當然不知道呀。我聽營長說,陳參謀可不是一般的參謀,他是上面派下來的監軍,權比師長還大呢……”那人的聲音發抖:“上面新來的?那……那位陳參謀叫什麼名字?小兄弟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劉濤撓撓頭:“好像就一個字,什麼水來着?”那人喘氣道:“泉,是不是泉水?他是不是叫陳泉?!”劉濤點點頭,忽然想起黑暗中那人看不到,連忙說:“對哦,是叫陳泉。你認識他?”

那人長嘆一聲:“天意啊天意。終於等到他來了,可我卻出不去了。”

原來此人正是陳參謀所說的,在紹德失蹤的當年殘存的北斗七星最後一名,代號玉衡的敵後特工,更是當年捨身引爆炸藥救下陳參謀的瑤光的親弟弟,可說是陳參謀最信任的助手。兩年前陳泉離開紹德後,便留下玉衡全權負責這裡的軍統情報站,追查黑衣人的下落。可是數月前玉衡獲得緊急情報匆忙行動中卻慘遭奇變,被人設計困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憑着堅強的毅力方存活至今。沒料到終於等到陳泉趕來救助自己,卻已是兵臨城下、旦夕可破的危境。便是陳泉想全面搜城,也無兵可用,無時可待。

玉衡也是絕頂機智之人,否則如何能在當年那場大難中逃脫。短短一會兒,將從劉濤口中套出的話進行情報組合分析,立刻推斷出了不利於自己的局面。一個意志頑強的人,在最後的精神支柱忽然倒塌的時候,心裡受到的衝擊遠比常人強烈得多。玉衡忽然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忍不住哈哈大笑,便要大吼大叫一番才能將此刻深入骨髓的恐懼驅散出去。

【四、玉先生】

劉濤被玉衡的狂笑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這……這有什麼好笑的。我相信您認識陳參謀,您別笑了,笑得我心裡發毛。”玉衡強行壓抑住自己心裡的澎湃,止住笑聲道:“你別怕,是我在這鬼地方憋得太久,有些不正常了。對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劉濤老老實實道:“我姓劉,叫劉濤。你呢?”玉衡低聲道:“我,我姓玉,你就叫我玉先生吧。”劉濤說:“姓玉嗎?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姓呢。”玉衡唔了一聲:“是啊,我這是冷僻的姓。你若是以後能出去,見到陳參謀,和他提玉先生他就知道是我了。”

劉濤哦了一聲,滿心希望這位玉先生接着說說是不是有什麼出去的想法,可是玉衡卻不再說話。劉濤心想這個人還真是奇怪,說話老是說一半。卻不知道此刻玉衡心裡波瀾起伏,往日一幕幕閃電般在腦海裡重演。

兩年前玉衡從南京隻身脫逃回軍統後,立刻作爲嫌疑內奸被控制起來。幸有陳泉力排衆議,更孤身犯險約見瑤光,證明了玉衡的清白。隨後玉衡便隨陳參謀天涯追兇,卻因爲紹德城的鼠疫失去了最後的線索。

經過徒勞無功的再三搜索,陳泉身兼軍統機密要職,不能無限期地在紹德耗下去,玉衡便自告奮勇地留在紹德城裡繼續追查真相。兩年裡可謂翻遍了紹德地上的一磚一瓦,卻連陳泉推理描繪出的那名能控制人心的日本惡魔的毛也沒有摸着。此時日本軍隊已漸漸逼近紹德,重慶方面已有紹德空城備戰的意向,軍統高層更是指示玉衡等人將電臺以及一些重要機密設施提前轉移。在一切都處理妥當的時候,玉衡卻在民衆轉移中發覺一個不合常理的跡象。城中大戶林家的轉移動產,數額之巨,分量之多,以及一些稀世珍玩古董,遠遠超出了一方土豪應有的資產。

此時由於情報站設備和人手已經轉移殆盡,和重慶方面的聯繫已暫時中斷。爲了搶在林掌櫃全家離城之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情報,玉衡決定讓最後一名撤離的部下轉告陳參謀:自己發現了一些線索,待追查覈實後便去重慶會合。

不料風雲突變,這次原本玉衡自己也沒抱多大希望的談話卻始料未及地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當時林家掌櫃以爲玉衡是趁火打劫來打秋風的,寒暄後拿出幾件古玩給玉衡賞析贈送。接到手玉衡便是一震,有一件卻是清代宮廷畫師所繪的《步輾圖》,上面繪有龍鳳象輦,輦車上端坐着一批清朝大臣,面容栩栩如生也就罷了,這圖畫卻不是一般的黑白水墨,大臣們身上所穿官服分紅橙黃綠之色,特別鮮豔奪目,似乎百年塵埃從未使它褪色分毫。

玉衡本來輔助陳泉掌管軍統檔案,很多外人不知的奇物異事早已深深記憶在腦海裡,哪有不識貨的道理。這《步輾圖》的塗色之法天下獨步,塗上的顏色乃由瑪瑙、翡翠、橙貓眼等各種有色寶石研磨成粉噴繪而成,乃清朝皇室一等一的重寶。不過這《步輾圖》相傳有上下兩幅,一幅在清朝末帝溥儀退位出宮途中丟失,另一幅的下落卻和當年一件歷史秘聞有關。因爲軍統檔案裡也沒有《步輾圖》的副本,玉衡一時推斷不出這是上幅還是下幅,不想驚動林掌櫃,打着哈哈道:“林老闆這不是開玩笑嗎?此去重慶千里之遙,兵荒馬亂的,帶着這種又累贅又容易破損的字畫,只怕沒到路頭就……哈哈,哈哈……”

【五、編號773218】

林掌櫃暗罵這傢伙還真事多,卻裝着一副醒悟過來的樣子連連點頭道:“我糊塗,我糊塗,這年頭,還是票子好帶又實在。”長袖一籠,兩千大洋的銀票已經推了過去,玉衡老實不客氣地收下,臉上笑開了花:“林掌櫃真是明白人。不過票子雖好,換成金圓券卻一天不如一天值錢。小黃魚(金條)大黃魚又張揚容易招賊,遠不如洋貨保值低調。我聽說現在重慶城裡,聰明人都買瑞士人的手錶,隨身好帶不容易丟,還越久越值錢。”說着在光光的手腕上不停畫圈,表示深以不能弄上一兩塊爲憾。

林掌櫃一肚子火氣發不得,豎起拇指大讚道:“長官真是與時俱進,讓我這樣的邊野粗人茅塞頓開。說起手錶我家也藏着一塊,雖然不是瑞士的,但質量肯定不比歐洲人的差。您等着。”說完進內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精緻的首飾盒,打開卻是一塊日本產的14K鍍金手錶,錶盤爲長方形。林掌櫃賣弄地一按表身右邊按鍵,手錶的琉璃罩蓋居然彈開了。林掌櫃用袖子小心地擦了擦錶盤,道:“您看這還能隨時打開清洗灰塵,做工多細緻。保準常用常新,您帶了多有派!”

玉衡壓抑住心頭的狂跳,小心翼翼地接過,一翻表背面看到編號爲773218,讚了個好字,戴上左腕,起身和林掌櫃握手:“多有打攪。”林掌櫃舒了口氣,連忙握住玉衡伸出的手:“您客氣,客氣,以後還指望您多關照啊。”玉衡熱情地緊緊握住林掌櫃的手:“一定,一定,只是林老闆您這通日的罪名太大,讓我想關照也無能爲力啊。”

林掌櫃大驚,想抽回手去,可玉衡的手就像老虎鉗子般越夾越緊,哪裡抽得出來。林掌櫃顫聲道:“長官您這是從何說起?”玉衡變臉冷笑道:“當然是從這塊表說起。這是當年日本送給清朝皇室被拒的國禮,加上那幅西太后回賜給日本國的《步輾圖》,你要是沒和日本人勾結,哪來這種路數奇特的寶物?”

林掌櫃痛得齜牙咧嘴,叫着分辯道:“畫是我從古董店買來的仿品,蒙您的。那天下手錶多了,又不是一個模子只造一個,怎麼您就咬定了就是那一隻?”玉衡冷笑道:“你可以侮辱我的品位,卻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手錶雖然不是一個模子只造一個,但每隻表的出產編號卻是獨一無二的。773218,寫在我們軍統局檔案裡的金錶編號,還會錯了不成?說不得,還請您和我去市警大隊走一趟。”

林掌櫃疼得哭出聲來:“別啊,別啊,我哪兒得罪您了這是。市警隊這時候聽到和日本人有關聯的根本不問話就推出去斃了,您送我去不是坑我嗎?我真不是漢奸,真不是,這些寶貝都是我爺爺輩兒傳下來的,家傳的,真不是日本人給的。”玉衡緩緩道:“那就是你爺爺在四十四年前駛進紹德的那艘大船上得到的,對不對?”

林掌櫃呆了:“您……您怎麼知道?”玉衡笑而不語,心頭雪亮:“原來紹德城流傳這麼多年的鬼船傳說,真相卻是這樣。可是它爲什麼會偏離航線走到紹德來呢?”

原來早在四十四年前的1898年底到1899年初,清朝光緒年間,發生過一件對中日兩國影響深遠的秘密事件,卻因爲中日兩國的利益需要鮮有文獻提及。但出於戰略需要,整日研究中日交往歷史的軍統情報處,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這便是中日合邦。

【六、中日合邦】

中日合邦正是日本人所謂大東亞共榮圈理論的前身,但在四十四年前,這個計劃的提出卻有着和現在迥然不同的環境,涉及的不光是中日兩國,還有英國這樣的老牌殖民主義國家和新興的資本主義美利堅合衆國。其全稱是中英美日大合邦計劃。

當時四國都有重要人物參與制訂計劃。中國方面主要是當時受光緒皇帝支持的維新黨人康有爲與梁啓超,日本方面是日本第一位內閣首相伊藤博文,英國方面是首相特使李提摩太,其具體方案是擬四國“合爲”一邦,廢除當時既有政府,組成新“邦”的新政府,並由新政府擁有管理四國兵政、稅務及一切外交的大權。

雖然看着親密無間,但其實當時四國都各懷心機。中國方面,當時年輕的光緒皇帝想借用外國力量從掌權的慈禧太后手中奪回實權,英國人則想利用其他國家對付俄國,其中在這個計劃中奔走最積極的日本則是因爲國內剛剛經過明治維新,急速膨脹的資本發展和小國寡源的矛盾狀況越來越大,不得不尋求國外突破口。而美國作爲新建立國家,本着湊熱鬧的心理也想插一腳。不過這個計劃隨着當時中國軍事力量最強的袁世凱背叛光緒帝,投向慈禧太后的懷抱,光緒被囚禁,百日維新的失敗這一系列事件的發生完全流產。

雖然合邦定約是由中國作爲主導國成爲邦主,但成爲中國政權既得利益者的慈禧太后對這個計劃毫無興趣,也不想得罪其他三國,便客客氣氣地各送上一份厚禮打發三國特使歸國了。《步輾圖》便是賜給日本特使的禮物,而日本先前贈給光緒帝的禮物,那隻編號爲773218的日本金錶,也被封存一併送還。此事的影響深遠,日本便是從此看出了中國大而不強,朝令夕改,你爭我鬥,內政軍事變更頻繁無序的亂象,留有很大的縫隙可以侵破,原來對中國懷有的敬畏之心變成了欲吞併而後快的野心,併成爲之後左右日本百年的基本對華國策。

但對於日本特使團歸國後的記載卻沒載於明文,怎料到當時本應在船上回到日本的寶物卻在林家出現。玉衡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批寶物一定和自己的追蹤目標有着密切的關係,或許那批黑衣人出現在紹德的目的就是爲了這艘鬼船也未可知。

但顯然他們沒有發現最後船上的寶物就落在林家手裡,不然林掌櫃早該吃盡了苦頭,不可能這麼氣定神閒毫不在意地隨手拿出寶物送給自己。玉衡腦中在飛快地運轉,被嚇住了的林掌櫃卻在喋喋不休地告饒辯白,原來那日老林掌櫃第一個單獨登上鬼船之時,發現除了船上的乾屍和先前登船的夥計一個被嚇死,一個被撕成碎塊的慘狀,更在船艙裡發現了好幾個用朱漆紅蠟封口的大箱子,上面還蓋着清朝朝廷的御封印。

早年闖蕩江湖的老林掌櫃一看便知箱子裡的東西價值非同小可,若是等後面的人都上了船,東西不是遭到哄搶就是報官後落到官府手中,反正對自己沒好處。情急之下便將箱子從船艙挪到船尾,推入水中。此時鬼船船頭正被着火的糧船抵住,燒得煙火瀰漫,哪裡有人會注意到老林掌櫃在船尾玩兒貓膩。老林掌櫃處置完箱子後更將燈油潑在鬼船船艙地上點燃,才鑽出船艙來到甲板,巧巧與剛剛上船的其他人會合。

有油有風,火勢越來越大,鬼船化爲灰燼,真相就此埋入江底。

【七、岸邊的獸頭】

第二日夜間老林掌櫃帶着兒子藉口打撈被撞沉的小糧船,神不知鬼不覺地帶着撈上來的箱子回到家裡。一夜之間富可敵國。只是……

林掌櫃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吞吞吐吐道:“只是打撈箱子的那日夜裡,我爺爺和我父親在歸來的岸邊看到了讓我們林家做了幾十年噩夢的東西。”玉衡見林掌櫃的表情帶着發自內心的恐懼不像作僞,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不是說你爺爺老林掌櫃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嗎,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他這麼害怕?”

林掌櫃長嘆道:“長官您可知道我們林家爲何人丁不旺?”玉衡道:“有話便明說。”林掌櫃搖頭嘆息道:“生多少也不夠幾十年的血祭絕敬啊。不怕您笑話,我們林家是拜五通神的。”

玉衡奇道:“就是那五獸合一的邪神嗎?我一直以爲五通神只是紹德城一個古老的傳說。”林掌櫃低聲道:“可是那天夜裡我爺爺和我父親都親眼看到五通神就在岸邊盯着他們。說五通神身子埋在土裡,頭露在上面,兩隻眼睛綠油油地放光。駭得我先人腿都軟了,對着他們的那面獸頭光禿禿大得出奇,看不清是狐狸還是黃狼,等船漂到岸邊想看清楚已經消失不見了。我爺爺壯起膽子走到面前一看,才發現地上多了一個大洞,黑黝黝的也不知道多深通到哪裡。”

“從那天起我家就知道了這筆橫財是五通爺賜給林家的,生怕哪一天它不高興了連本帶利地收回去。於是花了大手筆在林家宅院下面建了祭奠五通神的家廟。那幾個從船上搬回來的箱子,我們林家生意紅火一直都沒用到,始終好好地封在底下廟裡,只這次逃難才拆了一隻,準備化整爲零帶出城。您要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帶您去看。看到箱子上的封印,您總該相信這些東西不是從日本人那兒弄來的吧?”

玉衡慢慢地鬆開了握着林掌櫃的手,林掌櫃疼得呼呼對着紅腫的手掌邊吹氣。玉衡緩緩道:“不是我不信,實在是你說得匪夷所思。”林掌櫃急道:“這事聽了是難讓人相信,可是您去一看就知道了。入口就在我們林家地窖裡,連宅門都不用出。說起來,最近地底下還發生了一些讓人看不明白的怪事,正要您這樣見多識廣有學問的人幫着推敲推敲。”

玉衡心裡一震,問道:“什麼怪事?”林掌櫃搖頭道:“我說了怕您又不信,還麻煩您親自去一看就知道了。”玉衡不再多問,道:“便請帶路。”林掌櫃帶玉衡進入地窖,打開秘門點上火把走在前面。玉衡怕林掌櫃搞什麼古怪,不遠不近地跟着,手放在腰間以防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拔槍。

但一路倒是平穩,林掌櫃邊在前面彎腰走着邊唸叨:“您看見這石壁沒?都是我爺爺從青靈山上運回來的,半人厚的花崗石塊,用糯米漿壘起來的,錘子都砸不動。可是最近吧,有幾塊石條,越來越鬆,越來越鬆,像是從石後的土裡有什麼東西要拱出來,說不準哪天就掉下來了。就這兒,您看,就是這裡。”

玉衡對着石壁細看,果然石條之間的漿縫有脫落的痕跡,有一塊還斜着凸出來一些,卻像是從裡面被撞出來的。玉衡不覺道:“這裡的石壁初有異常可是在兩年前……”不聽林掌櫃回話,掉頭一看,哪有林掌櫃的蹤影,只有林掌櫃原來舉着的火把掛在石壁上的炬臺上……

【八、石壁上的洞】

玉衡暗叫不好,吼道:“姓林的,你給我出來。”林掌櫃的奸笑聲已經在石壁後傳來,隔着厚重的石條顯得甕聲甕氣:“饒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腳水。你就老實地在這兒待着等死吧,等日本人進城的時候,我來給你收屍,也好向日本人請功啊,哈哈哈哈……”笑聲漸漸遠去,玉衡頹然坐倒在地,他一心想着林家地道的異變必然與兩年前日本黑衣人進紹德有關,卻沒料到看上去無能懦弱的林掌櫃居然如此奸詐,聽着更是和日本人私下早有勾結,自己不慎驚動了他,被他設計困在了這喊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想出去恐怕只有被人擡屍的時候。

林掌櫃剛纔一定趁自己不注意發動機關打開暗門到了石壁後面,玉衡不甘心地在石壁上尋找開啓暗門機關的印記。但是他心裡也知道,既然林掌櫃敢這麼放心離開,那也就必然對印記的隱秘深有把握,不怕自己找到。果然一天過去了,火把漸漸黯淡,也沒有找到石壁開啓的機關,第二天過去,火把已經燃盡熄滅,飢渴的問題也纏上了玉衡。地道兩頭上下的出路機關也無法找到。第三天的時候玉衡已經沒有站立的力氣,心知等再過幾天自己就是一具乾屍了,就在這萬念俱灰的時候,忽然黑暗中倚坐着的石壁抖了一下。

玉衡慢慢地想挪開身子,卻餓得連一點兒勁也使不出來。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林掌櫃說的也不完全是假話,真的有東西在後面撞擊石壁?像是驗證自己的想法,石縫裡塗的米灰簌簌地抖落,忽然一聲低吼,玉衡只覺雙腿一陣劇疼,卻是石壁從後面被撞開一個大洞,撞落的石塊砸在自己雙腿上,隨即地道里腥風大作,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出現在自己面前。玉衡心想,難道這就是林掌櫃家世代供養的五通神真身?隨即暈了過去。

想到這裡玉衡擡起頭來,問劉濤道:“小兄弟你是從哪裡被捉到這裡來的?”劉濤回道:“林家地窖啊。”玉衡一驚:“啊?不是從紹德地面上?那你可知道地窖下有一條細長的石道?”劉濤點點頭:“當然知道,我和趙叔還走過呢。”玉衡呼吸加重:“那你們可曾看到地道石壁上的那個大洞?”

劉濤搖搖頭:“沒有。”玉衡沉吟道:“那應該是你們沒有注意吧。”劉濤又搖頭:“不是沒注意,就是沒有。趙叔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走得又不快,電筒照着一路都看了,石壁上就是沒洞嘛。”玉衡一愣,心道難道地窖下會有兩條地道?還是這個年輕人心裡還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對自己不願吐實?

玉衡卻做夢也沒想到,爲了配合七福神裡的福祿壽活捉俞萬程,林掌櫃在十幾天後再次啓用了地道,發現了石壁上多出的洞卻沒發現玉衡的屍體,怕福祿壽得知前情怪自己節外多枝生事,心想反正玉衡在地下也逃不出去,估計在哪兒死了爛了,便悄悄將落下石條的石壁重新壘上了事,卻沒想到玉衡是被自己家供奉的五通神給掠走了。

林掌櫃更沒有想到,日後會有趙長洪和劉濤被七福神裡的大黑天威逼,陰錯陽差地破了祭壇機關進了暗道,最後還吹狗哨召喚了五通再現,新壘的石條一觸即倒,五通神還是從那個舊洞裡奔出擄走了劉濤。可那時候黑暗中劉濤卻沒法看到,也想不到來時的路上居然多了一個洞。

【九、臨終的託付】

世上很多事都是這樣陰錯陽差。玉衡過於精明,反而誤會了劉濤,也就不想什麼事都對他說得太清楚。玉衡現在急於考慮的,是怎樣通知陳泉日本黑衣人到紹德的真正目的就是爲了當年的寶船,以及告知陳泉提防林掌櫃通日漢奸的真面目。

但玉衡卻不知道,陳泉在聽完紹德情報站先撤離的特工彙報後,知道玉衡的最後去向是林家,已經對林掌櫃產生了懷疑,所以才力阻51師把指揮部建立在林家地窖,恰恰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可陳泉派出特工跟蹤僞裝出城後又折返的林掌櫃,暗哨卻被福祿壽狙殺,便是失去利用價值的林掌櫃也沒有逃脫福祿壽的毒手。

林家得自鬼船上的橫財,是林家隱藏最深的秘密,一直藏在地下五通神祭壇裡沒有現世。否則林掌櫃與土肥原勾結非止一日,只要輸送出一件寶物,便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只這次日寇兵臨城下,林掌櫃也怕日本人進城後會對自己的家基起覬覦之心不給面子,萬一被徵用了,老宅底下的寶物可就不一定再能姓林了,保險起見便將地下財物全部起出轉移出城,這才引起了玉衡的注意,林掌櫃隨手用沒來得及送出城的寶物賄賂玉衡更是惹禍上身。

所以林掌櫃說地下還有未起出的寶箱,只是引玉衡進入暗道的圈套,否則趙長洪和劉濤也不會在林家祭壇什麼寶物也沒發現。玉衡中了林掌櫃的暗算,雙腿已殘,身陷絕境,爲姐姐瑤光復仇已經無能爲力,時刻悔恨自己的魯莽不慎,卻沒料到陳泉已經在伏龍塔宏一大師的警示下揪出了逼死瑤光的真兇壽老人。這個初冬的夜晚,不僅在紹德城上演着此刻的一夜傳奇,更將曾經在不同時候、不同地點發生過的無數傳奇,通過千絲萬縷爲人知或不爲人知的聯繫緊密地編織在了一起,只是有些人物的命運還未展開,有些人物的命運卻已經到了尾聲。玉衡沉默了一會兒,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對劉濤道:“小兄弟,把你的左手給我。”

劉濤不知道玉衡想幹嗎,但還是乖乖把左手伸了過去,隨即感到一雙枯瘦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什麼東西戴在了上面。只聽玉衡低沉的聲音道:“日後你若是有機會還能回到地上去,請把這塊手錶送給陳泉,就是你們師部那位陳參謀,說是一位姓玉的故人託你轉交的,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劉濤摸了一下胳膊,果然是塊手錶,慌張地搖了搖頭:“快別這麼說,要出去我們一起出去,你親手交給他好了。”玉衡笑道:“我怕是真沒這個機會了。這裡沒有光亮你看不到,我的兩條腿,已經被石頭砸斷了。”劉濤啊了一聲,安慰玉衡道:“沒事,你出不去,我也不會有機會的,就在這兒陪你好了。”

玉衡低聲道:“陪我有什麼好啊。這地方土裡的蟲子都快被我吃光了,溼泥裡也快吸不出水分來了,加上你兩個人只有死得更快。”劉濤張口結舌,想不到玉衡是這樣存活下來的,想起那種慘況忍不住犯惡心,卻嘔不出東西來。玉衡微微一笑,道:“不要怕,你不會和我一樣的。我原來有個計劃,只是就算實施成功,我雙腿已斷也出不去。但現在有了你,倒值得拼一把。”劉濤正要問個究竟,忽然玉衡聲音急迫起來:“看來計劃要提前了,那東西又來了。”

果然離地洞不遠處又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吼聲,隱約一股熟悉的腥風又颳了過來。

【十、唯一的選擇】

隨着悉悉的挪動聲,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劉濤的胳膊,耳邊玉衡低聲道:“小兄弟,你退到後面去。”

劉濤慌忙搖頭:“不行不行,你腿有傷,我要在前面保護你的。”不想玉衡說話低聲細氣,手勁卻大得出奇,輕輕一拖就把劉濤拉到了身後。感覺劉濤還在掙扎,遂笑道:“來得及的話我給你講個道理,也許以後你用得着。負擔過重的飛機要墜毀,上面坐着德國元首希特勒、美國總統羅斯福、日本天皇和蔣委員長,你說應該把誰推下去。”劉濤毫不猶豫地說:“日本的那個。”

玉衡一笑:“再想想。”劉濤茫然道:“還有我就知道蔣委員長,其他兩個人我都不知道是好是壞。”玉衡搖頭道:“你要是按這思路就永遠救不了飛機了。真正應該扔掉的,必須是最胖最重的人。”

劉濤茫然道:“好像是這道理。但我要是飛行員,寧可飛機墜毀也肯定先扔日本人。”玉衡嘆道:“所以這事不能讓你做主,否則結局就是大家一起完蛋。只有犧牲腿都斷了的我,你才能留有一線生機。”

劉濤急道:“我就不信如果是我斷了腿,你會把我扔出去來保護自己?”玉衡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將一根尖銳的骨頭塞到劉濤手上:“拿着,等會兒我引它咬住我的時候,你一定要刺傷它。只要能嚇退它,你順着它留下的血腥味走,一定能找到通往地面的出口。”

劉濤一愣:“不行啊,它要咬住你你還能活嗎?”玉衡冷冷道:“如果不是爲了等一個把手錶交給陳泉的機會,我早就不想在這裡苟活了。死得其所,無怨無憾。”劉濤想想還是搖頭:“真不行。怪物受了傷,一準兒把我們兩人都咬死,哪會只咬你不咬我?那樣還是沒法把手錶送出去,不如等趙叔萬一會來救我們呢。”

玉衡笑道:“別指望你那位趙叔了,你還沒有明白?我倆能活到現在,因爲都是怪物關在廚房裡過冬的新鮮口糧,就賭一把它捨不得一下把兩個都咬死吧。”劉濤連連搖頭:“命哪能拿來賭呢……”話沒說完玉衡噓了一聲:“怪物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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