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摞下一番話便拂袖而去。溫玉也沒有回去書樓,託學役帶了話給劉朝緒,便獨自走路回了家。
京學府離新家不遠,差不多就是舊時的家到東市之間的距離,快步走的話,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但溫玉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一邊走一邊想,竟走了差不多近一個小時。到家時,發現劉朝緒他們早就已經回來了,正在焦急地找她,溫玉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這一路走得有些久了。
看到她回來,張媽媽和劉朝緒兩個左右夾擊,拉着她一頓責備。說她真是太胡來了,女孩子怎麼可以一個人上街的。溫玉連忙道歉,稱自己是在看書的過程中遇到一個難題想不通,便想獨自在外面走走,讓腦子清醒一下,好好考慮清楚。
劉朝緒一聽,就拍着胸脯說道:“什麼難題啊,問我好了”
溫玉抿嘴笑道:“謝謝緒哥哥,我已經想通了呢不過,我聽蘇姐姐說,緒哥哥都沒有參加過博古和通今兩科的考試呢”
劉朝緒的神情微窘,隨即乾咳了一聲,說道:“那是因爲我有其他更擅長的科目啊像騎馬、射箭,還有武器什麼的,我去年都進了聯考”
溫玉聽得心中一動,問道:“對了,緒哥哥,如果年考進了前三,在聯考進前三的機率大不大?”
“這個啊,得看科目的吧?”劉朝緒沉吟了一番,說道。“像武科和藝科,國子監那羣人完全不行,就是咱們和國學的人爭。但文科,就是國子監的強項了,特別是著文和博古兩科,咱們很難跟他們比的。”
“哦,這樣。”溫玉覺得愈發得懸了,看來思來想去,還是想漏了,竟沒有考慮到三學之間的教學風格。國子監是應試教育,肯定是文史類強項。國學是皇家教育,應該是樣樣出衆,全面發展。而京學卻是素質教育,注重培養各人的興趣愛好和人際交往能力。這樣看來,自己選的通今也很渺茫啊,就算拼進了聯考,也絕對不是國子監的那羣高材生的對手。看來,還是隻能看繪畫這一科啊。
見溫玉有些懨懨的,劉朝緒從旁問道:“妹妹,你想進聯考前三啊?”
“想是這樣想的啊。”溫玉無精打采的。“可是感覺好難啊。”總覺得前途一片黑暗,自己還是太樂觀了啊以爲只要努力,只要考慮周全,總能一步步變好。但現在看來,事情還是在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對宋嘉言的感情,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因爲他長得像程涵,抑或是她想彌補前一世他們之間的遺憾,所以總是想要做些什麼,想要爭取些什麼。與宋嘉言的交往中,她是存了一些小心思,但是事實上,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難道,一定要形如陌路才行麼?
“要不,妹妹來報拳術吧,我讓他們都讓你”劉朝緒幫溫玉想了個辦法出來。
溫玉回過神,怔了怔,隨即抿嘴笑了:“所謂拳腳上面見真章,你們讓我,你當那些先生們看不出來呀去參加聯考的人,關係着京學的榮耀呢,先生們肯定不會放我過去的。”
劉朝緒想想也對,說道:“那就不報了。等我拿到前三,我把獎勵都給你,這樣高興了吧”
溫玉抿了抿脣,心裡小小地感動了一下:“緒哥哥真好,不過我還是想自己努力一下。雖然機會很渺茫,但是我也不是沒有希望呀萬一鑑審的老師正好都非常崇拜嚴先生呢”
劉朝緒點頭:“是啊,有好多人推崇嚴大師的而且皇上也喜歡呢,再怎麼,他們也不敢給你打低分的。”
“恩恩那我們一起加油,都去參加聯考”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於宋嘉言那邊……她也無能爲力了。他之前說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怎麼就在家中先透了口風呢?
第二天,宋嘉言便託學役尋了溫玉過去。他的臉色分外難看,開言便問:“我母親……昨天找你了?”
“嗯。”溫玉點點頭。
宋嘉言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沉吟片刻方纔艱難地開口道歉道:“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我沒想到母親她……”
溫玉看看他,沒說話。
宋嘉言沉默半晌,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遞與溫玉,輕聲說道:“你安心看書,其它事情,我會處理的。”
溫玉遲疑地接過他遞來的冊子,翻開看了看,發現裡面的內容似乎是新寫的,墨跡猶新。
“聽蘇小姐說,你選了考通今,近來都在書樓看書。一個月的時間,這樣沒有重點地看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你就只看這一本吧,這是近五年來的考題和相關考點,我還加了今年提得比較多的一些事件在裡面,你照着背起來,應該就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溫玉心中微微一暖。當日他聽蘇葉說了她近來在爲年考而用功,他聽後不發一言地便回去了,這些天來一直沒有出現,卻原來是爲她準備考試資料去了。“多謝宋公子。”
“不用。”宋嘉言看看溫玉,似乎無話說了,點了下頭,說道。“我先走了,你好好看書。如果有什麼事情,你託學役來找我。”
“嗯。宋公子慢走。”
兩人之間,總是表現得非常生疏,心底卻總似已是很好的朋友。
與宋嘉言道別之後,溫玉將冊子貼在胸前收了,緩步踱回書樓的閣間看書。翻開那本裝訂整齊的冊子,那整潔的白底黑字,果然是溫玉所熟悉的宋嘉言的字跡。指尖輕輕撫過紙面,有一種微微的澀感,一如她此時的心情。迷惘間,忽然察覺旁邊有人,擡起頭,便看到宋懿行不知何時進了來,好整以暇地在另一邊的位置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見她擡起頭髮現自己了,便“嗬”了一聲,說道:“看來還好嘛,我還以爲你會出事,特地過來看看你,安慰你的。”
溫玉斜了他一眼,說道:“只要你不出現,我就好得很,哪裡會出什麼事?”
“呵呵。”宋懿行笑了兩聲,嘴上卻說。“別這麼說,我會傷心的。我可是很關心你的,你看,我年考也特意隨着你選……”
他不說,溫玉倒是被昨天的事情一攪給攪忘記了,這傢伙年考選的三科都是跟她一模一樣的雖然本來就覺得天底下沒這麼巧合的事情,如今聽他親口說他是故意跟着她選的,不由一擰眉,怒道:“你爲什麼要隨着我選?”
“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他說得倒是很坦然,溫玉聽得卻是嘴角一抽:“這是年考,你以爲是出去玩啊,還結伴同行?去,去,去,我是要力爭前三名的,你別擋我的道,趕緊換別的去。”
“我知道你要進前三,所以才與你報一起的,正好給你放水啊。”
溫玉的臉一黑,劉朝緒說要給她放水,她是很感動的。這傢伙說要給她放水,就明擺着是睜眼說瞎話。比拳腳功夫,兩人對打,你來我往的,下手輕點,或者賣個什麼破綻的,倒是可以故意輸給她。但是看看現在報的這三科,兩科是藝術鑑賞,一科是書面問答題,以對錯評分的,根本就不是對戰交手的,他放個哪門子的水啊溫玉心情不好,開始趕人了。“你走開,我要看書了。”
“我也看書。”宋懿行卻是不走,隨手從溫玉的桌上摸過一本書,便靠在一旁看了起來。溫玉擡眼瞅瞅他,他不吭聲,她就不理他,當他是空氣。不想沒多久,他往溫玉的冊子上瞄了兩眼,便又有話說了:“我哥對你倒挺上心的。”
溫玉瞥瞥他,知道他定是認出這冊子上的筆跡了。當初她只給他寫了個“偷看是小狗”的小紙條,他就認出了八卦週刊上她的筆跡。宋嘉言的字,他必定也認得出來。
“不過你放心,你們肯定不能在一起的。你還是早點看清形勢,急流勇退吧”宋懿行看着溫玉,似笑非笑。
“我哥他太笨了,惹上一個他搞不定的人。”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惹上的,都是他能夠搞定的。“而且不論裡家裡、還是外面,都不會有人幫他。他以爲親生母親是一心爲他,不論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會站在他這邊,沒想到這麼快就栽了吧?”宋懿行說的時候,頗有些幸災樂禍。
“他與他**說了什麼,你怎麼會知道?”溫玉忽然覺得宋懿行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得可怕。剛纔宋嘉言過來問他**是不是來找過她,他用的是疑問句,而宋懿行卻全是肯定句。
“你想知道?”宋懿行的神情嚴肅起來。“這是我的秘密,一般人,我是不告訴的……你嫁我,我就告訴你。”
“免了,你自己藏着漲利息吧。”溫玉說完,便收拾東西閃人了,還不忘將被他摸走的那本書抽回來,回家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