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本不想理睬齊朔,想着就讓他在府中呆一夜,次日便讓他離去,但在自己入睡前突然想到入宮之事,要說自己能找的人,恐怕也只有一個齊朔。段嚀溫雖然深受皇上寵愛,但畢竟是異國公主,不可能隨時見皇上的。
這樣一想,本來已經脫了外衣準備睡覺的流光一個激靈從牀上爬了起來,獨自打着傘來到了齊朔所住的地方,這纔有了剛纔的一幕。
“這兒是閔府?”齊朔好奇的問,流光點了點頭,齊朔嘴角帶着笑意,眼裡無限柔情,流光竟覺得有些不自在,總擔心齊朔會識破自己的身份。
“是,是閔府,今日我聽護院來報,說有人暈倒在閔府門口,出去一看,竟是將軍,於是便讓人將將軍扶了進來,又讓人給將軍換了衣服,我給將軍診脈,發現將軍並無大礙,只是好像……”
流光頓了頓,垂下頭,隨即又擡起頭看着齊朔,緩緩開口:“好像喝多了。”
“是,是喝多了,多謝谷主,齊朔告辭……”流光說着已經穿上鞋,披了外套就要走,畢竟自己男兒之身,這又是大晚上的,和閔非語共處一室,傳出去,恐會壞了閔非語的名節,另一方面,又擔心自己動心。
“將軍且慢!”流光開口挽留,走到了齊朔身邊,齊朔好奇,這時候只見流光看了看外面,似有所思的問流光:“不知將軍可懂星象之變幻,察天地之陰晴?”
齊朔一聽,來了興趣,竟停住腳步,微笑着看流光:“莫非大學士也懂得?”
“略知皮毛……小女子不才,曾遇一個師父,能掐會算,我也學了一些,不知將軍可有興趣知道?”流光臉上帶着笑意,齊朔竟發現自己根本猜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但卻對她充滿了興趣。
雖然每每想到流光,齊朔心裡就覺得內疚,但對閔非語,他或許已經把她當成了流光的替身,卻又不完全是流光的替身,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感情到底算什麼。
“不妨說說看,我對着能掐會算之事倒是好奇,只是不曾學過,這天地陰陽,因果循環,想來能掐會算也是一項通天的本領……”齊朔突然變得愉悅起來,不知爲什麼,一見到閔非語,整顆心都溫柔了。
“說道這通天,小女子近來夜觀天象……”流光頓了頓,轉身朝向東南方,繼續說:“我見這東南方向似有一鐵鏈正鎖住紫微星,紫薇乃帝王之象徵,小女子心中困惑,不知將軍可否解答……”
流光帶着淺淺笑意,在燈光下,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齊朔竟不禁看呆了,僅是一個側面就這般迷人,也難怪當初慶王初見閔非語,就千方百計的想娶回去,後來得知閔非語是樑王謀士,又由愛生恨。
對流光所謂的有鏈子縛住紫微星,齊朔深感奇怪,這幾日日夜下雨,何談觀天象,莫非閔非語是暗示自己什麼?齊朔不是傻子,也並非一無所知,一時間突然想起宮中國師之事。
自從上次拒婚被罰,又加上孫夙父親之事,齊朔可謂是頹廢不堪,又不願理睬宮中大事,而且將軍是可以不用像文臣一樣每日上朝的。
所以齊朔這纔在家中日日笙歌,一來是心情不佳,二來也是爲了遮掩鋒芒,讓宮中之人對自己放下提防。
“大學士有話直說,齊某能做的自當竭力去做,不能做的那就恕在下無能爲力”齊朔挺直腰板,神情嚴峻。
“將軍快人快語,那非語就有話直說了,不知將軍是否還記得前些日子進宮的上善,如今上善已被封爲國師,並且深得皇上信任,前些日子,我與樑王進宮……”流光一邊走着一邊繪神繪色的跟齊朔說着宮中之事。
並將宮中那個如同牢籠般的鐵房子的圖遞給了齊朔:“這是我回來後畫的圖,宮中便是此情形,這個牢籠高七尺有餘,長八尺,寬五尺,有一根粗壯的鐵索一直連接到房頂……”流光用手指指着圖紙,一一介紹。
齊朔不禁想起在戰場時,流光用一根指揮棒不斷的點着圖紙,並說着從何處包圍,從何處撤退,哪裡伏兵多少時的光景,齊朔呆呆的看着流光,流光渾然不覺,繼續認真的講解着。
直到擡頭才發現齊朔直直的盯着自己,心裡不禁小鹿亂撞,臉也不由得紅了。
“將軍,你在聽我說嗎?”流光擡眼好奇的打量齊朔,齊朔驚醒過來,發現面前站着的人並非流光,心裡不禁有些失落。
“在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國師恐怕並非真正的爲了給皇上治病,而是要弒君……”齊朔說完,兩人臉色都變了,流光不禁點了點頭,自己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自己並不想說出來。
“只是爲什麼他要這樣做?我在朝中數十載,根本從未見過此人。”齊朔眉頭緊鎖,心裡好奇,流光自然也好奇,不過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安危。
“將軍,據我觀察,三日後的三更時分,必有天雷地火,到時候恐怕……”流光垂下了頭,臉色異常難看,之前的笑意全都消失無蹤,齊朔自然明白流光要說什麼。
“閔谷主,皇上的寢宮並非人人都能進,就算我能進入後宮也得皇上宣旨,皇上向來反感微臣,微臣恐怕愛莫能助……”齊朔心裡賭氣,想着皇上一次次的坑害自己,想起死去的流光,想起流光姐姐一家,想起杜陽明。
他有一段時間根本不敢睡覺,因爲只要一躺下,他便會看到這些人前來找他,他們哭着問他爲什麼?那種感覺比索命更可怕,那是刺心的疼痛。
見齊朔這樣,流光好奇,這時候只聽齊朔喃喃:“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
流光心裡大驚,沒想到這個一向愚忠的齊朔竟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在想什麼?是在想自己嗎?齊朔,我在這兒,齊朔,你是在想我嗎?流光怔怔的看着齊朔,心裡不是滋味。
“將軍,大局爲重。”流光緩緩開口,她竟覺得有些可笑,自己竟然在勸齊朔以大局爲重,自己纔是最想讓皇上死的人,可自己竟然要去救這個害死自己全家的人,真是太諷刺了。
齊府,段嚀溫將花雲拉到自己府中,詢問了流光的事,一邊聽一邊擦眼淚,沒想到世界上竟有這樣忠義的女子,沒想到不僅人美還功夫高,還有勇有謀。
最重要的是齊朔的命是杜流光救的,他們的相遇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自己這輩子,哪怕用盡全力也回不到齊朔那最美好的年紀,如今的齊朔是飽經滄桑的,雖然年紀不大。
段嚀溫咬了咬脣,最後問了一句:“杜流光有多美?和閔非語能比嗎?”
“公主,這杜將軍是英氣之美,女裝傾國傾城,男裝迷倒萬千少女,這閔谷主卻是清冷的如同天外天的仙人一般,兩人可沒法用來作對比。”花雲說起杜流光,滿臉的自豪,自己曾經跟過一個這樣的將軍,這就足夠讓人驕傲。
聽花雲這樣說,段嚀溫嘟起了嘴,看來自己永遠都比不過杜流光了,可是這世上不會再有杜流光,不是嗎?自己至少是活生生的、
“對了,要說着杜將軍的長相,和寧皖姑娘倒有幾分相像,有七八分吧!那次我們換防回營,在路上遇見寧姑娘,當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都以爲她是杜將軍,後來才發現,只是長得像……”花雲說着垂下了頭,一臉的惋惜。
段嚀溫更加驚訝,心裡突然像是被人捶了一錘,也就是說齊朔之所以把寧皖關在府中,只是因爲寧皖長得像流光,齊朔平日並不接近寧皖,甚至有幾次,自己都發現齊朔只是遠遠的看着寧皖,眼裡是無限柔情。
那時候自己以爲齊朔喜歡寧皖,直到這一刻自己才明白,原來他不過是把寧皖當成了流光的替身,這樣看着寧皖,他就有了寄託,隔得越遠,就不用說話,只要靜靜的看着,靜靜守護。
段嚀溫不禁被齊朔的深情所感,她揮了揮手,讓花雲回去,隨手賞給了花雲一錠金子,並對花雲說:“我找你來的事誰都不能說,將軍更不能說。”
“是。”花雲說着退了出去,走了很遠之後,才覺得好奇,爲什麼自己要跟段嚀溫說這些,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一個話嘮。
三日後,齊朔的馬車停在了閔府,今日的雨小了一些,變成了綿綿細雨,煙雨紅塵,齊朔舉着傘,目送着流光上了車,自己收了傘跟着上了車,步涯則乘坐閔府的車,本來他奉承要多走路才健康的原則,但下雨就另當別論了。
馬車中,流光不由得咳嗽了幾聲,齊朔擔憂的問:“谷主,你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流光輕描淡寫的說着,對於她來說這確實是老毛病,但這老毛病的來歷是她終生不願回憶的夢靨。
“我那裡有些治療咳嗽的藥丸,回頭讓人送過來……不,我親自送過來。”齊朔關切的看着流光,溫柔的說着,彷彿又回到多年以前。
流光卻不願意多看齊朔一眼,現在的她是閔非語,聲音,容貌,性情都變了,他曾說過他只愛杜流光,可他似乎失約了。
齊朔和流光到了皇宮,卻見皇上寢宮門口多人把守,齊朔拿出令牌,對方卻完全不放在眼裡:“沒有皇上宣召,誰也不能進去,別說您只是將軍,就是王爺也不能進去。”
對方囂張的說着,齊朔有些惱怒,流光一看,今日皇上寢宮門口的衛兵比往日似乎要多了好幾倍,看樣子是對方特意不讓人接近皇上而設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