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是釘子的釘子
（一）
走着走着，李二面子突然問道：“聽說金仙子是被人殺死的？”
宮冶微生道：“如果不是被人殺死，你覺得她這種人會尋短見嗎？”
“當然不會，”李二面子道，“如果我是她，不僅不會尋短見，反而要想辦法多活個幾百年的。”
他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居然有人忍心對這麼漂亮的人下手。換做是我的話，就算她說要殺了我，我也捨不得說一個不字的。”
宮冶微生道：“別說是你，就算我，還有其他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捨不得。只可惜，這次來殺她的人偏偏是個女孩子，而且居然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李二面子恍然道：“我總算明白了，漂亮的女人對其他漂亮的女人下手，總會特別狠毒一些的。”
“可是我更佩服背後的那個人，”李二面子感嘆道，“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簡直就是個天才中的天才。”
“唉，”宮冶微生嘆息道，“現在我也搞不清你到底跟誰站在一邊了。”
李二面子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無論站在哪一邊都不會有人在意的。”
“有道理，”宮冶微生笑道，“太他媽的有道理了。”
（二）
李二面子的麪攤上只有一個人，一個又瘦又高，戴着一頂竹篾編的帽子，看起來就像一根釘子的人。
李二面子把人帶到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好像就算宮冶微生現在就死在這裡也不關他的事一樣。
宮冶微生笑道：“你找我，你要告訴我八月十五的事？”
釘子一樣的男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在找八月十五安插在這裡的人，那個人就是我，我叫做釘子。”
宮冶微生笑道：“很特別的名字，跟你很像。”
釘子沙啞的聲音好像覆蓋了一層寒霜在上面，道：“我不是讓你來說廢話的！”
宮冶微生道：“我正好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釘子道：“你問。”
宮冶微生道：“我的確在找你，可是我根本沒有線索，所以也找不到你，你爲什麼要主動出來？”
釘子道：“因爲如果讓你繼續追查下去，你很可能會發現一些我們不想讓你知道的秘密，所以我沒有選擇，只能站出來阻止你。”
宮冶微生揉了揉頭，又道：“很有道理，可是我還是不懂，難道你覺得一定能擊敗我，阻止我追查這件事？”
釘子搖頭道：“我沒有信心，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
“爲什麼？”宮冶微生道。
釘子道：“因爲無論是我殺了你還是你殺了我，因爲我而出現的線索都會斷掉，你都將無法查出任何事。”
宮冶微生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殺了你？”
釘子道：“你一定會，因爲只要我敗了，就算你不殺我，我也會立刻自殺。只要能阻止你，我什麼事都可以做。”
宮冶微生道：“可是如果你選擇繼續隱藏起來，我說不定就永遠都找不到你。”
釘子道：“我不能冒險，既然有機會完全阻止你，我就不會留下危險。”
宮冶微生嘆道：“說實話，我目前爲止還沒有遇到一個能讓我這麼佩服的人。”
釘子難得露出一點別樣的情緒，透過面上的黑紗，宮冶微生可以隱約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釘子笑道：“那麼你應該佩服八月十五里的每一個人。”
宮冶微生道：“我相信你。”
“好，”釘子站起來，道，“你跟我來。”
（三）
宮冶微生跟着釘子走到東郊的一塊荒地裡才停下來。
釘子道：“這裡是個好地方，無論對誰來說，這裡都是一塊很好的墳地，而且你放心，就算再過幾十年都沒有人會來跟你搶。”
宮冶微生笑道：“看來，八月十五的人不僅心細如髮，而且還體貼入微了。”
釘子道：“過獎。”
他又說：“我知道金仙子已經死了。”
宮冶微生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釘子道:：“山城裡九成九的人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而且我還知道，”釘子說，“金仙子就是盤龍第四堂口財堂的堂主，也是韋常手中最隱秘的一支力量。”
宮冶微生嘆息道：“如果不是我已經知道了這一切，恐怕就是殺了我也不會相信金仙子居然有這麼大的來頭。”
釘子道：“現在你已相信了，可還是很可能要死。”
宮冶微生道：“你好像說對了，可惜我一直都相信好死不如賴活着這句話，所以你不大可能會得手。”
釘子道：“還好我的任務只是阻止你，而不是殺你。所以，”釘子臉上已經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我已經成功了。”
宮冶微生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
釘子道：“你問。”
宮冶微生道：“八月十五的人是不是每一個都像你這麼難對付？”
“當然是，”釘子道，“這一點你任何時候都不用懷疑。”
宮冶微生道：“這一點我也相信，可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爲什麼你不是釘子，卻偏偏要說自己是釘子呢？”
釘子笑道：“我本來就是釘子，名字是釘子，長得也像一根釘子，而且還是八月十五的人，你居然說我不是釘子？”
宮冶微生笑道：“你錯了，我知道你是釘子，是貨真價實的釘子，可卻不是我要找的釘子，更不是八月十五安插在盤龍裡的釘子。”
釘子道：“那你以爲誰纔是釘子？”
宮冶微生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確定絕對不是你。”
釘子道：“爲什麼？”
宮冶微生道：“能讓這樣一根釘子深入到盤龍的核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八月十五怎麼可能輕易就把他毀了？”
釘子道：“因爲現在我們知道的已經夠多了，釘子存在與否並沒有太大關係。”
“你又錯了，”宮冶微生道，“釘子能滲入盤龍組織的核心，在韋常死後就已經有很大的機會掌控這個組織，我不覺得八月十五會放過這個機會。”
釘子沒有再反駁，不過他說：“不管你怎麼說，我只能告訴你，釘子這條線現在已經徹底斷了。”
宮冶微生不置可否，可是釘子已經舉起手掌，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宮冶微生沒有阻止，也來不及阻止，而且就算阻止了也沒有用。
釘子倒下的時候，他的七竅都流出了血，簡直就是一個血人。
可是他倒下的時候，微風把他面上的黑紗吹開了一角，宮冶微生也透過那一角看到了釘子的臉。
看到這張臉，宮冶微生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錯了，因爲這個人確實是釘子，而且就是八月十五安插在這裡的釘子。
金仙子就懷疑過，八月十五的暗樁就是羅網堂的堂主，專門網羅人才的趙管家，因爲只有趙管家才能那麼接近韋常。
可是趙管家已經死了，所以宮冶微生和金仙子就知道，釘子不會是趙管家。
然而現在宮冶微生看到的這個死去的釘子，竟然也是趙管家，第二次死去的趙管家，羅網堂的堂主。
爲了毀滅線索，八月十五很有可能走這一步棋。
宮冶微生糊塗了。
趙管家可以死一次，可以死兩次，當然也可以死第三次，第四次。
可是誰纔是真正的趙管家呢？或許誰都是，因爲趙管家或許從來都不是單獨的一個人。
或許誰都不是，因爲“趙管家”可能從來都沒有死。
真正的釘子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