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葬禮之前
（一）
東山城的第一富豪韋常居然沒有家人。
家人當然就是父母老婆孩子，可是韋常居然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的一切後事只能讓趙管家處理。
也不知道趙管家究竟用了什麼辦法，韋府居然沒有爲了韋常的財產發生動亂。
雖然韋常才死了兩天，可是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兩天的安靜，已經不是困難兩個字說得清的了。
宮冶微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不能不佩服這個趙管家了。
韋常留下的財富，雖然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多少，可是要讓人不動心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這絕對是一筆驚天的財富，不然怎麼可能一下子拿出三十萬兩黃金作爲擊殺兇手的報酬？
如果可以得到這筆財富，宮冶微生自認爲也抗拒不了這種誘惑。
還好他有自知之明，這樣一筆財富，盯着的人肯定不少，而且誰要是想獨佔，那麼這個人就已經是死人了。
（二）
趙管家把葬禮的日子定在了明天，也就是韋常死後的第三天。
春天到了，氣溫回升當然很快，所以屍體腐爛的速度也很快，儘早下葬，入土爲安纔是對他的尊重。
趙管家這個解釋無疑非常合理，讓人找不出任何理由來反對。
而且韋常沒有家人，就連親戚都沒有，所以很多事也就可以省掉了。
韋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準備韋常的葬禮，除了追查兇手之外，一切看起來都進行得很順利。
可是宮冶微生卻有一種感覺，這個葬禮不會簡單，而且上葬禮極有可能會發生意外，讓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意外。
（三）
韋常已死，林落塵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這次刺殺的報酬是十萬兩，在殺手這個行業裡算是很高的了。
可是他不在乎。
無論是十萬兩還是十兩，只要能買到酒，對他來說就是一樣的。
每次殺人之前和殺完人之後，他都會去做兩件事。
第一件是喝酒，喝得爛醉如泥，直到什麼都分不清。
第二件事就是找女人。
因爲他需要放鬆。
殺人不是件簡單的事，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和精力，隨時要讓自己保持最巔峰的狀態。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抓住最好的時機，一擊致命，然後全身而退。
作爲一個殺手，如果做不到這兩點，那麼無論殺什麼人，都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正因爲能時刻謹記這一點，所以林落塵從來沒有失手過，而且得手後也從來不會受傷。
像韋常這樣的人，他已經殺過二十個。
殺這樣的人當然不容易，而且不是一般殺手能做到的。所以林落塵在殺手這個行業裡的名聲，絲毫不比金仙子在妓女這一行的弱。
可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卻一個都沒有。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在刻意去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殺了一個人，總要回去看看，然後送去一點祭禮。
這次韋常當然也不例外。
他們之間不僅沒有仇，簡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可是他卻殺了他。
所以他總覺得，去弔唁一下或許能積攢一點陰德，最少同時他會祈禱一下，以後自己死的時候不要太慘，不要太不堪。
他不怕死，從來都不怕，可是他卻害怕死得沒有尊嚴。
所以每次殺人的時候，他從來都是一擊致命，從不給別人造成痛苦。
有時候他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很諷刺，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這麼做。
這個時候，他已經打聽清楚，韋常的葬禮就在明天。
明天，林落塵嘆氣，明天他就要去做一件明明很荒唐卻停不下來的事。
罈子裡的酒已經喝完，可是他居然還沒有醉。
往常喝下這麼多酒，他早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可是現在只是微微有點頭暈而已。不知不覺，他的酒量又見長了。
可是殺的人也更多了，他也更有名了。
這種事他本來從不會想的。
明天的祭禮他也已經準備好，是一對香燭，一對很大很大的香燭，也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大的那種。
（四）
宮冶微生在東山城裡就只認識一個人，那就是李二面子，所以現在他就只能待在李二面子的麪攤上，看着他忙碌。
等到吃麪的人終於少了的時候，李二面子又開始罵了：“你這個小騙子，不幫我的忙，難道想吃白食不成？”
宮冶微生笑道：“我不要吃麪了，只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很會罵人的李老頭的臉色變了，有點蒼白，道：“我的面有問題，不好吃？”
——這就是他的死穴，只是可惜，這個死穴已經被宮冶微生牢牢抓住了。
宮冶微生搖了搖頭，李老頭鬆了口氣，又問道：“那你爲什麼不吃？”
宮冶微生道：“因爲我在想問題，想得頭疼，頭一疼就吃不下東西了。”
李二面子道:“你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想。”
宮冶微生道:“我在想韋常到底爲什麼被殺，殺他的人又是誰？還有，這件事裡明明有很多漏洞，爲什麼趙管家這樣的人居然沒有發現？”
李老頭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宮冶微生道：“怎麼，號稱消息靈通的李二面子也有不知道的事？”
這一次李二面子居然沒有跟他擡槓，很爽快就承認了：“不知道，這些事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麼說？”
宮冶微生嘆口氣，道：“你果然不知道。不過，”他又說，“你怎麼看明天的葬禮？”
李二面子立刻來了精神：“要我來說，這個葬禮一定很盛大，場面一定是東山城有史以來最大的，來的人肯定也最多，而且還有很多是不同凡響的大人物。”
宮冶微生道：“就這麼多？”
李二面子的回答又回到了常態：“沒有了。”
宮冶微生道：“你怎麼知道會有大人物來？”
李老頭嘿嘿一笑，道：“韋常是大人物，能參加他的葬禮的人還能是我這樣的麼？”
“有道理，”宮冶微生笑道，“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麼順利。”
“什麼事？”李老頭站起來開始收拾桌子。
宮冶微生道：“我覺得，殺韋常的幕後人一定會有動作。”
李二面子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卻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宮冶微生道：“因爲韋常雖然被殺了，可是韋府卻一如往常，別說沒有混亂，就連漣漪都沒有。這很明顯沒有達到幕後主謀的目的。”
李老頭終於停下來，看着宮冶微生道：“我發現你還是個小滑頭。”不過他的口氣已經變冷了，“你要是想繼續留在我這裡，最好不要去惹麻煩。”
（五）
黑夜已過去，天已亮。
韋常的葬禮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