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有什麼關係?”路放從她手裡接過碗。
程佳期不好意思地看住他:“我身上也沒有錢了,全都給你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路放轉身而出。
他的回答如此冷硬,程佳期只得苦澀的一笑。臥室裡就有個獨立衛生間,等他走後,她走進去打開燈,看到鏡子中的女孩髮絲蓬亂,紅腫的眼裡已經沁滿了血絲,那樣殘酷的顏色,像是命運的紋理。
怔怔地看了兩秒,她深吸一口氣,趕緊洗了一把臉。
陽臺上她的衣服不知被誰洗乾淨了,正飄蕩蕩地晾着,可惜都是溼的。不得不翻出行李,因爲這一天的顛簸,本就破舊的箱子摔爛了漏進了雨,裡面的東西也都溼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條熱褲還勉強是乾的。沒辦法,她只好先穿上熱褲,可褲子畢竟太短,寬鬆的襯衣從上面罩下來,還是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看起來跟沒穿褲子似的。
這要是家裡突然來個人,準定以爲她在誘惑他呢。
自嘲似的撇撇嘴,她忽然靈機一動,抓住襯衣的衣角將衣服向上翻起,而後細腰間繫上一個小巧的蝴蝶結。這樣看起來自然多啦。
走出房間時,她才發現這是一座精裝修的複式樓中樓。近年來房價飛漲,能在海濱買到這樣一棟房子,這男人的經濟水平可見一斑。她不由得感嘆,怎麼有錢的男人都成了鐵公雞?
剛走下樓,她就嗅到客廳裡隱隱飄來一陣誘人的飯香:“你在做飯啊?”
路放回頭,眉頭也鎖得更緊,過去他並不是沒有過女人,相反,自從果果出事後,他就常常縱情聲色來麻痹自己。
不過——
他從沒有讓別的女人如此性感的穿過自己的衣服。
空氣裡有一種怪異的情愫在盪漾。
程佳期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她就像蜜蜂見了蜂蜜一般,驚歎地撲到餐桌間:“你做的飯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我可以嚐嚐嗎?”
“程小姐,我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沒有同情心給你提供晚餐。”
路放看起來依舊冷淡疏離,程佳期卻滿不在乎地衝他一笑。
她餓了一天,腿上也摔傷了,身上的錢全都給了眼前這個男人,無親無故,甚至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而現在,美食就擺在她的面前,這個男人卻讓她如此狼狽的離開,她是傻子纔會乖乖聽話!
所以她乾脆耍賴,一屁股坐到餐桌邊,端起米飯就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路放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程佳期彷彿沒看到,她甜甜笑着,眼神清亮斜睨着他:“很好吃呢!都四年沒好好吃過家常菜了,看到這些都忍不住食指大開了呢!今天算你請我,我保證,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路放看着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心臟忽然間顫動了一下,而那雙望着她的眼睛,也彷彿穿越了綿長的時光,聚焦到記憶中那個女孩兒的身上。
那時他剛剛從家裡跑出,隨便找了箇舊房子躲着。他身上錢不多,捱了兩天餓後,認識了隔壁豪宅裡那個名叫程佳期的小女孩兒。
“路放哥哥,這是宋媽做的午飯,我偷偷從家裡帶來的,你餓壞了吧。”他跟她根本就不熟,年幼的目光裡也溢滿警惕,也可是她卻熱忱滿滿地跑過來找他。
“我不想吃。”他別開臉,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一瞬間俊臉羞得通紅。
小小的她彷彿一眼就看穿了他心底的秘密,她把飯盒塞進他的手裡,板起臉說:“你聽着,這是你欠我的,要還的。”
飯盒裡香氣誘人,路放點點頭再也忍不住,打開了就開始狼吞虎嚥,然而臉卻更紅。
“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那時候程佳期就這麼歪着頭看他,撒嬌般的拉起他的手,“不許忘記噢,你要還我的,等你長大了,要天天做飯給我吃。”
答應過她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忘記。可是爲什麼,她的目光裡卻再也沒有關於他的記憶?
見他良久無言,只是近乎陰鴆地盯着自己看,程佳期忽然覺得如鯁在喉:“路放,你怎麼了?”
她不過是吃了他兩口飯,怎麼他的表情就像她啃了他兩口肉一樣痛苦?
路放的臉有些不自然的暈紅,可回答卻依舊冷淡:“我一會兒有事要出去,現在上樓洗個澡。希望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逐客令已經下的很明顯了,程佳期知道自己躲不過。她只好停下筷箸,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當然啦,我還是個有夫之婦呢,總不至於賴着你不走吧。不過……我身上沒有現錢了,一會兒你能不能賒給我點,我也好就近找個旅店將就兩天?”
這句是謊話。
眼下這個光景,她不賴着他,恐怕還真的沒什麼人可以賴了。誰讓他拿了她的鑽戒呢,食君之祿爲君分憂總沒有錯吧。
脊背微微一僵,路放沒有回答,倨傲的眼光卻斜掃向她。
這樣疏離的態度。
一瞬間程佳期都有點泄氣了,但她還是狡黠地吐吐舌頭:“好啦,我知道,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嘛,怎麼會給我錢讓我打車回家!”
她說着,低頭看了眼碗中的白米飯,忽然想起之前展銘做給自己的飯,一時間眼裡霧氣氤氳:“何況我也無家可歸。”
這句話讓路放的脊背更爲僵硬,窗外,天色已被一片濃郁的黑所浸染,他握了握拳頭,轉身朝樓上走去。
真是冷血呢,連苦肉計都不管用了。
程佳期收起頑皮的神色,用手肘支着下巴,正發愁接下來該怎麼辦。很快,門鈴卻響起來。
她怔了一下,湊到門口思忖着自己該不該開這個門,那鎖芯一轉,門竟自己開了。
進門的是個年逾五十的女人,幹練黑亮的短髮,圓潤富態的臉盤,眼光略顯犀利,又多了一抹猶疑。
而此刻,她正盯着程佳期看,從頭髮打量到腳趾,如果眼神有穿透力,程佳期的身上早就千瘡百孔了。
“你是?”那女人率先開口。
“我是……”知道自己現在衣不遮體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程佳期捏着襯衣的衣角,一時間竟找不到恰當的解釋,只好禮貌地笑了笑,“您又是?”
“我是小放的母親——江左萍,小姑娘你好。”那女人蹙着眉頭衝她伸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