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變的異常的陰沉和悶熱,潮溼的水汽一點點地貼在肌膚上,溼漉漉的重汗就層層披了下來。
田宓不是木頭人,自然不可能不感動,但是她不能說服自己再擁有什麼妄想,她只是站起來,拿毛巾擦了擦他被雨水沖刷的臉,一邊擦一邊哽咽:“你先別說。你現在生病了,我去給你找點退燒藥。”
扶着他躺在牀上吃了藥後,楊錚卻死人一般賴在她的懷裡不肯走,田宓又氣又無奈,她幾乎懷疑他是故意的。
正要發作呢,楊錚那蒼白的頰上竟又染上了一絲紅暈:“我真希望天天生病,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照顧我了。”
“我哪有功夫照顧你?”田宓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嗔怪他。
“是是是,以後都該輪到我照顧你了。陪着我好不好?”楊錚也是笑,笑得卻悽愴,他伸出手緊緊拉着她的手臂,語氣裡有一種孩童似的執拗,“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只是陪着我好不好?”
心裡一陣一陣的酸楚,難以抵擋,再也按捺不住,田宓的手緩緩伸向楊錚,抱住他閉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感嘆:“楊錚,你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生命中再黑暗,也總有些人彷彿光明,讓你不由的想要就此沉陷進去,再也不想放開。
此夜雷聲轟隆,卻一夜無夢。
……
帝都。
田野猛然從牀上坐起,他的手指修長白皙,緊緊攥住手機,那雙噴火的眼睛似乎要將屏幕上的那兩個人活活撕碎。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發瘋發狂,他只是抿緊了乾澀的脣,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撥回去:“小武,照片我已經看到了。”
“田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田野用陰沉卻鎮定的聲音說着:“你聽着,我寧可這個女人死掉,我也不願意別的男人再佔有她。”
“我懂了。”
田宓醒來時,窗外已泛起朦朧的天光,風聲稍稍止了,雨聲也漸緩,遠遠瞧着那片寧靜的天,彷彿昨夜的雷電都只是夢中的光景
。
可下一秒她就發覺這不是夢,因爲她居然就倚在楊錚的懷裡,楊錚的手還將她的左手緊緊地合在了自己的掌心。
田宓的俏臉驀然變成了緋雲朵朵,慌忙中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他卻握得自己牢牢的,怎麼抽也抽不出。
她氣惱地伸出右手想把他推醒,手指卻在碰觸他臉頰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稀薄昏暗的日影,透過玻璃映在楊錚的臉上,映出一抹恬淡馨寧的笑意。這樣安然滿足的神情,讓她徒然覺得觸動。
他要的從來都是這樣簡單、這樣少,如同過去的她一樣,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他。
她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就是這停頓的一瞬間,楊錚的睫毛卻像蝶翼般倏地打開,那黑亮的眼珠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帶着絲促狹的笑意。
田宓恍然意識到他在裝睡,於是急急地收回自己的手,紅着臉轉過身,僞裝成替他看體溫的樣子:“燒已經退了。”
楊錚看着她那“兇光畢現”的秀美眸子,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你這是什麼眼神?”
“什麼眼神,趕你走的眼神。”田宓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又迅速拉開被子坐起來,心跳卻怦怦地加速。
真是的,她居然就這樣跟他躺在一張牀上睡了一晚上,這孤男寡女影響多不好啊。
楊錚也跟着倏地坐起來,他不滿地抗議:“我說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現實啊,你這兒地方這麼大,我住在這裡礙着你了嗎?”
“我沒空跟你鬧,今天我要去醫院作複檢,你先睡吧,”田宓拎起被子蒙上他的臉,接着又驀然掀開,“不過,最好我回家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田宓上了地鐵時,忽然想起自己的病歷忘到家裡了,在國外看病就是這點不好,程序繁瑣、特別講究,通融一下都很難。
好在發現的早,她坐了一站後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從地鐵站到她住的地方有很長一段距離,她一個步履沉重的孕婦走起來,更覺得遠。
到家門口時,她的額頭已掛滿晶瑩的汗
珠,胸膛也不住地起伏,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紊亂的心跳,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她的房子是一座有獨立小院的單層建築,因爲她喜歡觀景,所以一樓全部都是落地窗。
清晨的院子裡格外寂靜,她不由得踮起腳尖向房間裡探望着,窗簾已全部被拉起來,空蕩蕩的屋裡一目瞭然。
田宓的心忽然沉寂下來,她放慢腳步向屋裡走,將一扇扇的門打開,裡面均是空無一人。
“楊錚?”
她屏住呼吸輕輕地喚了幾聲,沒有人應她,剎那間,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面色已有些蒼白。
原來,他真的走了。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田宓的胸腔裡迴盪着,久久不肯散去,她用力攥住身側的沙發,想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這叫失落。
原來生命中有一些人,當他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能感覺到的也只是淡淡的溫暖而已,並不比一杯熱茶更顯著。但當你失去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得蒼白。
正在失神,驀然間有一雙寬厚的大掌矇住了田宓的雙眼,她駭得驚叫一聲。但是轉瞬間,她便從空氣裡嗅出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推開楊錚的手,極快地回頭:“你嚇死我了。”
楊錚笑得特別開心,他橫在田宓面前,打趣地說:“是我突然出現把你嚇着了?還是我突然消失把你嚇着了?”
一股暖流慢慢地潛入心頭,又浮上雙頰,帶來火辣辣的溫度,田宓窘迫地站起來,順手拿起桌子上的病歷薄:“我要去醫院了,好狗不擋道。”
楊錚笑着抓起她的手,動作自然而然地彷彿是她的情人一般:“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田宓微微怔住,她有些不習慣地縮了縮自己的手指:“你病還沒好呢。”
“你都忍心趕我走,還不忍心讓我陪着你走啊。”楊錚纔不管她那麼多,他拉着她向門外走着,整個人都沐浴在橙色的細細光線中,乾淨明澈的令人心神清爽。
走到黃金噴泉的時候,田宓卻總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向跗骨之蛆般地跟着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