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召喚
2007年初，我在出席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後回到了北京。2006年成立的中國企業傢俱樂部即與我聯繫，希望我向俱樂部的成員講一講國際形勢和出席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的感受。中國企業傢俱樂部聚集了中國一批做得最好的、最講誠信的企業家。他們所領導的企業年產值高達兩萬多億人民幣，我深知這一批人士是中國經濟生活中最有生氣、最活躍的力量。他們對國際形勢，對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感興趣。
2007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來自全球的頂級專家大聲疾呼：全球的氣候正在發生變化，造成變化的主要原因是人類向大氣排放的溫室氣體太多了。如此下去，隨着全球氣溫的急劇上升，冰川會融化，極端災害的天氣會更加頻繁，海平面會上升。他們預測：21世紀末，許多島國將被海水淹沒，全球許多濱海城市也將受到嚴重威脅。氣候變化已經成爲人類在21世紀所面臨的最嚴峻的挑戰之一。
在座的企業家神色凝重，開始談論企業家應該怎麼辦。
2008年，中國企業傢俱樂部發起召開首屆中國綠公司年會，來倡導綠色發展，決定在每年4月22日——“世界地球日”舉行年會。年會目的是要推動與會的企業家負起自己的責任，從本企業的實際出發，節能減排，參與應對氣候變化的挑戰。中國企業傢俱樂部的這一創舉使我感到驚喜。驚的是他們如此迅速地行動起來，我事先沒有預料到；喜的是這個行動的本身反映出俱樂部成員們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他們關心的不僅是企業的發展，利潤的增加，同時也在考慮用實際行動參與應對中國乃至全世界所面臨的挑戰。
2009年企業傢俱樂部向我提出，希望我擔任綠公司年會的主席，我欣然同意。因爲這件事是好事，意義深遠，值得支持；而且，這也是中國的公民社會正在成長的表現。每年的年會都選擇在中國不同的城市舉行，年會越開影響越大。不僅中國各界人士關注，而且國際社會也很重視，聯合國秘書長每年都發來賀電。一些外國駐華使節對綠公司年會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英國、法國、比利時、意大利等國的大使先後都出席過年會，並發表講話。走綠色發展道路，不僅符合中國的根本利益，而且也是人類的共同利益所在。
2013年我出席了在昆明舉行的第六屆綠公司年會和普洱高峰論壇，並在普洱市、縣進行了考察，我印象最深的是綠色的召喚。
綠色的召喚，其威力正在顯露出來。首先，是因爲中國的經濟發展到了一個拐點。自1978年以來，中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在迅速地向前邁進，大發展、大變化、大進步是舉世矚目的。在過去的30多年裡，GDP成爲全國上下各級領導和企業家門所追求的目標。我們連續30多年以9.7%的速度增長，這在人類經濟發展史上幾乎是沒有先例的。
事情總是一分爲二的。經濟的快
速增長成就巨大，但是，代價也是巨大的，特別是環境資源的代價。我們曾經自豪地宣稱：“我們絕不走西方國家先污染後治理的道路。”這句話很豪邁，很有雄心壯志，但是，我們不僅重蹈了先污染後治理的覆轍，而且污染的規模大大超過了當年西方國家。中國許多地方水、空氣和土壤都受到了嚴重污染。近年來在中國最發達的13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出現了嚴重的霧霾。這件事的影響絕不可低估，它會帶來革命性的變化，引發了國人的大反思。
我們發展究竟是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中國人民的生活更加美好。但是，空氣、水和土壤被嚴重污染了，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怪病。我們每年燒掉了幾十億噸煤，中國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已經是世界第一。專家們預測：2015年中國的排放量將等於美國和歐洲的總和；2020年，將等於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34個成員國排放量的總和。顯然，再這麼幹下去不僅中國難以承受，世界也受不了。中央提出科學發展觀是何等及時啊！
回顧西方發達國家走過的道路，它們大體上也都經歷過我們目前這個階段。“二戰”結束後，日本走上和平發展的道路，採取了出口導向型的經濟發展模式，帶來了日本經濟十多年的高速增長。1968年，日本經濟的總量超過了當時的聯邦德國，成爲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然而，高速增長帶來了嚴重的污染，震驚世界的“水俁病”就是典型的例子。日本氮肥公司在水俁鎮開設了合成醋酸廠，向海裡排放了大量未經處理含有甲基汞的廢水，導致海水受到污染，人食用了含有甲基汞的魚就得了水俁病，有1萬多人受害，上千人死亡。60年代東京小學生在操場上運動，由於呼吸了受到嚴重污染的空氣，當場暈倒。日本的高速增長使許多日本人的錢袋子鼓起來，但是，嚴酷的現實使日本民衆認識到再盲目追求GDP不行了，他們發出了“打倒GDP!”的呼聲。此後，日本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採取了嚴格而有效的措施來治理污染。今天大家去日本會看到，環境、空氣、土壤和水都是相當好的。
德國和法國也經歷過工業造成嚴重污染的階段，魯爾區是德國著名的工業區，由於煙囪林立，魯爾區上空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很少看到藍天。工廠向大氣中大量排放含硫的氣體，形成酸雨，使得德國的森林受到嚴重的威脅。當時，有專家預測，酸雨會使德國著名的黑森林20年後消亡。法國也有類似的情況，我記得當年看到法國的報刊上刊登了一些遭受嚴重污染河流的照片，河面上漂浮着厚厚的一層白沫。嚴重的污染引起了德國和法國政府的高度重視，時任聯邦德國總理的勃蘭特發出了“還我魯爾區上空的藍天！”的呼籲。民衆當時深受污染之害，對政府採取治污措施是擁護的。經過十幾年的治理，歐洲情況大爲改善。今天大家到歐洲去旅遊，看到歐洲的碧水藍天，是讓人羨慕的。
中共十八大對生態高度重視，政治報告中有關生態文明建設和環境
的篇幅，是歷屆黨代會報告中最長的。報告提出了一系列修復生態、建設生態文明的思路和措施，讓人看到了希望。走綠色發展的道路已經刻不容緩，這將標誌着中國經濟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綠色的召喚凸顯了今天的中華大地上依然保持綠色地區的優勢，普洱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坐直升機在普洱上空盤旋，看到到處都是鬱鬱蔥蔥。普洱市的森林覆蓋率高達67%，這麼高的森林覆蓋率在中國的地級市中是罕見的。與普洱市市委、市政府領導接觸中感到，儘管普洱市人均GDP低於中國的平均水平，但是，普洱的綠色，普洱的空氣、水和土壤沒有受到污染，這正在成爲普洱經濟發展的極大優勢。
普洱市地處北迴歸線上，是全國唯一一個全年都能進行旅遊的城市。普洱夏無酷熱，冬無嚴寒，全年平均氣溫在15°~20°，年降雨量爲1100~2780毫米，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良好的生態環境帶來的是最讓人羨慕的健康。在普洱你能看到有2700年樹齡的茶樹，普洱是中國的茶葉發源地之一。普洱人長壽也相當普遍，有一個村子裡，92歲的老人不但生活能夠自理，而且可以爬高摘果，步履輕盈。
北京的霧霾使市民深受其害，有的人已經在考慮要搬離北京了。我從北京到了普洱頓時覺得心曠神怡，早上起來，感覺空氣中有一絲甜味。我每晚睡前有散步的習慣，在北京散步後總有不少痰，但到了普洱，晚上散步後沒有痰了。
中國企業傢俱樂部的成員嗅覺是十分敏銳的。中坤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黃怒波先生已經在普洱市大量投資，發展度假養生旅遊。我參加了中坤集團投資新建的懸崖旅館的奠基儀式。這個將要建設的高檔旅館面對800米高的懸崖，一片秀麗的山川。黃怒波先生告訴我，他請了全球最好的設計師來設計這個旅館，要反映當地文化的特色，與周圍的自然環境形成和諧的氛圍。建設過程中爲了不砍樹，房屋的地點可以改變，儘量保持當地的原生態。黃先生強調，建這樣的高檔旅館，一定要使村民逐漸富起來。當地的自然環境好，但是實事求是地講，村民是貧困的，“土裡刨食”是很難富裕起來的。興辦旅遊就可以使村民參與回報率高得多得多的行業，公司與村民形成共贏，這樣纔是可持續的。而且，旅遊是文化產業的載體，普洱市有17個少數民族，他們能歌善舞，每個民族都有豐富的民族文化，旅遊業可以把這些文化資源發掘出來。
柳傳志先生是中國民營企業的領軍人物，他在參觀普洱市的過程中十分興奮，連夜與同行的企業家開會，主張聯手行動，在普洱投資興業。他們還與雲南省和普洱市的領導進行了會談。他們認爲，普洱市蘊藏着巨大的商機。這個商機絕不是重複東部的發展模式，而是真正走出一條綠色發展、科學發展的道路。
綠色的召喚是一股新風，我相信它將會吹遍神州大地，讓“美麗中國”的目標成爲現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