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的傍晚,河西王孟祺瑞在裕陽邊關守將的護送下到達榮陽,住進了宜安王府迎賓館。
原靖宇雖然忙碌,還是決定會一會這位老朋友。
輕顏對這位王爺也很感興趣,但卻不方便露面,於是讓周紫玉跟着原靖宇一起去。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原靖宇和周紫玉回來了,但見原靖宇滿臉爲難,而周紫玉一臉的憤怒。
“怎麼了?”輕顏忽然想起,河西王好色可是天下皆知的,該不會是他調戲紫玉吧?但原靖宇既然說此人極其精明,到了別人的地盤該不會如此囂張纔對啊。
周紫玉紅了臉,一副又羞又怒的樣子,忽然撲到易輕顏腳邊道:“閣主,您可要給紫玉做主……”
難道真的給自己猜中了?輕顏一面讓她起來,一面以目光詢問原靖宇。
原靖宇看了看周紫玉,有些爲難地說:“河西王看上了紫玉,我說紫玉是你身邊的人,需要問過你的意思。他……他說等明日過後親自向你提親,還舊事重提,說起了與我們結盟的事情……”
易輕顏立即就明白了他爲什麼爲難了。她看了看紫玉,顯然紫玉心中也是明白的,所以才這麼着急,擔心原靖宇爲了政治考慮真的將自己送給河西王。“紫玉是我凌霄閣的人,凌霄閣的門規不能壞在我手上。讓他另外選一個吧!”
周紫玉頓時放下心來,感激地望着易輕顏道:“多謝閣主!”
輕顏輕輕搖頭,說:“下去休息吧,不要擔心,我們凌霄閣的女子命可以不要,尊嚴和傲氣卻是不能捨棄的。”
紫玉告退,易輕顏跟着原靖宇進入內室,這才繼續問道:“他看出什麼來了?”
原靖宇點點頭,說:“只怕他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才非要紫玉不可。”
“他就不怕……”輕顏尚未說完,已經明白孟祺瑞的用心了。“果然狡猾!”
“你看怎麼辦?”原靖宇確實爲難。此刻與河西交戰並非上策,可是,紫玉是凌霄閣的人,她沒有任何理由犧牲自己的婚姻成全這樁政治交易,而孟祺瑞又點明只要紫玉……他是有心讓他們爲難,然後退步嗎?
“既然他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我就親自會會他吧!無論如何,不能委屈了紫玉,不然我無法向師門交代。”輕顏頭痛地揉了揉額角,起身道,“明日還有大事,今晚早點休息吧。”
原靖宇忽然放鬆一笑道:“別苦惱了,總會有辦法的,大不了讓他有來無回,咱們先取了河西!”
孟祺瑞會沒想到這些?既然人家有恃無恐地到了榮陽,只怕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吧。輕顏知道原靖宇只是安慰自己,但不可否認,聽了這話心裡果然舒服多了。
四月十六,黃道吉日,在宜安王府乾坤殿舉行了盛大的禪位儀式暨裕陽與中州的合併儀式。
清早,原靜貞便親自爲蕭逸飛梳洗按摩,然後穿戴好禮服。太陽初生之時,丁青山以銀針將蕭逸飛紮醒,然後喂他吃藥膳。
卯時末,原靖宇已經穿好玄色王袍頭戴王冠過來探望蕭逸飛了。今天易輕顏也跟着他一起過來了,卻是一身常服。
原靜貞知道易輕顏要給蕭逸飛服一種珍貴的藥丸,於是揮揮手將所以侍女都趕了出去。
丁青山的目光瞟了易輕顏的手腕一眼,斟酌道:“以王爺目前的情況看,也許撐過大典沒有問題,或許可以不用那味藥……”
“你能保證嗎?”易輕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原靜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丁青山,不是說吃了那枚丹藥,王爺至少可以多撐半年嗎?爲什麼又不用?難道易輕顏捨不得?
原靖宇與原靜貞同樣疑惑,他只知道他們說的那種丹藥極其難得,若不是爲了這次大典,他們還不打算拿出來的。他不解的是,以中州加上裕陽的權勢,什麼樣的藥配不到?何必如此寶貝?但看到輕顏再次取出胸前的玉墜子他就慌了,趕緊抓住她的手道:“怎麼又是這個藥?”
蕭逸飛靜靜地看着易輕顏和原靖宇,面無表情,什麼話也沒有說,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
丁青山輕輕嘆了口氣。
原靜貞盯着原靖宇的手。
輕顏無奈地看着原靖宇的眼睛。
原靖宇慢慢放開輕顏的手,挽起自己的衣袖道:“那用我的血吧!”
輕顏取出藥丸放進玉碗中,然後伸手向丁青山要手術用的小刀。
丁青山顫抖地將自己慣用的手術刀遞過去。
“輕顏?”原靖宇愣了,怎麼她好像沒有要用他的血的意思?“用我的血!你前日才放了那麼血……”
輕顏白了他一眼:“如果用你的血也可以,你以爲前日我會割自己的手腕?”
“什麼?”非她的血不可?
不但原靖宇愣了,連原靜貞都愣了。
丁青山別過頭去,哽咽道:“這是專爲閣主配製的藥,能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每一顆藥丸都能在危急的時候救閣主一命,但若沒有閣主的鮮血調配,其他人服下便是致命的毒藥……”
“這是爲何?”原靜貞不由得有些猶豫了。天底下哪有這般離奇的事情?易輕顏不會害了王爺吧?如果血少了會不會影響藥性?會不會有殘毒?王爺的身體能不能經受得住?
丁青山簡單解釋道:“因爲這藥的成分中有好幾味都有毒,而閣主一直有服用與之相配的解藥。”
凌霄閣歷來每位閣主一生中也只能擁有三顆這樣的藥丸,易輕顏繼位不到一年,本來這藥沒這麼快煉好,但因爲天一教主出現,她師傅才讓人提前煉製出來,送到易輕顏手上也還沒幾天。
易輕顏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來,面無表情地放在玉碗上方。手術刀的利刃泛着銀光對着青色的血管迅速劃了下去——
原靖宇緊握着拳頭直直地盯着那把小刀,彷彿那把小刀不是劃在她手腕上,而是劃在他心上,是那樣的痛,比他從前受過的最重的傷還要痛……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看着利刃劃破她白皙的皮膚,看着鮮血汨汨地冒出來滴入玉碗中,那血紅是那般刺眼,讓他的眼睛也忍不住開始發紅……
很快就有了半碗血,丁青山端過玉碗,將藥丸攪散溶化在血中,給蕭逸飛服下去,同時原靖宇迅速拿起丁青山準備好的傷藥和紗布爲輕顏止血。
他先點了她手臂上的穴道使血流減緩,然後用一塊乾淨的紗布沾着白酒迅速擦掉傷口的血跡,灑上止血的藥粉,然後再用乾淨的紗布纏了幾圈。
看他這麼慎重其事的,又抿着嘴不說話,輕顏忍不住小聲道:“不過一個小傷口而已,我出身江湖,這樣的傷口實在不算什麼……”
原靖宇狠狠地瞪着她,彷彿她做錯了什麼似的,輕顏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終於包紮好了,他解開她的穴道,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輕輕捧着她的臉道:“以後不許受傷了!小傷也不行!”
輕顏瞪圓了眼睛,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難道她願意受傷?她這兩次受傷都是爲了誰?
他忽然將她摟進懷中,很是溫柔。
輕顏似有所悟,但現在可是在逸飛的臥房裡,他要激動也要挑時候啊!卻不想他竟然在她耳邊低喃:“輕顏,我心疼……”
輕顏怔了一下,繼而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迅速流至全身,好生舒暢。她輕輕推開他,小聲道:“我沒什麼的,真的……你該過去準備了。”
原靖宇輕輕放開她,擡起頭,才發現蕭逸飛先前竟一直盯着他們看,那面色和眼神看起來都很精神的樣子。他輕輕在心中鬆了口氣,叮囑了丁青山幾句,然後對蕭逸飛點點頭,告辭而去。
易輕顏再次爲蕭逸飛把脈,確定他脈象有逐漸增強的趨勢,這才放心地回飛宇閣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