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撲倒在地,有些呆滯的看着這東西。
跑啊!尹三在和後面邊喊着便朝着我這邊殺來方圓十幾米之內,除了我們幾個當事人,已經沒人敢在這來站着了。
噗……一聲,那像是不老鬆一般的程序按身子晃了幾晃,慢吞吞的往後跌去,那葉天凌跟周圍茅山弟子狂喊道:“師傅!”
在成玄倒地的時候,他死不瞑目的說了一句話:“殺……”碰的一聲,我腦子炸開,眼前的那像是沒毛老鼠的鬼怪東西,個個像是飢餓的餓死鬼一般,狠狠的朝着我撲來。
我掙扎着在地上爬起來,不,不,不!我不要死!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求生,一直以來,我都是得過且過的人,但是今天,我不行,我不允許,我不允許自己死,因爲,在我身後,是我愛的人,是願意爲我被放棄一切的人啊!
那像是眉毛老鼠般的鬼物,在衝着我撲過來的時候,相互粘合,在所有人吃驚的目光之中,那許許多多的紅皮惡鬼,居然是融合成了一團巨大的像是血瘤一般的東西,斷裂的肢體骨頭在那巨大的肉瘤中咯吱咯吱作響,衝到我面前的時候,那巨大的肉瘤猛的裂開,黑乎乎,拉着血絲,像是森森巨口。
一瞬間,那東西就衝了過來,我雙腳發軟,目眥盡裂,嘴裡不甘不願的喊出咆哮聲:“啊啊啊啊啊啊……”砰砰砰,我終於是感受到自己身後的八臂了,我雙手將那斧子狠狠抓住,伴着那從天而降的雷聲,伴着那趕屍匠砸來的棺材,伴着程以二的九子之密,伴着尹三撕心裂肺的咒語,伴隨丈母孃的怒喝,我窮極自己一生之力,吼破嗓子,將那斧頭,衝着那仿若天威一般的巨大鬼物劈去。
啊啊啊啊啊,我嗓子裡發出絕望的嘶吼,我不甘,我好恨!聲音太過淒厲,像是最怨毒的惡鬼,像是最惡毒的詛咒,那天地間,轟隆隆雷聲合着,像是在爲我助威,又像是爲我嘆息,天地變色,但惟獨那碩大的鬼頭,像是吞噬天地鬼神的無情植物一般,絲毫沒有被我影響,依舊無情而迅速的朝我吞來。
那裂開的黑黝黝滴血的大口子喲,終於是將我吞噬了進去,在前一刻,我狠狠的將手裡的斧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劈下去,眼前景象由亮變黑,那腥臭陰冷的氣息迅速將我包圍,大腦一陣恍惚,哦,終於,要死了麼……
命運是朵兩生花,你以爲看的見一朵,但是永遠預測不到另一朵。
那像是夢中記憶而來的猩紅嫁袍噢,你又是在我面前飛舞,是你捨不得我離開,還是我將死時的幻想,我最愛女人呵,你臉上怎麼又是泛開了淚花?
我有些幸福的閉上眼睛,在我將死的時候,還能看見那爲我穿上嫁衣的程妞,可是,爲什麼,那程妞的臉上越來越白,那猩紅獵獵的嫁袍,爲何漸行漸遠?
我努力晃了晃腦袋,不對,不對,那是程妞,她,她走向去哪!記憶像是潮水涌來,我想起自己這是在哪,不對,但是爲什麼,自己沒有那將死的感覺,爲什麼我那麼心悸,爲什麼我看見那穿紅袍嫁衣的程妞心疼的喘不過氣來?
啊,不對,我沒死!不,不!我爲什麼沒死?!
啊啊啊,我趕緊朝着那漸行漸遠的程妞追了過去,程妞,你去哪,你要去哪,可是我稍微一動,腳下溼黏,像是陷在了沼澤之中,不!不!我怒吼着,嗓子啞的都叫不出聲來,砰砰砰,我那錯亂的八臂八脈在這中情況下,瘋狂的運轉起來,我狠狠的往前邁了一腳,感覺自己像是打破了雞蛋殼一般,咔嚓一聲,一股新鮮的冷風鑽到了我的鼻子裡。
隨後,我眼前那昏暗的世界,碎成了一片一片,那世界中還依稀看到見的紅嫁袍,徹底的也碎了,跌落在地上,再也,撿不起來了。
我擡起頭,看着眼前,在我不遠處,那頭頂着黑雲的鬼門正在關閉,而在它關閉的前一刻,我甚至還能看見那像是肉瘤一般移動的怪物,轟隆一聲,鬼門關上,請風乍起,那鬼門像是一縷青煙,又像是海市蜃樓,消失,不見。
我沒死,但是我的心在顫抖,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那種快感,周圍的人羣看着我,臉上像是見鬼一般,我不敢回頭,我不敢回頭,一定是我想錯了,一定是沒事,程妞一定沒事……
姐姐!一聲悽慘的不像是人能發出的叫聲從我身後傳了出來,是程以二的聲音,我聽見這聲音,身子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哐的一聲,癱倒在地上,眼睛睜的大大的,嘴巴張着,身子抽搐,像是沒有水的魚。
程以二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仍然在我背後繼續,我像是一個死人一般,麻木,不知道該幹什麼,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程妞沒事,程妞一定沒事,我想回頭,但是又害怕回頭,我好想找一個烏龜殼鑽進去,我不想面對。
人羣稍微停滯了一會,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抓住他,一羣人想要過來抓我,但是我身邊突然多了兩個人,替我擋住了他們,我在地上,慢慢的蜷縮,不去理會這些人,尹三跟趕屍匠抽空將我扶了起來,我呆滯的頭梗在脖子上,隨着身子一起轉了過來,突然間,我身子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不動了。
那一襲紅妝的人啊,怎麼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那身上臉上大片血花綻開,像是妖異至極的蓮花,哪裡還分的清是嫁衣,哪裡是鮮血,程妞,程妞你怎麼了?程妞!你這是怎麼了!
我猛的往前撲了過去,嘴裡像是啞巴一般,呀呀嗚嗚的說着什麼,程妞,你怎麼了,你快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睜着眼睛爲什麼不看着我,你看看我啊!你在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摔倒在地上,身子不能走,但是一點一點的朝着程妞爬過去,程妞的手無力的癱倒在一邊,眼睛溫柔的盯着我,只是那分溫柔永遠的停滯了,她臉上甚至還掛着微笑,掛着滿足的微笑,程妞,你爲什麼這麼傻,你爲什麼這樣做!
我一點一點拖着身子爬了過去,我將程妞的手拿起來,還是那麼軟,但是,但是永遠不會再有溫度了啊!我將那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的蹭着,臉上滴滴答答留着猩紅的淚水,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能這麼傻。
那最後一絲溫柔,永遠定格,程妞,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我看着程妞,看着那沾血的紅脣,程妞,我還沒有吻你呢,程妞,我還沒有帶着你去見鬼呢,程妞,程妞!
我狠狠的將嘴脣印在了程妞的嘴巴上,程妞的聲音依舊在耳邊環繞:“寅當哥哥,吻我……”
程妞,我在吻你啊,你看,寅當哥哥在吻你,你醒來啊,你醒來好不好,你再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程妞,我求你了程妞!
2010年正月十七,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在那一天,我爲之奮鬥的目標,我一生的信仰,終於是崩潰了。
程妞他娘跟程以二都圍程妞身邊,我趴在地上,想要抱着程妞的頭,但是不論怎麼樣,我都是沒辦法將程妞給扶起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現在像是癱子一般,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在那些人眼中,我現在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一樣,任人宰割。
尹三跟趕屍匠朝着我身邊趕過來,想要護住我,但是周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兩個也是強弩之末,尹三拼命的對我說着什麼,但是聽到我的耳朵裡,就是嗡嗡的,像是在水裡聽見岸邊的人說話一樣,你在說什麼,我聽不見,我也,不想聽見。
我趴在程妞身邊,想着,既然程妞死了,那,我也就是死了算了,來吧。
啊——一聲像是貓兒慘叫般的嘶吼聲終於是從程家家主嘴裡喊了出來,那狠心將女兒嫁到茅山的程家家主,看見她女孩,像是那悽美的煙火一般凋零在天地間,終於是,爆發了。
天下體術,最厲害的莫過於這程家的八臂八脈破力決,程家家主,跳到那人羣中,噼裡啪啦,像是爆炒豆子一般,將那能抓之人的關節,一個個的捏斷。
那程以二見到她娘這樣,不要命的喊了一聲:“這樣你就高興了,把姐姐逼死,你就高興了?”程家家主聽見這話後,哇的一聲,忍不住了,哭了起來。
我在地上看着程妞,對了,我要帶程妞回家,我要帶,程妞回家!
我想起這件事,我努力的將身子站直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現在成了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下去會是什麼下場,但是我知道,我要帶程妞回家。
像是蹣跚學步的小嬰孩,我一點一點顫抖的掙扎着站起來,身上劇烈的疼痛告訴我,我還活着,但是,爲什麼我活着,爲什麼,活着的是我!
我站起來之後,顫抖着,一旁的程以二擋住跑過來的人,另一手想過來扶我,但是被我打開,我彎腰想要將程妞抱起來,噗嗤一聲,身子摔在了的地上,壓住了程妞,我連忙心疼的摸着程妞:“程妞,不疼,不疼啊!”
我再也不敢摔倒了,我再也,不能放棄程妞了,我將程妞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咬着牙,不知道是在身上沒有一點力氣的前提下,將程妞給背了起來。
顫顫巍巍,但是,堅定異常,程妞,回家。
我揹着程妞走的時候,那旁邊斜斜的衝過來一個胖和尚,一把抓住程妞的頭髮,使勁往後一拽,拉了下去,我身子一趔趄,程妞摔在地上。
撲的一聲,像是麻袋掉在地上,沉的可怕,我聽見這聲音後,歪着腦袋,看了看程妞,然後又看了看那像是鬼一般的和尚。
下一刻,我眼前一紅,腦子一熱,碰的一聲,身子裡某些東西,徹底的被打開了,我像是餓鬼一般,跳到他身邊,圈住他的脖子,然後張開嘴巴,狠狠的衝着那人還紋着身的脖子上咬去,咕嚕咕嚕,我手裡的那壯碩的和尚抽搐了幾下,終於是挺直了。
赫赫,給給……我低着頭,耷拉着肩膀,像是一個神經病一般笑了起來,給給給……
心裡像是打開了一扇極其陰暗的門,當時我大腦已經混亂了,完全靠的自己的本能支配,當時發生的什麼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那一抹豔紅,像是落日餘暉,永遠的停在我心裡。
在我將那個胖和尚給吸死之後,那人羣中開始炸開鍋了,尹三跟趕屍匠看着我,皺起了眉頭,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朝着那些欠我的人,索命。待我將那人羣中一人的脖子擰斷,然後咔嚓一聲,掰斷了,咕咕喝着那冒出來的鮮血時候,人們知道,我終於是成了他們最擔心的那個怪物。
只是他們永遠不知道,我這怪物是怎麼來的,他們不會把過錯歸於他們身上,程家家主跟我一起,衝着那慌亂逃竄的人羣追去,場面血腥而暴力,我是人,至少在那時候,我感覺不到自己身上有絲毫的人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