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這麼一件事情,孟慧茹本來不錯的心情,已經徹底淪爲糟糕透頂。
她領着丁香,腳步匆匆,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孟府。雖然在二門處遇到了陌生婆子的阻攔,可是也被丁香幾句話就給頂了回去——人家換了新人,固然是爲了安插人手,可是也有致命缺陷:那些人不怎麼認識孟慧茹!
所以孟慧茹就在丁香的虛張聲勢之下,很順利的又回到了孟府。
果然,孟慧芯和馮希然纔是真正的天生一對!
不管她如何的兩下里做手腳,甚至陷害,這兩個人竟然還是走到了一起。
那孟慧芯爲了名正言順的出宮,甚至能夠找人暗地裡弄死了鄭朗,可見是個心狠手辣的,卻最終還是投入了馮希然的懷抱。
她不由得冷笑起來。
看來,前世鄭朗的死因也有蹊蹺,難保不是孟慧芯爲了和心上人雙宿雙飛而殺死親夫!
他們怎麼就能這麼沒有廉恥?難道在他們的眼中,只要爲了在一起就可以不顧手段,不顧其他人的感受?
那孟慧芯每每出現在人前,都是表現得如同清新脫俗的下凡天仙一般,又是嬌弱,又是貞潔,還能吟詩作對,簡直就是大家閨秀的典範。
可是到了私下裡呢?
前後搶了她親姐姐的未婚夫和丈夫,而且還珠胎暗結,未婚先孕!
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爲何還能逍遙自在的活着?
想到她曾經付出的真心,想到她那慘死的女兒,孟慧茹真恨不得直接拿刀子將這對狗男女捅死了事!
可是當她氣惱不休的飲下了一大杯涼茶之後,她還是冷靜下來。
她若是真的就這麼殺了這兩個人,自己這條命也得賠上!
那麼她的重生又有什麼意義?
固然,她重生的重要目的就是爲了報仇,可是也不想因此而喪失這寶貴的再活一次的機會——
更何況……
孟慧茹的頭腦裡不自覺的就浮現出了一個高大而冷峻,有些毒舌,又有些彆扭的男子。
她不自覺的摸了摸頭上的銀簪子——正是睿郡王送的另外一件生辰禮物。
爲了給八皇子解圍,那玉簪子無奈已經摔得粉碎。
而這銀簪子,孟慧茹生怕再有什麼閃失,便就時時刻刻戴在了髮髻上。
雖然,作爲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簪這麼一個素銀簪子,實在是有些過於簡單素雅,可是她還是不顧丁香和環兒的反對,一意孤行就這麼做了。
不管如何,就算是爲了將來能夠有機會跟睿郡王報恩,她也不會因爲一對狗男女就衝動的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既要報仇,更加要光明而自由的下半生。
孟慧茹或許沒有發覺,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將復仇放在了自由生活的後面——這種微妙的變化,到底是因爲什麼,恐怕孟慧茹自己也還沒有全然弄清楚吧……
-------------------------------------------------------
孟慧茹下午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果然就又看見了孟慧芯。
她甚至連那件衣裳都沒有換,卻是換了一副臉孔,端莊而沉穩的坐在那裡。
她幾乎是素面朝天,卻越發顯得清麗不俗,臉上更是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手裡拿着一串沉香木的念珠,配上那雪白的肌膚格外的養眼。
怎麼看,這也是一個安心守孝,又循規蹈矩、氣質脫俗的貞潔烈女!
誰又能想到,她會在守瞭望門寡之後,暗地裡和其他的男人私通呢?
孟慧茹直直的盯着孟慧芯瞧,到底還是讓孟慧芯不自在起來。
她起身道:“大姐這是怎麼了?難道說離別久了,竟然不認識我了嗎?”
孟慧茹很快的收斂心神,露出一個笑容:“可不就是嗎?我許久不見妹妹,這驟然一見,竟然有些瞧得丟了魂兒。妹妹真是越發的清麗動人了。”
這話用來形容一個尚且在守孝的女子,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身體剛剛恢復的老夫人聽了孟慧茹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仔細去打量孟慧芯,果然也發覺,這三孫女雖然是在守寡,可是身上的用度打扮,似乎更勝從前。
瞧着是都是素色和玉器上身,可是那料子和材質都不是俗物。粗略這麼一看,一身上下總有個上百兩銀子了!
對於一個守孝之人來說,這實在是有些過於奢靡了。
可是,這樣的話也不好直說。
若是傳揚出去,反而會說是孟府的家教不好,連簡單的守孝的規矩都不懂了。
老夫人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大姐,纔剛表姑姑過來說,過幾日蔣家的兩位舅祖母都要過來做客呢!”孟慧芯不明白爲何老夫人突然對自己黑了臉,只好岔開話題說些其他的。
孟慧茹心裡算計着,蔣家的舅祖母那就應該是老夫人的親弟弟、弟妹們。也就是這蔣府的遠親蔣若妍的伯母和嬸母,其中只怕還應該有小蔣氏蔣欣怡的親祖母了。
她見蔣若妍不在這裡,便直接問老夫人:“真是許久不見舅祖母了,這次卻是因爲什麼才過府?”
老夫人看着孟慧茹的時候,目光就柔和了很多:“也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我如今年紀大了,也開始想着要見見家裡人了。否則只怕是要沒有機會了!”
蔣府並不在京城,而是在距離京城不遠的通州。說是不遠,但是真要坐馬車慢慢行來,總要大半天的時間——一大早出發,也得將近黃昏的時候,才能進入京城呢!
說起來,老夫人也應該是有將近五年沒有見過這兩位弟妹了。
“祖母可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這親戚間走動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怎麼您偏要胡思亂想?依着孫女看,既然這次兩位舅祖母遠道而來了,那就不妨多住一些時日,也好和您好好敘敘舊!”孟慧茹笑着說道。
這話是正中老夫人的下懷。
她和兩位弟妹的關係雖然一般,但是人老了終究是念舊的,即便是年輕的時候不怎麼和睦,可是現在卻反而多了幾分念想。
當然了,她更想見的是自己的親弟弟們——可是兩位蔣家的舅祖父一個是有官職在身,另外一個在府裡操持家務,那是沒有辦法隨時脫身而來的。
也只能等着下一次機會了!
不過能夠見過弟妹,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老夫人的心情就變得格外明媚起來,興致勃勃的和孟慧茹談論起來要將府裡的哪一處撥給她們居住,又要安排她們去哪裡遊玩。
這些玩樂之事,當然都是孟慧芯這個帶着孝的人沒法積極參與的。她只能是百無聊賴的在一旁聽着,手中的念珠也急速的滾動着。
老夫人卻是對她的表現視而不見,只是將她晾在了一旁。
孟慧芯心裡暗罵老夫人偏心 ,卻又沒有辦法一走了之,只好耐下性子忍受。
說了一會兒話,老夫人終於是有些疲倦了,便就叫了金枝過來伺候着去小憩片刻。
孟慧茹姐妹兩個一同服侍着老夫人躺下了,這才領着貼身婢女走出了瑞喜堂。
“呦,妹妹的裙子怎麼髒了?難不成今兒上午還出門了不成?”孟慧茹故意指着孟慧芯裙角的一小塊污跡問道。
孟慧芯心裡有鬼,讓她這麼一說,下意識的就認爲應該是在那不怎麼潔淨的小衚衕裡沾上的。
她趕忙解釋:“我如今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出門亂轉呢?肯定是剛纔出門之前,寶釵踩了我一腳,不小心弄髒了裙子。”說完,她瞪了寶釵一眼。“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寶釵平白被冤枉,也不敢多說,只能低聲道歉:“都是奴婢的不是!小姐您不要生氣!”
孟慧茹見主僕兩個一唱一和,卻分明是色厲內荏,一看就是心虛。
只不知道,這寶釵到底知不知道孟慧芯出去和人私會的事情呢?
"這也不過是些小事罷了,妹妹何必這麼生氣?丫頭不聽話,提腳賣了就是了!何必留在身邊惹氣?"孟慧茹看了寶釵一眼,頓時讓那丫頭背後發涼。
寶釵求饒般的看着孟慧芯 ,生怕她真的一氣之下或者爲了面子,讓她離開孟府。
孟慧芯假笑着說道:“這丫頭雖然沒用,可是好歹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也算是瞭解我的習慣。若是換了一個人,恐怕我也沒法適應呢!”
“說起來,黛玉,啊不,是於姨娘,可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竟然就這麼去了!哎……造化弄人啊!”孟慧茹邊說邊看孟慧芯的反應。
果然,孟慧芯冷着臉嗤笑:“真是看不出來,大姐還是個憐香惜玉的?黛玉,跟在我身邊的時候就不甚老實。到了父親那裡……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做丫頭的,總該本分老實,整日裡想些有的沒的,可是該死極了!”
孟慧茹心裡陡然明白了。
只怕那位於姨娘的死,和孟慧芯也脫不開干係了!
不過,孟慧芯說這話的時候,可是沒有看見一旁寶釵的臉色發青,如同見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