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的……呃……花癡。”嬴風將脣移開杯沿,偏過臉去。他語氣裡帶着絲絲困擾,“你那眼神,會讓我覺得你對我居心不良。”
我狼狽地猛清嗓子。
“哎——那個,是我喝過的啦!你再調一杯吧!”我有些尷尬。
他微微一笑,不以爲忤,轉了話題:“昨天晚上,你……你下樹的時候沒傷到哪裡吧!”
“沒。我皮厚,摔着也不會疼。再說,昨晚人多,我想看你嘛!和很多人一起爲你瘋狂的感覺,很棒。”我有點興奮,心中那股下午積的鬱氣早在他出現的那刻煙消雲散了。嘴裡還留着苦味,四下一尋,瞥見一側小碟子裡有小小的糖粒,拿起一顆放進嘴裡,凝眉,“椰子味的?”
“嗯。”他笑,“我這裡,只有椰子糖。多吃,對你有好處。”
“你不知道,承軒天天逼我放椰子糖在牛奶裡。我現在最討厭這東西了!”
他有些怔怔的,復又笑,“他做得對。”
“啊?”我迷惑的看着他。
他似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聽說你在潮流上班?”
見我點頭,他又說:“前幾天來採訪我的幾組人中,就有潮流的。怎麼沒見你?”
我半趴在桌子上,透過幾上的各種液體去看眼前的男人,微微笑:“那種明訪向來輪不上我。每次公衆場合採訪你的時候,都是我們雜誌社十大美女出馬。梅姐——就是我們老闆,她說了,我性子活潑,適合暗訪。”
“暗訪?”嬴風困擾地揚眉,凝視我半晌,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隨即眸子更加幽深,“暗訪主要做些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是比如偶爾爬爬你家的牆——”我話說到一半,驀地住口,嬴風的臉色卻有點變了,怔怔地看着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我尷尬地一笑:“其實沒那麼誇張,只是蹲在門外牆角研究你們這些名人的夜生活而已。”
“哦,那你都研究出了些什麼?”
“基本上一無所獲啦。所以每次要交差都是叫承軒幫忙搞定。”我襯起頭笑,“雖然他一點也不八卦,但是他知道的緋聞真的好多啊!”
嬴風面上波瀾不驚,但那眼神卻深邃得叫我心裡涼了涼。
“你放心啦,承軒沒有把你的緋聞告訴我。所以你在我心裡還是比較純潔的。”我連忙說。
嬴風順勢勾起一杯深紅色的液體,在脣邊淺淺綴了綴,“那你呢?有沒有‘暗訪’過我?”
“你這裡安全系統那麼高!”我翻白眼,“話說回來,你這個人,承軒說,嗯,承軒說你腹黑,暗訪也訪不到什麼的。我纔不自討沒趣哪。”
嬴風臉上似滑過一絲涼意,輕輕道:“哦。”他看向天花板,淺淺凝眉,若有所思。那神情,竟讓我心裡覺得他有些失望般。
不由自主地解釋:“其實,我不暗訪你,還因爲我悟性比較高,對你的瞭解不用暗訪也比人家暗訪的加起來還多。”
嬴風忍不住低笑一聲:“和承軒相處了幾年,好的東西沒有學到,這自戀的本事倒是學了十成十。悟性高?”
最後一句像是自語,又想是調侃,他再次看着我,半是認真半是揶揄:
“哦,那你對我瞭解些什麼?”
我隨口答道:“知道你最喜歡吃的水果是橘子,一次可以吃十來個,但是隻喜歡吃綠色皮的,而且越酸越好;知道你最大的願望是在海邊撿到一枚紅色的貝殼,然後把這貝殼串到手機上天天看,不過這麼久一直沒有找到。知道你最喜歡在睡前喝一杯老人茶,你喜歡給別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你最喜歡的動物是駱駝,你幻想過在沙漠流浪,晚上枕在駱駝上數星星。最喜歡的顏色是湖藍,因爲你長得太炫目了,你覺得湖藍是一種低調的顏色,和你那高調的帥氣很相得益彰。最喜歡的休閒活動是下圍棋,卻總是輸。”
甚至知道你的三圍,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情是裸睡,但是你一直不敢,因爲你們家的管家經常半夜起來給你蓋被子……這些知道就好,我卻不敢說出來。
嬴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窗邊。窗簾被拉開,他端着那杯戀風,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苦澀的味道一點點進入他的脣裡,看的我心裡又一蕩。
“你知道得不少。”他沒有回頭,“他告訴你的?”
我也走到窗邊,與他站在一起,看着外面高樓林立,車流匆匆。我說:“不是。”趕緊打亂話題,“啊!嬴風你看外面那家快餐店門口有一個美女呢!”
嬴風偏頭看我。只一瞬,又移開。那一眼卻已經灼得我臉發熱。我不自在的清清嗓子。
嬴風說:“那我們就去那家快餐店吃夜宵吧!然後,我帶你去逛夜市。”
我看了看天色,不好意思的笑:“那個,我答應了承承準備好夜宵等他的。”
嬴風又偏頭看我。眸子且清且淺。幾秒鐘後,他低低的哦了一聲:“那,陪我看看夜景吧!”
忽然把窗簾完全拉開,飲店的外面是一個大廣場,熱鬧非凡。周圍的街燈亮的晃眼,我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
“好熱鬧啊!”我拽拽嬴風的衣角,“晚上你的飲店生意一定特別好!”
嬴風看了一下腕錶,淡淡道:“再過十分鐘,飲店關門。”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咦了一聲:“八點關門麼?太早了。正是賺翻得時間段啊!你真不會做生意。”
“呵……小錢讓別人賺吧,我只賺大錢。”
這話說得,我怎麼覺得電閃雷鳴呢!揚起臉看他,他望着的不是廣場,而是夜晚的天空。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更沒有美女……你——”
“別吵。”他忽然睨我一眼,“陪我看看天空吧!”
我無語望蒼天。直到脖子酸,眼角抽筋,腳發酸,也什麼都沒有看出來。看不出詩意,看不出哲理,甚至,天空黑得讓我想入非非的心思都沒有。
“你看出什麼了?”我揉着脖子看嬴風。
“沒看什麼。只是習慣性地看着天空想一些事情。”
嬴風看着我微笑,那眼神竟溫潤如水,膠着在我的臉上。忽然,他眸光一暗,伸手,朝我額頭輕輕一彈。
我吃痛的‘哦’了一聲,納悶的仰起頭,看到他脣角帶笑,“額頭有一隻小飛蟲,剛剛。”
他又轉過頭去看夜色。我揉了揉額頭,這男人,不會是嫌我吵到他的思路纔要我去看天空的吧!太過分了。太邪惡了。
我和嬴風走出飲店的時候,果然看到了工作人員掛停業牌。嬴風帶着我走的後門,但明星效應還是很明顯,一路上蟑螂眼神不斷,都是些女生,眼神華麗裡□□裸只盯着嬴風瞧。
“你肯定被意淫了……”上車後我偷偷地笑。
嬴風本來雲淡風輕的臉霎時陰沉了。他看着我,語氣有幾分惱意: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做個淑女!腦子裡盡是些——”頓了頓,似乎是在心裡斟酌了一下措辭,帶點威脅,“哪天有空替你父母管管你。”
我忽然笑得有點僵。很認真的看着他:“我沒有父母。我是一個野孩子,只有舅媽舅父。”
嬴風怔住了。他喃喃道:sorry。
忽然發動引擎,不敢看我,聲音有絲顫意:
“你……我送你回家吧。”
他打開音樂,開了暖氣。正是夏秋交替,夜晚還是有些涼。我懶懶靠在座位上,輕輕淺淺地笑:“其實,這又沒什麼。沒人管我,很自由啦。我要睡會了。到家了叫我。”
閉上眼,遮住眼睛裡的溼意。只覺得一抹目光有意無意地飄來,很暖。
嬴風的凱旋上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很好聞。車上的真皮坐墊上墊着毛茸茸的皮草,坐着彷彿置身在雲堆裡,甚是舒服。我甚至是迫不及待的體驗着一場睡眠。睡夢中總覺得有一雙目光一直看着我,那眼神,很深很深。
很久之後,張開眼時,發現車已經在自家門口停了良久。天色已呈現一種倦倦的黑。
“什麼時候到的?”我驚訝的支起身子,看看手機,已經午夜十一點。
嬴風似笑非笑:“兩個小時前。見你睡着,那睡相醜的,我沒敢打擾。”
我慌忙捂住臉,紅暈從耳根蔓延到脖子,悶悶道:“不準告訴承軒我睡相醜,不然,你死定了。”
嬴風揚揚眉,爲我打開車門。我趁他不注意,用手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他忽然就呆了。我笑得張揚:“還你的。”這才下車,對他做再見的手勢。
“我說。”嬴風的聲音在我轉身的那刻響起。
“什麼?”我回頭,嫣然一笑。
他看着我:“下次要見我的話,別穿這件衣服。”
“你覺得不好看?”我納悶的看着他。這件衣服也代表着他當初的眼光。
他表情有點奇怪:“我不想看到你就想起你幫承軒洗車的情景。”
“啊?”
“這時承軒特意買來你穿着洗車的衣服。說免得弄髒你其他的衣服,你不知道?”
我呼吸有點急促。深深吞吐幾口氣,才面帶微笑的點頭:“我當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