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城依然沒有開口,周身的低氣壓馬上要轉變爲雷雨。
“是不是常德裕?”林亦凡又問,見他沒回答,但臉色非常難看,轉身就要走:“我去找他!”
安寂中陸池城低沉的聲音像從地獄傳出來:“是球球重要,還是報仇重要?”
他的低音蘊含着深深的質疑,林亦凡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和這個男人有這麼大的距離!她身子一僵,瞬間石化。
她甚至連開口問他“什麼意思”的勇氣都沒有。
沉默了半晌,陸池城又冰冷冷的問:“你是不怕死,不探個究竟誓不罷休,孩子在的時候,還要戀戰!在你眼裡,除了自己到底有誰是重要的?”
林亦凡腦子“嗡”的一片!他是在怪她把球球丟下,自己跟那羣人頑戰去了?
除了自己到底有誰是重要的……?
這句話這麼快又從他嘴裡聽到類似的質疑,林亦凡忽然什麼都明白了,陸池城的心結原來在這裡啊!在他眼裡,她就是這麼自私的人?
“我……!”面對他,她竟然一句話都答不上來,林亦凡發現自己這麼沒用受這種委屈還說不上話來。
陸池城從頭到尾都沒看她一眼,最後用稍軟的語氣淡淡的說:“如果球球是你親生的,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他話說的輕巧,在林亦凡耳裡聽來卻尤其刺耳!什麼叫如果球球是她親生的?陸池城在嫌棄她照顧孩子照顧的不好,纔會讓他出這樣的事?
天知道如果她林亦凡有親生兒子,纔不會時刻捧在掌心裡怕化了!
宵翎待她如女兒,從小也是把她放養大的,她可不覺得當溫室裡的嬌花寵就是對孩子多愛的證明。
她再也不能不爲自己辯解,用略帶嘲諷的聲音回道:“就是清楚孩子不是我親生的,我才倍加小心!自己親兒子出了事還能自行承擔,別人的孩子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人交代?”
陸池城眼裡盡是陰暗,林亦凡的冷淡也不輸給他,芳曉在一旁看着兩人第一次因爲孩子的事起爭執,心驚肉跳,站出來小聲道:“少夫人,你身上還有傷,我先帶你去療傷吧。”
“身上的傷,哪有心裡的傷來的厲害?”林亦凡冷道,目光掃向陸池城:“陸家的小少爺我是照顧不好了,陸少該找人找人去吧!”
陸少?
可惡的女人!
他不過告誡她一句,她就這樣刺回他?陸池城咬緊牙關,額角的青筋都露了出來,再看她,她已經被芳曉攙扶着離開了,留給他一個因爲受傷而尤顯孱弱的背影。
芳曉送林亦凡到病房去,阿曼達立即過來給她療傷。
芳曉撩開她的衣服的時候,纔看到她胳膊上,腿上還有腰上都是擦傷!大衣是黑色的還不出來血跡,裡面的襯衫卻沾滿血斑!
“少夫人,你這是何苦呢!”芳曉心疼的說。
“別叫我少夫人,”林亦凡冷聲道,卻不知道語氣卻更像吵架的小情侶在慪氣,“我聽着不舒服。”
自她和陸池城領證以後,陸家的人齊刷刷的改口這樣叫她,不得不說這個詞聽起來有幾分榮耀的意思,可她現在真的很不開心。
芳曉也不跟她執拗,“好好好,我的好小姐,生氣傷身體,彆氣了啊!”
“誰說我生氣?我纔不氣!”開玩笑,她可不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什麼事能動手解決就動手解決,生氣頂個毛用!
芳曉和阿曼達互相看了一眼,無奈的笑了,阿曼達給林亦凡檢查傷口,除了腰上有個地方得縫兩針,其他傷口都不是很深,消炎擦藥膏就能護理。
阿曼達給林亦凡上了局部麻醉,芳曉在旁邊幫她,“我還沒見過你這麼慘的總裁夫人,三天兩頭就掛彩。”
“拜你們家少爺所賜。”林亦凡一頭冷汗,面色慘白,神態十分疲憊,但這種程度的傷對她來說小事一樁,倒也應付自如。
“不過,你的身體底子不錯,傷口癒合比一般人快多了,”阿曼達說,指了指她身上幾處小擦傷的地方:“才隔多久,這些地方都開始癒合了,不需要處理,這恢復程度,也就十歲的孩子纔有。”
林亦凡沒說什麼,她身體素養向來很好,都是宵門的獨門調理方案調出來的。
宵翎說了沒有好的身體怎麼快速恢復應戰狀態,所以讓槿言潛心研製了最強效的營養液和護理機制,長期給他們做理療。
幾個哥哥也有健碩的身軀,不過她可能因爲年紀最小,相同程度的病傷在她身上恢復的速度確實比他們也要快上一些。
麻醉效果散去,腰間的疼痛感又覆了上來。林亦凡換上乾淨的病服,讓芳曉和阿曼達出去,自己躺在病牀上歇息。
也不知道因爲疼,還是因爲鬱結,怎麼樣也睡不着了。
林亦凡不知道此時外面的手術室,球球手術臨現危機,血流不止,已經出現休克症狀了。助理醫生從手術室出來,陸池城正在外面守着。
“孩子失血過多,急需要血!”
陸池城眉頭一皺,“球球是AB型血,我是A型血,我的血不能給他用。血液科還有沒有庫存?”
醫生搖頭:“AB型血庫存太少,能用的都用上了,還是不夠。”
芳曉急中生智,“醫生,等我二十分鐘!”說完扯上阿曼達,一邊吩咐:“帶上採血儀器!”撒腿就往醫院外跑,一溜煙不見了。
芳曉莽莽撞撞來不及解釋就跑開了,陸池城眉心蹙成個大大的“川”,忽然目光望向林亦凡休息的病房,面色緩和下來,卻馬上覆上一層難色。
林亦凡躺在病牀上,難以入眠,敏銳的耳朵聽到外面的聲音變得嘈雜。
是不是球球出什麼事了?
這樣一想,就再難好好的享清閒,陸池城就算嫌棄她對球球不夠好又怎麼樣?她關心孩子是她自己的事!林亦凡撐着點滴架,朝病房外走去。
門剛打開,就看到陸池城離門近的不能再近的臉,把她嚇了一跳!
林亦凡恢復鎮定,聲音冷冷:“你來幹什麼?”
陸池城方纔的漠然態度淡了些許,口氣像在陳述一件會議上的事:“球球失血太多,急需要血。”
“什麼!?”因爲着急,林亦凡不禁擡高音調,瞪大眼睛:“什麼血型?”
“AB。”
“我是AB,我給他血!”
林亦凡說完,拔腿就要出去,點滴架太累贅,乾脆一手就把插在手背上的針管拔掉,顧不得血激流似的倒溢出來,就把點滴架往牆壁靠,衝到陸池城前面往手術室跑去。
陸池城一臉陰森,讓她給球球輸血,可沒叫她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這急性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
林亦凡趕了兩步,手就被陸池城冷冷的大手握住,從走廊路過的小護士醫藥盤裡拿了紗布,快速幫她處理好手背插了針管的小孔,才止住血。
林亦凡頓住腳步,他給她綁好繃帶的瞬間,神色似乎很緊張。他是在緊張她,還是緊張她不能好好給球球輸血?
她的手光滑細嫩,像孩子一樣透着粉色,陸池城貼完在她手心摁了摁,用往常的平淡語氣說:“走吧!”
芳曉帶着阿曼達跑了出來,沒去別的地方,而去了就在附近的林園地下室。
“你來這裡幹什麼?”阿曼達問。
“球球是少爺和陸小姐的兒子,少爺的血型跟球球不一樣,那就跟陸小姐一樣了!陸小姐的血能救球球!”芳曉說着,讓阿曼達準備好採血儀器,就往關閉陸印兒的囚室走去。
不出所料,那個毀容的女人貓在沙發上,耷拉着腦袋不知道在看什麼。
徵得保鏢的同意,芳曉跟兩名保鏢一起進了囚室。說是囚室,堪比自家房子,裝潢配套應有盡有,就是簡陋了一些。
太久沒見人,聽到人靠近都會有些恐懼,女人蜷起腿往沙發的一角又縮了縮。
“小少爺出事了!”芳曉本對這張面目全非的臉還是有幾分不敢靠近的,但看着她比自己怕她更怕自己,膽子也就壯了一些,走近她道:“他失血過多,現在需要你的血救他!”
女人低着頭,越縮越往裡,芳曉看着她的臉有點想吐,但還是忍住性子坐下來,“你不是最關心球球嗎?他現在需要你啊!”
阿曼達走過來,“不用跟她廢話了,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說完就開始給她驗血。
女人自是害怕的掙扎,在兩名保鏢的協助下,阿曼達才順利採了血,只是……
“怎麼了?”見阿曼達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芳曉問。
“她不是AB型血。”
“那是什麼?”芳曉驚訝,“難道是B型?”
不然球球怎麼會是AB型?
阿曼達面色陰鬱,搖搖頭,“也是A型。”
芳曉和阿曼達回到私診的時候,知道球球的血已經有供給來源了。
球球失血量過大,林亦凡輸了正常輸血範圍內的量,還是不足接應。醫生本想用其他辦法再籌集,林亦凡卻很冷靜:“什麼也別想,就用我的。”
她語氣很輕,卻蘊含不可忤逆的執着。遠水救不了近火,除了她還有什麼辦法能更快解決球球輸血的事?
想到小小的身體還在手術室等待,她一刻也不能等。
因爲剛受傷身體還未痊癒,又輸出太多血,臉一下子消瘦下去,臉上是少見的瓷白。
陸池城一直坐在她旁邊,握住她的手慢慢的也有了溫度。
血液科裡異常的安靜,林亦凡和陸池城許久未對話,越坐越顯尷尬。這樣的低氣壓,會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
終於林亦凡還是開口了:“你還在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