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陳皓洋和鄭介銘爬上了園區中央的高塔,向周邊進行瞭望。
他們用望遠鏡看見的,卻是一片絕望的景象。
視野範圍以內,幾乎所有的道路上,都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喪屍。
人行道上、車行道上、花壇裡,滿是喪屍,灑在地上如同芝麻一樣。
如果各位讀者沒有密集恐懼症,可以想象一下蓮蓬,把蓮蓬的子換成喪屍的腦袋,再無限的填滿整個街道,現在的北都市便是這般景象。
喪屍經過不高的障礙物,會直接爬上去,繼續往前走,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喪屍大軍前進的步伐。
這偌大的北都市,再也沒有人類的立錐之地了!!
“真的一槍也不能開……”陳皓洋放下望遠鏡,“即便喪屍攻進來了,我們都不能開槍,只能用近戰武器。”
“不……攻進來,我們所有人肯定都只是死。”鄭介銘搖了搖頭,“現在是看天命的時候,我們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你很少說這種喪氣的話。”
“不是喪氣,現在是事實擺在這裡,我們只能儘量堅持住,一個月也好、兩個月也罷,如果喪屍散去的時候,我們還有食物,我們就贏了。”鄭介銘解釋着。
他覺得大家如同被困在諾亞方舟裡,無奈的等着洪水退去,只不過這洪水具有更強的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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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前,孟奇文等人在塔院裡安睡,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起來!!你們聽!!”
她大聲喊着,從夢中驚醒,趴到塔的小小窗口去向外看,只見密集的火舌在黑暗中噴吐着。
黑暗中,看起來至少有幾十把槍對着屍羣射擊!!
“什麼人能有這麼強的火力??”孟奇文瞠目結舌。
“難道是......附近的軍區??”小杜說着,“這麼說,我們已經不知不覺繞到了動車基地的西邊了......”
孟奇文的塔院不遠處,確實駐紮着一隻部隊————北都市衛戍部隊。
這隻部隊曾經在喪屍危機爆發後不久,派出過裝甲車往市裡探尋情況。但是很可惜,他們根本進不去————在過河的橋上,他們派出偵察的車輛大多已經被餘澤愷的人擊毀了,沒有任何活口返回來。
這使得他們以爲,北都市已經徹底淪陷,變成了黑洞。
而這促成部隊派出轟炸機,對城市進行了集中轟炸。
但是,指望這些同樣受損嚴重、苟延殘喘的軍人們做出更加有效的屠殺喪屍的舉動,已經不現實了,畢竟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也變成了喪屍。
他們首先是人,只不過多扛了一把槍而已。除此之外,他們與鄭介銘等人根本沒有什麼不同————甚至鄭介銘他們搶來的鷹制武器裝備整體上講,都要比中州軍人們的裝備要強。
餘澤愷的阻撓以及這支部隊自身遲滯猶豫的動作,導致他們錯過了對北都市西南部區域居民搜救的最佳時機。
但是,當大羣的喪屍向西南方向遷移時,軍人們也終於被迫開始了反擊。
“把所有能夠動用的武器,都用上!!”
部隊裡其實並沒有多少倖存者了,這並不是中州的主力部隊,只不過是衛戍周邊的一部分力量而已,這些軍人們在末日初期,便組織人員到附近的豺狼隘天馬特超市裡搬走了大量的食物,以便長期防守、等待進一步指令或者支援。他們當時並不知道豺狼隘還有不少倖存者,這導致豺狼隘本地的居民食物嚴重匱乏。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着微妙的關聯。一撥人爲了生存所做出的舉動,在末日之下,很可能便摧毀了另外一撥人的希望。
他們沒辦法得到市區裡的情報,雖然他們有電臺,得到的卻也只是各種零零碎碎的絕望的訊息。
眼下,這些軍人們也沒多少食物了,他們只能組織最後的一次對喪屍的反擊。
他們從天黑戰到了天亮,喪屍的數量卻只是有增無減。
“全都各自上裝甲車和坦克上去!!!”一名指揮官大聲命令着。
“現在我們如果上了裝甲車,往南邊撤,撤出北都市,還是有希望存活的!!”一名軍人喊着。
撤出?呵呵……我們之前沒能做出有效的衛戍,已經是失職了,現在還要撤出……豈不是打臉麼?
“各位……可能我們這是最後一次組織進攻了……”這名指揮官說着,“我們沒有機會看到喪屍被清除,但好歹,現在讓我們最後進一次北都市,也算是擔負起我們前些天一直沒機會盡到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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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介銘和陳皓洋還在高塔上,突然聽見南邊再度響起槍聲和炮聲。
“聽?!”
“密集的炮聲?”
鄭介銘趕緊擡起望遠鏡,仔細的勘查西南邊的景象。
他看不見聲音的具體來源,卻能夠從一棟建築後方看到冒起的陣陣白煙。
“是軍隊。”鄭介銘非常肯定的說着,“一定是軍隊!!”
他站起來,有些激動的再度用望遠鏡查看。
軍隊終於動作起來了!!
一定是有軍隊來拯救大家了!!
我就知道中州還有國*家*機*器在運作!!
鄭介銘滿懷希望的看着遠方,他多麼想要看見大規模的正規軍駕着坦克車進入城裡來拯救大家!
但是槍聲雖然不斷,視野中也始終沒有出現任何軍車。
他只看見數以十萬計的屍羣還在沿着道路往西邊和南部遷移。
“即便有軍隊,面對這麼多屍羣,也難有建樹吧。”陳皓洋並不對軍隊抱有太多幻想,“何況,你看他們顯然是隻有陸軍出來了,空軍做了之前的轟炸之後,恐怕已經沒有什麼戰鬥力了吧。”
“不可能!這羣軍人作風應當是很強悍的,不可能就這麼簡單毫無建樹。”鄭介銘不願意隨隨便便把心裡的希望掐滅。
其實他還清楚的記得,在瀾玉庭的時候,公路之王也難以在海量屍羣中邁開“步子”。
坦克?又能怎樣?面對這種屍羣,恐怕也是存步難行。但他不願意往這裡去想,他希望軍隊能夠過來!!
突然間,他看見遠處的立交橋上,真的有一輛坦克出現在了眼前!!!
那坦克在立交橋上向東邊碾過來,不知道有多少喪屍死在了坦克的車轍之下。
“太好了!!真的來了!!”鄭介銘激動的嚥了咽口水,“我們去準備準備吧!等軍隊過來,我們跟着軍隊走!!”
鄭介銘的手在顫抖。
他畢竟是軍人家庭出身,對軍隊也有着家一般的感情。
陳皓洋點點頭,準備從高塔上下去,通知大家做準備。
“等等……”鄭介銘突然又把他叫住。
“怎麼?還有什麼想法?”陳皓洋問。
鄭介銘定睛看去,卻又發現那坦克並不像他期待、幻想中的那麼所向披靡。
坦克雖然碾過了一些喪屍,但更多的喪屍爬上了坦克的車身。
這一輛坦克彷彿一隻受傷的大青蟲。
在這大青蟲身上,爬滿了裡三層外三層的螞蟻。
又有一輛坦克也出現在了鄭介銘的視野中。
這些坦克不斷的從射擊口射擊,但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準頭,而且……坦克的機動性似乎越來越差。
喪屍密密麻麻的堆向坦克,彷彿一座移動的沙丘,將坦克前進的道路封死。
“可能我剛纔想多了,他們……可能過不來了。”鄭介銘放下望遠鏡,剛纔那陣激動突然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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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坦克動不了了!!普通的裝甲車也已經卡在外面了!!”
“知道……”指揮官黯然的回答。
“火藥已經準備好了,等您發話了。”一名軍人說着,“我們這裡只要動作了,其他戰友們也會做出動作的。”
“嗯……”指揮官點了點頭,“辛苦你們了。”
……
短暫的沉默。
“開始吧。”
軍人點了點頭,眼角流出一行淚,他隨即轉身,壓下了衝壓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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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介銘從望遠鏡中,突然看見一輛坦克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這坦克爆炸產生的碎片、火焰和衝擊波,將周圍的喪屍向四周掀翻。
大量的喪屍被炸成了碎片,鄭介銘在望遠鏡中,只看見肉塊橫飛————有的甚至還燃着火!
黑煙之下,坦克的的空架子在燃燒着。
周邊的喪屍也都燃起了火。
隨後,後面的幾輛坦克也都依次發生了爆炸。
鄭介銘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
“啊?我的天啊?!喪屍還能製造爆炸了額?”陳皓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喪屍爆炸,是這羣軍人主動搞的爆炸。”鄭介銘搖了搖頭,語氣恢復了冷靜。
“同歸於盡了?”
“……算不上同歸於盡吧……喪屍數量這麼多,幾輛坦克……算不上同歸於盡……只能算是……自殺殉國、自殺殉族吧?”鄭介銘無力的坐了下來。
“中州真的滅了。”鄭介銘長嘆了一口氣,“沒了軍隊……就徹底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