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打不過你，那就加入你
得勝橋上。
別人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奇怪戰車”，那會自己行走的“木頭牛馬”，那能洞穿壯牛的連弩。
可陸遜盯着的卻是那兩名商賈。
從方纔，他們在高臺上的話語中，陸遜記下了，兩人一個叫“史火龍”，一個叫“遊坦之”。
史火龍的身材高挑韌健, 遊坦之則是稍稍矮他半頭，從外貌上看，兩人都像是中原人。
當然，中原人在荊州做生意，哪怕是軍火生意，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只不過…
因爲那“木牛流馬”的神乎其技，因爲那連弩的威力。
陸遜不免多想。
這兩名商賈爲何會來江陵？
爲何會挑選關麟這個關家公子？
爲何不去挑選東吳呢？
袁紹那“庶出”的身份就變成“嫡出”了，與他的大哥“袁基”、三弟“袁術”一樣，享受嫡子的一切待遇。
“七年了，我一直無法向你開口，骨肉離喪，罪由在我…但因爲督運糧草，骨肉離散的又何止我一人？”
不及陸遜深思。
然後，父子就打出了一番極其“騷氣”的操作。
不過，不論怎樣，若真如關平所言，那這連弩的威力倒是不小。
按理說，這樣的身份，別說是上太學、出仕爲官、收納羣雄了，就是家族中任何的資源，都不會向他傾斜。
而這些…
不等關羽去細想。
牙齒“吧唧吧唧”的咬着嘴脣，眼睛裡卻不住的落着淚，唯獨嘴巴，再沒有哭聲。
比起他們，諸葛瑾這邊，就純粹許多。
只有經歷過入蜀，纔會知曉何謂——蜀道難！
也正因爲這怨氣，夫君對那連壯牛都能洞穿的“連弩”，對那神秘兩個商人，變得愈發的好奇。
在給兄長諸葛瑾的家書中，諸葛亮是這麼寫的：
關羽的眼眸漸漸的眯起。
這一刻的他痛苦，他茫然，他無措！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莫說是行軍，單單是運送軍糧都會變的極爲困難。
可偏偏，袁紹愣是憑着他的一系列表現，獲得了其父袁逢的青睞。
——“我犯的錯，豈能他人替我抗？我…去！”
這句話，就相當於…把張遼一個威風凜凜的曹營將軍，比作了一個“青面獠牙”的老妖怪，還會吃小孩兒！
這…
那便是，在這個特殊且敏感的時期。
——『雲旗這小子射的這麼果斷，試連弩倒是其次，他嘴饞了，殺牛吃牛肉纔是目的吧？』
可偏偏…
關羽與馬良的表情均是不同程度的變化。
他單純是因爲弟弟諸葛亮十幾年無所出，且在信箋中提及，暫時不考慮納妾…
而這裡一般又有兩種情況。
關羽、馬良、周倉、糜芳均順着關平的手朝下望去。
運送軍糧，荊州這邊還好，多是水路，只要不是枯水期，運送起來都頗爲方便。
——『這連弩，能剋制北方的騎兵吧？』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過繼外人的兒子，當然這種比較少見。
他諸葛恪都有參與，且扮演了分量不輕的角色。
關平正在將他提前看到的，娓娓講述給父親。
翁翁耐心的給他餵飯，“你娘有事出去了，來吃一口，吃一口。”
當然，這個兒子可以是長子諸葛恪，也可以是現如今的幼子諸葛喬。
比如，曾經不可一世的袁紹，他原本是庶子，是家中婢女所生。
她也清楚，這一敗…不只是東吳的國主的孫權，每一個江東子弟心頭都憋着一股怨氣。
那邊廂。
而第一種情況中，往往就會存在一系列的騷操作。
崎嶇難走的蜀地上運輸糧草，面對陡峭的山森，面對那險要的棧道，糧食的損耗倒是其次，一着不慎，就連性命都得搭上去。
一種是同族兄弟之間的過繼，比如弟弟沒有兒子，就可以請求過繼哥哥的兒子，這種情況，家族中的長者一般都會允准。
就在這時…
漢末時期，禮樂崩壞，類似於這種騷操作，很多大家族都會玩。
“哇哇哇”的啼哭聲傳出。
遼來…遼來！
哭，不敢，不敢！
這就像是南朝時期，小孩兒哭鬧，大人說“楊大眼”來了。
可這一次，偏偏諸葛瑾把這個決定交到了兒子諸葛恪手裡。
——“我…我去…”
關平的話，讓關羽一下子就想到了大哥劉備，想到了益州。
逍遙津一敗，如今的東吳更需要這些“優質”的軍輜啊！
也正是基於此, 陸遜對史火龍、遊坦之的觀察細緻入微。
卻見橋下的戰場上，關興的騎兵，已經朝關銀屏的步兵發起了衝鋒！
…
是他諸葛恪留下，還是他弟弟諸葛喬留下，全憑他，一念之間。
“若是…若是當時我沒有輕信那洪七公…若是…若是當時不是我勸父親致信吳侯，那麼…就…就不會有合肥賭約，就不會……”
陸遜抿了抿嘴角，冷眼瞧着橋下的那兩名商賈，“我在想…若合肥之戰前，那十萬江東子弟配上連弩, 如此勁弩之下，逍遙津的結局會不會改寫？”
——『洪七公啊洪七公，我是想有朝一日戰勝你，而後一雪前恥，但…我現在卻不得不加入你！』
他注意到，他駐足的地方，透過那窗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子裡有小娃正在啼哭。
他不想走，更不想離開生他養他的父親，可…他又能忍心弟弟的離去麼？喬弟…才七歲呀！
——“最對不住的是喬兒，當年沒有子嗣，我向兄長求一子過繼，兄長上報了吳主才過繼過來，那是兄長的骨肉啊，我也寄予厚望，給他改字伯鬆！”
…
歷史上，諸葛瑾的二子諸葛喬過繼給諸葛亮後。
這個鍋不是他諸葛恪的，但這個鍋，孫權已經穩穩的甩給了他爹諸葛瑾。
一時間，小娃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而這陣孩童啼哭，吵得雞飛狗跳，鬧得四鄰不安。
而那遊坦之眉目舒展些，三十多歲，總是會露出平和的微笑。
他諸葛恪還有何面目留在江東呢？
宋朝時小兒哭鬧，大人說出那句無比屈辱的“耶律休哥”來了！
再加上張遼張文遠，這些“猛男”都有“一針見血”的“止啼”效果。
諸葛亮便讓他駐紮在山谷中，參與蜀道的運糧。
自從兩年前，交州的士變家族迫於威懾，不得以向孫權俯首稱臣後，兩年來，他們也沒閒着嘛！
還有…
這一封家書中，拋開諸葛亮對諸葛喬逝去的自責。
儘管不服，可他諸葛恪又不得不承認。
或許，這也是諸葛亮與黃月英加快製作出木牛流馬，乃至於在第四次、第五次北伐時投入運送糧草的原因吧！
只不過，如今的木牛流馬，因爲關麟與黃承彥的緣故，整整提前了一十六年。
可一旦到了枯水期，那船舶擱淺，到處都是淺灘、泥濘道路。
“父親快看…”
從側面也反映出，蜀道有多難，那連綿七百里的秦嶺山脈，運送糧草…有多難。
“伯言, 你怎麼了？”孫茹看陸遜的表情有些怪異。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動了…
終於，諸葛恪緊握的拳頭鬆開，他咬着牙，他像是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諸葛恪腳步一頓，不由得低下頭，眼睛擠成了一條縫，他的眼眶中已經擠滿了淚水。
而這木頭牛馬就能完美的解決枯水期這個難題。
諸葛恪能想到，若是留在江東，他與他爹將會受到何等的冷嘲熱諷？
他那素來的恃才傲物，能忍受的了這份痛苦麼？
關羽的語氣略顯驚訝：“依你之言，這些百姓們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
當然，他更理解…
莫名的，當關羽第一次聽到關平的這番話時，他一度有一種感覺。
這一刻，莫說是得勝橋上的吃瓜百姓，就連陸遜也凝起了眼眸，望眼欲穿般的盯着那戰場。
那便是，袁逢先是將庶子袁紹過繼給二哥，也就是袁紹的二大爺袁成，等袁成死後，袁逢又把袁紹收回爲繼子。
如此算下來，作爲兄長，且將諸葛氏一門的繁興看的比天還要重的諸葛瑾，他就有責任過繼一個兒子給弟弟，且義不容辭。
沒曾想，關平宛若突然發現了什麼，立刻打斷了關羽的話。
“那木頭牛馬更是神奇，完全不用人驅使，自行前進，無論是何種道路，如履平地…此外，觀其大小，若然運送軍糧，怕至少也可省下數千勞力，且再不懼怕淺灘、崎嶇山路…或許對伯父那邊大有裨益！”
如果有一戶人家家裡沒有兒子的話，就一定會過繼別人的孩子。
就在剛剛，他的父親諸葛瑾特地將他召到身旁，語重心長的告訴了他一番重要的話。
“你再哭的話，那張遼就來了！”
那小兒的眼淚漸漸止住，可他諸葛恪的眼淚卻…卻是宛若斷了線的珠鏈一般，“啪嗒”、“啪嗒”的落下。
心裡嘀咕着，這交州的軍火商，竟能鍛造出如此神器了麼？
特別是他在講述給關銀屏，如何使用那“奇怪戰車”時，很是耐心，這種性格在軍火商人身上可並不多見。
——他過錯太大了！
他的過錯，讓東吳丟了荊州！
之所以這位東吳國主會答應父親與二叔的請求，逍遙津一戰的潰敗，合肥賭局下，荊州的一去不復返是這一切的源頭。
“他是家裡的老大，要像青松一樣，直直矗立，高潔長青，所以對他一直管教甚嚴，一伐的時候，我因爲諸將子弟都在後方運糧，本着一顆公心，讓他也去督運糧草，不顧他體弱，讓他駐紮在山中，致使他病死。”
諸葛恪一改往昔恃才傲物的模樣，心神不寧的走在街道上。
可以說，如今的境況，就是他諸葛恪搬石砸腳，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他親自把他自己，或是他弟弟給摺進去了。
江東，石頭城。
究竟…究竟又有怎樣的威力呢？
更重要的是益州，是大哥與孔明那邊。
“哇哇哇，哇哇哇，我要娘，我要娘…”
順着夫人的話，陸遜的眼眸向北橫移。
突然提到“逍遙津”的話題, 孫茹一下子沉默了。
結果…年僅二十五歲就殞命於糧道上，讓諸葛亮惋惜不已。
像是生怕張遼這個老妖怪來吃他似的。
神色暗淡的諸葛恪深深的呼出口氣。
——堪稱威震幼兒園的存在！
——恐怖如斯！
倒是諸葛恪，他將一切看在眼裡…
原本而言，這種決定，諸葛瑾自己做就好。
動了…
得勝橋下的步兵與騎兵都動了，他們分別列陣，儼然，“大戰”一觸即發。
要知道，古人對於傳宗接代異常的執着。
她能感受出來, 夫君對“逍遙津大敗”是存在着某種執念的。
他連忙伸出手指着橋下的一處。
不可否認的是，這中間，他諸葛恪又豈是沒有一點過錯呢？
“是！”關平如實道：“孩兒與糜太守親眼所見，就在方纔，四弟手持連弩, 只是扣動了機關, 十枚弩矢就爆射而出，射速極快, 那壯牛都來不及喊叫，更別提躲閃，立刻倒地，四弟又扣動機關，這下，那壯牛直接死於非命！”
於是，他允准了，此前諸葛瑾提出許久了的請求，同意諸葛瑾將膝下一子過繼給他的二弟，十餘年無所出的劉皇叔軍師——諸葛孔明。
…
無論是諸葛恪還是諸葛喬！
作爲兒子，都只能聽之任之，不能違抗。
“這連弩，這木牛流馬…”關羽正要開口吩咐。
就在這時，一個正直壯年的男人沒有耐心的走了過來，他隔壁鄰居，娃娃的啼哭影響了他的午休，他當即大喊一聲。
雖然不願意！
但是，已經到這一步了，他諸葛恪選擇自己去擔當。
關平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甚至留意到，史火龍脣邊有兩道很深的口鼻文，氣質略顯陰忌，年齡推測是在四十歲左右。
吳侯不得不加固“孫劉聯盟”。
原來是這一處百姓家，年幼的小娃因爲找不到母親，正在鬧脾氣，大哭。
這雖是有幾分類似於“政治聯姻”般“政治過繼”的味道，但在大家族中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兒。
小娃抽噎着，“我要娘，我要娘陪我玩。”
孫茹突然看到了什麼，她指向得勝橋下：“伯言，快看那邊。”
——哥哥死了，弟弟養大哥的兒子，並且視如己出，這很合理吧？
而這麼一來一回。
“呼…”
而不可思議的是，當這句話傳出，這小孩兒神奇般的不敢哭了。
那奇怪的戰車？
心念於此，諸葛恪帶着哭腔。
“因爲…因爲我打不過你，我…我只能加入你！”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