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梅成的死訊對秦瑱來說很及時。
因爲他記憶力雖然極好,可文抄這件事卻是有極限的。
畢竟在漢魏之時,詩賦頗爲複雜,文風大多固定,可抄的極少。
這些年來,秦瑱把能抄的都抄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些壓箱底的作爲應急所用。
要是現在就用了,以後他又用什麼去!
況且八字還沒一撇呢,他自也還不準備過多深入。
所以這個時候,藉機退去,時候正好。
可他這裡欲遁,卻把橋蕤急的夠嗆。
橋蕤此次的目的,本是想來次相親,順道讓秦瑱敲定這件事。
因爲納妾不比娶妻,在這個時代,只要雙方同意,就能定下。
定下之後,秦瑱有意就能直接領回家。
結果現在可好,剛纔看着氣氛不錯,現在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若不敲定,今晚可就算白見了!
因而見秦瑱起身之後,他就連忙追了出來,對秦瑱道:
“軍師且慢,軍師且慢!”
秦瑱聽此,回頭一看,不由奇道:
“將軍又有何事?”
他自是現代人觀念,覺得事情可以慢慢發展。
橋蕤卻是古人觀念,急忙道:
“軍師見也見了,不知軍師以爲我這兩個侄女如何?”
“須知瑛兒已然雙九年歲,若不快納之,豈不負了青春年華?”
秦瑱見狀,一時止下步來,心想橋蕤如此急切,他不如先給個準信,於是沉吟道:
“吾雖有意,卻不知二位小姐之意!”
而他這話一出,橋蕤心中大石猛然落地,撫須一笑道:
“軍師此何言也?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吾兄早喪,爾等婚姻皆由吾定,何須觀爾等之意!”
秦瑱見他這般,雖知是時代侷限,但卻堅定道:
“吾歷來行事,不喜強人所難!”
“將軍自去問之,若小姐不願,吾亦不允!”
“此事將軍萬萬不可逼迫!”
“若叫吾知,定然不依!”
橋蕤見他這般認真,只得點了點頭道:
“既如此,末將自是問之便是,但不知軍師意在瑛兒還是珂兒?”
他這兩個侄女都在適婚之齡,秦瑱既然有意,關鍵就看選哪個了。
可秦瑱見狀,卻是一笑道:
“吾觀二位小姐皆可,然則將軍尚未問來,定下又能如何?”
“吾尚有事在身,且先告退,改日再來拜訪!”
說罷,他就讓人駕車朝着郡府方向行去。
橋蕤見狀,自是隻能朝着府內行來,又往堂內行去。
而在此時,大小橋姐妹正在府內遞着小話。
言談之間,自是談論着秦瑱其人。
雖然秦瑱是匆匆而去,可剛纔一見,卻也給二女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見小橋一臉奇異的看着橋瑛道:
“阿姐方纔可曾聽了,秦君出外,是因死人了哩!”
“我看秦君文質彬彬模樣,不想還能處置這事!”
死人,對於他們這些深閨小姐來說,算得上是極爲遙遠的事情,聽過但沒見過。
因而聽着秦瑱是要去處理死人的問題,她便覺得十分奇妙。
好似這個死人之事,離自己近了一些,害怕卻又有種異樣的刺激。
但大橋聽着妹妹的話,卻是搖了搖頭道:
“珂兒你自不知,這位秦先生乃是做大事之人!”
“昔日從蔡公進學,後佐曹公平亂,今又輔佐劉使君定廬江。”
“便連咱們叔父也是秦君麾下!”
“因是見咱們女兒身,故而文質彬彬,若換了他人,不知有多怕這秦君!”
小橋聽着,頓時眨了眨眼道:
“真有那麼可怕?我見秦君人還怪好,對咱們女兒家也沒架子!”
說着,她又想起了秦瑱談笑風生的模樣,一時憧憬道:
“常聞秦君之才,不想亦是這般英俊。”
“只是不知比咱們江東周郎又如何?”
大橋見其如此,便即捂嘴一笑道:
“有些姑娘,還未見過周郎,便先看上秦君了哩!”
“秦君早已娶妻,又是蔡公之女,好一個女公子,聲名卻不下秦君!”
“人家夫妻舉案齊眉,你莫非又要去做妾來?”
小橋聽着,一時鼓起小嘴道:
“姐姐還好說我,方纔是誰看着人家秦君臉紅來着?”
“好不知羞,還欲求秦君佳作!”
“小妹都不願多說!”
她自說不過大橋,一時開始揭短。
而大橋卻是坦然道:
“你卻不習詩書,不知秦君之才,可知昔日秦君‘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句,不知傾倒了多少世家子弟。”
“我自喜詩賦,藉機求詩,有何不可?”
小橋見之,便即好笑道:
“阿姐自愛之才華,正當做妾,好自日日求詩,豈不遂願!”
橋瑛見其取笑,自是羞惱,便即和小橋打鬧起來。
“好個討嫌的小嘴,看我不給你撕爛!”
二人鬧着,自是歡聲笑語不絕,忽聽一聲輕咳,便見橋蕤行入院中。
見得此狀,二女急忙止住,忙停下見禮。
對於橋蕤,她們都有些敬畏,自然不敢放肆。
橋蕤則是一路行上前來,沉聲道:
“大家之女,整日嬉鬧,成何體統!”
二女被這麼一喝,均是嚇得小臉煞白,小橋忙道:
“叔父勿怪,是孩兒等無狀,孩兒知錯矣!”
她連忙認錯,大橋卻是一言不發。
橋蕤看着二女,便皺眉道:
“爾等也莫作此狀,非吾欲嚴苛待汝,實是汝父母早逝,吾又常年在外,難以兼顧爾等!”
“若爾等尚年少,自可嬉鬧,可如今已至及笄之年,尚未婚配。”
“如此下去,可叫爾等許與何人?”
實則他之所以急着嫁二橋,也是因爲二橋年紀不小了。
尤其是大橋,已經快十九歲還未許人。
已然算是大齡剩女,他不急不行啊!
想到此處,看着二女,他便沉聲道:
“正是如今秦君前來,吾見秦君家中只有一妻,欲許爾等爲秦君側室,不知爾等意下如何?”
他自是循規蹈矩,形式上的問一問,可二橋聽此,卻都是面色一變。
她們方纔之所以會以妾之名互相打趣,就是因爲妾在這時代地位十分低下。
一入家中,便要對主婦卑躬屈膝,諂笑承歡。
若非平民子女無奈,誰又願意做妾?
只是她們沒想到方纔玩笑之語,卻是一語成讖。
現在橋蕤竟真有意許她們給秦瑱做妾。
故而一時間小橋臉上便是一陣煞白,眼眶通紅。
大橋則是臉色通紅,卻非害羞,而是羞惱,一時紅到了耳根,怒視橋蕤道:
“兒等本良家女,安可許與他人做妾!”
“叔父如此,豈不是害了孩兒?”
她自是認爲橋蕤此舉是爲了攀附權貴,滿心惱怒。
橋蕤見之,也知大橋性子剛烈,便沉聲道:
“汝也休要如此模樣,真當爲父是哪等利慾薰心之人?”
“吾如此也是爲爾等所慮。”
“爾等長居於閨中,只知爲妾不好,豈不知爲妻之苦!”
“嫁了那等貧寒之家,便是爲妻也是苦難居多!”
“左右不過是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指望夫家興盛!”
“若是夫家良善,汝自貴之,若是遇上那等惡毒之家,一日一喝,兩日一罵,比之妾又怎樣?”
“一旦夫家衰敗,其自身難保,汝等也難衣食無憂。”
“吾觀秦君年輕有爲,尚未而立之年,便已受封侯之賞,日後貴不可言。”
“其上無父母責難,其下也非兒女成羣。”
“又兼其妻蔡昭姬賢惠,自不苛責爾等,此乃上上之選,又何言害了爾等?”
要論個人經歷,橋蕤吃的鹽比二橋吃的米還多。
真當他是沒有考慮就要把侄女推入火坑?
實則他也是細細分析過的!
嫁給秦瑱當側室,最大的壞處是名聲不好聽。
可與之相比,好處那可太多了。
最大的好處就是秦瑱是一家之主,父母早逝,連岳父岳母都沒有!
要知道,當妾只是侍奉主婦主君,可是當妻子卻要侍奉公婆。
主婦再惡,也要顧及夫家的看法,如果生有兒子,妾室地位卻也不低。
而公婆一旦惡起來,那妻子鐵定難熬。
你在主婦這裡受了氣,還可以去告夫君,可若是在公婆面前受了氣,那就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
別的不說,光是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侄女嫁給秦瑱沒毛病。
這些家長裡短之事聽起來沒感受,可等自己經歷起來,才知道什麼痛苦!
在他眼裡,兩個侄女就是太年輕,沒經驗。
要是換個經歷多的婦人,見到秦瑱這種鑽石王老五,那不貼着趕着都要送上門去!
此時見得大橋如此模樣,他便繼續道:
“爾等自在閨中,不知經年多亂,多少人朝不保夕!”
“豈不知似咱們這些人家,若遇掌權者不善,說屠就屠,滿門皆斬!”
“若不尋一人護佑爾等,光憑爾等容貌,當惹多少禍來?”
“吾知珂兒年少,可瑛兒汝飽讀詩書,豈不知叔父苦心?”
他這般說着,自是將大橋當做成年人對待。
大橋聽到此處,一時不僅暗自哀嘆,可憐自己女兒身,亂世之中無自由。
但她也知道橋蕤所言不錯,這些年她們雖沒怎麼出門,但也見過那等賣兒賣女的狀況。
與那些人相比,她們又是何等的幸運?
至於公婆之事,她們倒是未曾想過,現在橋蕤一提起,想想卻也頗爲難受。
思慮之間,她心中一時猛然一動,又想起了方纔秦瑱模樣,不由低聲道:
“叔父,但不知此事是叔父提起,還是秦君提起?”
她想着,嫁給秦瑱也就嫁了,就怕秦瑱是個道貌岸然之人。
表面上溫文爾雅,暗地裡卻強求他叔父索要她們爲妾。
若是那樣的話,那她可就要鄙視秦瑱的爲人了。
不過她這話一說完,橋蕤便皺眉道:
“此事卻是爲父主動提起,因是軍師膝下無子,蔡昭姬爲之尋側室。”
“吾慮爾等皆是適婚之齡,故而主動提之!”
“爾等也莫要覺得是軍師貪圖美色,實則軍師本無納妾之意,方纔出府,還怕屈了爾等,又讓爲父詢問爾等之意!”
“這等君子,若非爲父求來,爾等有何處尋去?”
他這話卻是爲了表達自己爲了二人操心之舉。
可大橋聞之,卻是一陣點頭,心想她果然沒看錯人,秦瑱確實是個正人君子。
先不說橋蕤舉止如何,起碼秦瑱沒有壞心。
如此她倒是也願意嫁,就是不知道蔡琰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麼賢惠!
大橋正在這裡想着,小橋此時卻是開口道:
“那依叔父之言,孩兒自是願之,只是不知秦君要納孩兒,還是要納阿姐?”
她問出這話,自是也沒多想,大橋聞言卻是一驚。
確實如此,她在這裡想來想去,萬一秦瑱沒看上她,反倒是看上她妹妹又該如何?
想到此地,她又忙向橋蕤看了過來。
橋蕤見得兩個侄女模樣,一時愣在了當場。
是啊,說起來秦瑱還沒說要誰呢!
他倒是費力把兩個侄女都說服了,可秦瑱到底要誰啊?
總不至於兩個都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