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啊,那可是她的親叔叔。
雖說蔡姝爲了蘇哲,跟蔡家斷絕關係,但她心中始終關注着蔡家人的性命,不然也不會跟着蘇哲來江陵。
如今,圍城的關鍵時刻,忽然聽說蔡和越城見來相見,她如何能不心頭震動。
“既然你有正經事,那我就先退到內帳了。”蔡姝倒是很懂事。
蘇哲卻問道:“怎麼,難道你不想見一見你叔叔嗎?”
“不必了。”蔡姝搖了搖頭,苦澀道:“我跟蔡家已經斷絕關係,沒有必要再見。”
蘇哲輕吐了口氣,嘆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那你就先到裡邊休息片刻吧。”
蔡姝退回內帳,蘇哲方纔下令,將那蔡和傳進來。
片刻後,腳步聲響起,一名身穿夜行衣的中年男人,跟在胡車兒後邊走了進來。
“下官蔡和,見過蘇車騎。”蔡和拱手拜見,態度相當的恭敬。
蘇哲閒嚼一顆蠶豆,冷冷道:“我說蔡和,你不在江陵幫劉表死守城池,大半夜的溜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蔡和深吸一口氣,正色道:“回稟蘇車騎,下官是奉了我家大哥之命,前來向蘇車騎獻上歸降書的。”
歸降書?
蔡瑁竟然要投降?
蘇哲心頭一振,這對他來說,還真是個好消息,如果蔡瑁當真能投降,這便是一個裡應外合,拿下江陵的絕佳良機。
只是,想當初那蔡瑁,可是從頭輕視他到尾,幾次三番的鼓動劉表發兵討伐自己。
而且,蔡瑁自己也幾番率軍進攻南陽,雖然被他殺得連戰連敗,但兩人已算是死敵。
正是這樣一個,當年瞧不起己出身,拼個你死我活的死敵,今天竟然要投降自己?
蘇哲自然覺的有些意外。
他卻不動聲色,叫蔡和把書信拿來,拆將開來,不緊不慢的細細看去。
那果然是一封求降書。
在書信中,蔡瑁對當年針對蘇哲的失禮,感到深深的愧疚,也爲幾次率軍進攻蘇哲而到惶恐,聲稱自己身爲劉表屬下,也是迫不得已。
現如今,他已在深深悔過,不敢再與蘇哲代表的朝廷爲敵,希望蘇哲能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允許他投降。
而作爲補彌,他將偷開城門,裡應外合,助蘇哲攻下江陵城。
蘇哲不得不承認,看罷蔡瑁這封降書之後,他還是頗爲激動的。
蔡瑁是劉表可以倚仗的左膀右臂之一,江陵城中,有近一半的兵馬,都屬於蔡瑁統帥,如果蔡瑁做內應,必可輕易突破城門,大軍入城,一舉拿下江陵。
那個時候,若是運氣好的話,還能順便把劉表也宰了,畢其功於一役。
“你們蔡家,當真想投降我?”蘇哲放下書信,言語中卻又帶有幾分懷疑。
蔡和忙是點頭道:“家兄歸降之意,日月可鑑,而且我們那侄女姝兒,如今已在蘇車騎身邊,對蘇車騎傾心,家兄想着,蘇車騎早晚也是自家人,還望蘇車騎念在自家人的份上,給我們蔡家一個效力的機會。”
果然。
蘇哲就知道,蔡瑁這是想通過蔡姝這一層關係,拉近與他蘇哲的關係。
倘若蘇哲允了蔡家的投降,那麼前仇舊怨不僅可一筆勾銷,甚至將來蔡家還能以外戚的身份,繼續坐穩荊州大族的位子,這對蔡家來說,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若以此來判斷,蔡瑁的歸降,倒也是合情合理。
“你先下去吧,容我考慮考慮。”蘇哲卻沒有馬上答應。
當下,他便命親兵將蔡和暫且送下去,以禮相待。
送走蔡和,蘇哲便輕輕拍了拍手,高聲道:“姝兒,你不想見的人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的了。”
腳步聲響起,蔡姝掀起帳簾,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姝兒,你叔叔方纔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蘇哲笑問道。
蔡姝點了點頭,臉上卻浮現奇色,“我真沒想到,大伯他竟然決定歸順你,真是讓人無法想象。”
“這封書信你看看,真是你大伯的筆跡嗎?”蘇哲把那降書遞給了他。
蔡姝接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方纔點頭聲稱,這確實是蔡瑁筆跡。
蘇哲卻又問道:“姝兒,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一句,以你對你大伯蔡瑁的瞭解,他當真有可能歸降我嗎?”
蔡姝身形一震,陷入了沉默。
沉吟許久,蔡姝緩緩搖了搖頭,說了兩個字:“不會。”
“爲何?”蘇哲眉頭一皺。
蔡姝嘆道:“說白了,在我大伯眼裡,似子明你這樣的人,就算是當了皇帝,他也依舊看不起你,那是一種根植在我們家族血液中,刻在骨子裡的瞧不起,以我大伯的性情,讓他投降你,只怕比殺了他還難。”
原來如此……
蘇哲先前就對蔡瑁的投降,存有幾分猜疑,如今,聽了蔡姝這個蔡瑁親侄女的評價,他更加確信,蔡瑁是在詐降。
蘇哲便冷笑道:“好一齣詐降計,竟然能想到利用你這一層關係,來獲取我對蔡瑁的信任,能想出這樣計策的人,必是我那位鹿門同窗徐庶了。”
“那……那你打算怎麼辦?”蔡姝小心翼翼問道。
蘇哲臉上掠起殺機,冷冷道:“能怎麼辦,自然是將計就計,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蔡姝背上掠起一絲寒意,感受到了蘇哲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殺機,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姝兒,你我之間,無話不言,你有什麼心事,儘可坦言。”蘇哲看穿了她有心事。
蔡姝咬了咬朱脣,嘆道:“我知道你跟大伯之間的恩仇無法調和,我只希望你能留大伯一條生路,給我蔡家子弟一條生路。”
蘇哲看着她那乞求的眼神,點頭道:“你能夠幫我識破你大伯的詐降計,光憑這一點,你的請求我就不能不答應,你放心吧,只要蔡家不頑抗到底,我自會留他們一條生路,只是,蔡家再想做荊州第一大族,只怕是不可能了。”
蔡姝鬆了口氣,苦笑道:“你能做到這些,我已經很知足了,什麼第一不第一大族的,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姝兒。”蘇哲心頭一熱,伸手將她輕輕攬入了懷中。
……
當天,蘇哲便將那蔡和又傳了前來,聲稱答應了蔡家的求降,並許諾事成之後,對蔡瑁兄弟許以高官厚祿,前仇舊怨一筆勾銷。
蔡和自然是大喜,對蘇哲再三感恩,帶着蘇哲的回覆,興奮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蔡和又數次偷出城來與蘇哲會面,約定獻城歸降的諸般事宜。
幾次見面後,蘇哲最終跟蔡瑁約定,三天之後的午夜,蔡瑁將起兵奪取東門,請蘇哲盡起大軍前往東門接應,介時雙方里應外合,一舉攻破江陵。
……
三天之後,江陵城,西門。
夜色已深,天地一片昏暗。
近三萬多荊州士卒,集結於西門城內,每個人的臉上,都混雜着興奮與不安的雙重神色。
蔡瑁,文聘,蔡和三將,橫刀立馬,肅然而立,默默的望着城下烏壓壓的士卒。
片刻後,馬蹄聲響起,劉表帶着徐庶等文武,飛奔而來。
上抵城頭,劉表向着蔡瑁一拱手,深深一拜:“德珪,荊州的存亡,我劉家的榮辱,就看你今晚一戰了,前途命運,我全託負給你了。”
蔡瑁輕吸一口氣,拱手慨然道:“我蔡瑁與那蘇賊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晚,也是我向那寒門奸賊復仇雪恨之時,我自當竭盡全力,拼死一戰。”
慷慨之後,蔡瑁卻看向徐庶,“我自然會盡力,只是不知道,徐元直先生對自己的計策,可有十足的把握?”
劉表看向了徐庶。
徐庶卻面色不起半點波瀾,只淡淡道:“這世上沒有必定成功的計策,我只能說此計成功的機會很大,畢竟,蔡將軍的侄女眼下是蘇哲的女人,蔡將軍以外戚的身份投降,無論怎麼看,都合情合理。”
他並沒有打保票,這讓蔡瑁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