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土地兼併嚴重,這是王朝末世的宿命,不是人力能改變的,幾乎就是一個沒辦法破解的結局。每到這時候,必將激起大亂,正好趁着這種戰亂,將那些失去主人的土地收歸國有,然後再分給百姓。讓百姓沒有買賣的權利,正好防備了將來土地的再次兼併。用這種辦法平均地權雖然殘忍,但也正是適合了現在的大環境。
“可是你不督促農事,這樣就壞了根本,這是犯了大錯誤的。”王哲有些痛心疾首的敲着桌子,批評着呂鵬留下來的政策。
結果,潘鳳卻是微微一笑,臉上充滿了不以爲然。見到即將暴走的王哲,忙又收斂起神色,鄭重的回覆道:“按照我家主公的安排,既然將土地交給了農民,只要他到年末上繳到足夠的地租,我們就不去管他到底是種麥還是種豆,即便是百姓放荒養兔子,也可能說明兔子的產出要比糧食貴,只要農民有收入,他們就可以或者吃自己耕作出來的糧食,或者放養兔子賺錢買來他們需要的糧食,我們不要低估百姓的智慧。”
“你——”王哲氣的指着潘鳳的鼻子,卻是一時說不上話來。
潘鳳就雙手一攤:“我家主公言道,當所有的百姓都拋棄了土地去賺錢的時候,當他們拿着那些賺來的錢去購買糧食,卻發現糧食價格已經上漲,他們經商所賺的利潤,竟然不如耕作土地賺得多的時候,他們就會在利潤的驅動下,返回身去耕作土地,這是一種心甘情願的事情,要比我們強迫他們耕作土地,更有積極性。”
看着若有所思的王哲縣尊,潘鳳輕鬆的道:“我家主公的意思就是,百姓自然會過自己的日子,根本沒必要我們官府強橫的指手畫腳,我們非要參合百姓怎麼過日子,其實往往會適得其反,好心辦了錯事。”
這時候,王哲就指着潘鳳的鼻子,卻真的無話可說了,細想起來,這不正是自己尊崇的老子的無爲而治的道理嗎?
真的沒想到,在自己眼裡是一幫腌臢軍漢的呂鵬集團,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踐行了聖人的道理。
“那你爲什麼向商賈徵收稅呢?”
潘鳳就再次攤手:“國用艱難,尤其國家不給我們撥付任何軍餉錢糧,我們還不想增加百姓的負擔,還要實行與民休息的政策,我們只能在這些商人身上收取稅收以便養兵了,當然,我們只收商人的四分稅,不再徵收任何苛捐雜稅,並且只徵收一回,在我們呂家軍控制的範圍之內,不再另外徵收,這區區的四分稅收,相比其他地方,一步一卡,百步一捐,商人們還有什麼抱怨的呢?不但他們不抱怨,而且我看到商人是歡欣鼓舞的。”
“真的只收一次四分的稅嗎?真的不再徵收其他的嗎?”
“真的。”
王哲就再次震驚了,如果真的按照潘鳳所說,在整個呂家軍的控制範圍之內,所有的商賈只交那四分稅,其實是照往常不收稅的時候,減輕了無數倍,這的確應該讓商人們感覺到歡欣鼓舞。
“收稅不易,你又何必拿出錢財去僱請一批老弱掃大街呢,這是浪費啊。”這時候,王哲的語氣軟下來,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呂鵬的位置上考慮事情了。
結果潘鳳就再次駁斥了王哲的好心:“老大人又錯了。”
“我怎麼又錯了?”王哲感覺到今天自己有些腦袋短路,實在是跟不上呂鵬那個傢伙的思路,就丟掉了原先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氣焰,開始謹慎的求教了。
潘鳳就笑着解釋道:“大人你也知道,我們平谷剛剛平息戰亂,有無數流民百姓,按照以往我們有良心的做法,我們就需要拿出大批的錢糧來賑濟他們。”
王哲點頭:“這是官府的本份,這是理所當然。”
潘放就揚起頭哈的一聲:“但我家主公卻不這麼認爲。”
王哲的臉當時就黑了,放着流民不去賑濟,難道他呂鵬和其他的酷吏一樣,任由百姓死活嗎?於是,王哲再次給呂鵬一個評價,這是一個狠心腸的人,這怎麼能讓我將平谷放心的交給他。
結果潘鳳卻又說出了一番新的道理,簡直讓王哲目瞪口呆:“我家大人有一個理念,那就是在他的治所之下,所有的人都應該盡出建設這片土地的一份責任和力量,這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無條件的賑濟,那是養成百姓的懶惰和依賴之心。”
潘鳳一臉神往:“想當初在潞縣,無數的流民涌入的時候,我家主公就實行了以工代賑的辦法。即便是老弱婦孺,也想盡辦法給他們尋找工作,讓他們儘可能的依靠自己的能力,賺取養活自己的工錢,然後讓他們用這些工錢向商人購買他們所需要的生活物品。而我們又在他們交易之中,收取四分的稅收,通過這個手段,又讓一部分我們發出去的錢轉回到我們的手中,然後再發出去。我記得我們的總管吳濤曾經跟我說過,由於當時流入的流民太多,修橋挖渠這樣的工作幾乎飽和,這時候我的主公曾經惡狠狠的決定,僱請一批閒散的百姓,出城去在野地裡挖坑。”
“挖坑?挖坑幹什麼?”王哲簡直就莫名其妙了。
潘鳳就笑嘻嘻的回答:“然後我的主公再僱請一批人,再到野外,將這些坑填上,目的就是要發給他們工錢,而不是讓這些閒散的人不勞而獲,得到賑災的錢糧。”然後就非常玩味的看着這個縣君大人:“我僱請那些老弱掃大街,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
這簡直就是一種匪夷所思的辦法,王哲就呆呆的坐在那裡,大腦實在是有些轉不過彎兒來,越想越是糊塗,最後站起來,默默的揹着手,低頭走向了回家的路。
潘鳳看着遠去,寂寞的王哲背影,心中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主公,一個能臣將再次歸附到您的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