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月一出,呂鵬告別了依依不捨的婉兒,和神情淡定的蔡文姬,在少數幾個心腹重臣的低調送別下,呂鵬身穿便裝在潞縣碼頭悄悄蹬舟,趁着強勁的冬日裡的北風,開始沿着海岸線泛舟南下,準備完成他肩負的使命。
大海遼闊無垠,日月出沒其中,星翰連接其裡,真的應了曹操,啊,不是曹操,是呂鵬那首千古絕唱《觀滄海》了。
站在船頭,遙望水天一線,聽海浪拍打船幫,看海鷗翱翔其上,風帆鼓動,破浪前行,呂鵬的胸腹之間,生髮出一種——嘔吐的感覺啊。
現在,呂鵬這個旱鴨子總算是真正的領教了什麼叫大海風浪了。
按照時令,冬日是渤海最平穩的時候,但即便是這樣,看到遠處一線的海浪過來,似乎溫柔的讓你想跳下去親近一番,但等海浪捲到眼前的時候,那種排山倒海的氣勢,讓舟船顛簸搖晃,讓人肝膽欲裂。
趴在船幫,嘔吐了一陣,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吐出來之後,瞧瞧苦膽都吐出來了的許傑和劉處,總結了一下:“看來我們北方造的大船還是不行啊,這樣的船怎麼能在大海里航行,怎麼能通達高麗和倭國呢,看來,我回去之後,還是要開開金手指,造點大船出來啊,面對星辰大海,我們必須要造大船,大大的大船啊。”
結果這時候,船老大穩穩的託着一壺茶水過來,對着呂鵬笑着道:“這位客官,您算說錯了,我的不是北方船,是南方的,現在你們北方還打造不出像我這樣的大船呢,還有一個,現在我們大漢,早在太平年景,造船就已經相當發達了,根據不同的用途和需要造成各種類型的船,有客船、貨船、戰船等。客船中又有官船、民船;民船中又有舸、艑、艇、扁舟、輕舟、舲舟、舫舟等。
現在戰亂四起,大家對商船的興趣也就不大了,不過對戰船卻是越來興趣越高,其實戰船有很多是從民用船隻發展而來的,這也等於變相的爲民船商船打下了技術儲備,你就比如說現在的江南孫將軍處,所造樓船,高十餘丈,甚是壯觀。
“可惜,中原大亂,羣雄並起,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卻都窮兵黷,如果要是把這個能力,用在民用之上,那這個大漢天下將是多麼的富足啊。”呂鵬就一邊吐一邊感慨。
這個船老大聞聽,神色也不由一黯,但轉而就驕傲的將胸膛挺起:“其實也不然,還是那一句話,戰船是由民船發展出來的,而戰船對結構速度,以及耐性上,都要遠遠的高於民船的需要。原先這些手藝技術,在民用上的時候,只能依靠各個船塢自己去摸索,日積月累進步極其緩慢,這時候戰爭起來了,各地英雄豪傑,紛紛花費大量金錢建立水師,結果水師你有我有,大家都有,自然也就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是,各地英雄就開始不遺餘力的將自己的戰船打造的更先進,更堅固,以求超越對手打敗對手,這一下好了,那些英雄們紛紛拿出大筆的錢糧,僱請聰明的手藝工匠人,不斷的研究新的辦法,新的手藝技術,不瞞這位客官說,現在的技術要遠遠超過以前。”
這種論調其實並不新鮮,有競爭纔有動力,但是競爭分爲兩種,一種是太平時節的競爭,說穿了,那幾乎就沒有競爭,大家基本都是得過且過,也沒有什麼競爭動力。
而一旦戰爭爆發,競爭的動力就顯現無疑,你不努力超越對方不行啊,那真的要命啊,這就是所謂,在百米長跑上,後面追着一條狗和沒有狗的人,所能爆發出的人的潛質是不一樣的。
“正因爲這些英雄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提高了造船的技術,而後這些工匠就將這些造船技術又轉爲民用,現在在江南,在沿海,有許多商家已經利用了這個巨大的技術,打造出巨型的海船,開始泛舟海外了。”
然後驕傲的將胸膛挺起:“就單單我家族,現在就有船兩千丈,(漢代的船的計量方法是按照丈算的,連接起來千丈長,可見這個家族的船隊是多麼的壯觀。)
然後看看呂鵬那不相信的眼神,這個船老大充滿了驕傲的向他道:“這位客官,您僱請我的這個船隊,其實按照我家族來劃分的話,是內河船,因爲您的物品,是從這裡裝運,最終要通過長江,走向漢水的,如果用我家另一個船隊海船來裝運的話,中間要裝卸幾次,不但耽誤工夫,而且破損也多。
假如說您要有商品販運到海外去,我家就有兩條海外船隊,一條專跑高麗倭國,一條專跑南陽遠達大秦(羅馬)”
按照他說的,他家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常客了,呂鵬就無奈的苦笑,對着臉色蒼白的許傑的:“看看我說的對吧,戰爭能促進人類技術的發展,極大地刺激社會進步,我說的時候你還跟我辯論,你看看這位船老大說的,這就是對我的論證的全力支持。”
許傑卻難得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如果是以打爛這個世界,讓生靈塗炭,那這種進步,不要也罷。”
這個船老大點頭贊同,但又搖頭否定:“太平時節,大家隨遇而安,就像我的家族,太太平平的耕讀傳家,誰想着去外面打拼?可是這戰爭一起,原先的佃戶奔走逃亡,巨大的家族再也難有收入爲繼,而我們家族又不在幽州呂將軍的管轄範圍之內,得不到那草原購買的權利,沒辦法,家族裡只能將一些經營投入到海上去冒風險,經過幾年的打拼,這大海里也不知道葬送了我家族多少精英子弟,這才總算開闢了這兩條商路。”
呂鵬就若有所思的道:“但是現在我讓你重歸太平,或者是,我,可以和呂鵬那個傢伙說,給你上萬畝的草原土地,那麼你的家族還願意繼續耕讀傳家嗎?”
“不,絕不。”結果這個船老大堅定的搖頭,連考慮都沒有考慮一下。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