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6章:天邊的騎兵
夏日的太陽高高的掛在長社城的上空,天上沒有一絲雲彩,陽光直射在長社的城牆上,明亮的刀光和斑斑血跡相映在一起,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偶爾有一陣輕風颳過,使得城牆上的血腥味迅速向四周蔓延,瀰漫了長社的晴空。
高高的長社城牆之下,十幾萬黃巾軍士兵發瘋似的朝着城牆上猛衝,面對如雨的箭矢和磚頭,不斷地有人倒下,又不斷地有人爬起來,不管是城牆上面的官軍,還是城牆下面的黃巾軍,都在嚎叫着,只有死神站在一邊,靜靜地收穫着生命。
正在往城下砸磚頭的官軍士兵突然聽到城牆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只見他們的主將,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雋兩人隨着大批將領親兵走了過來,他們停下腳步,兩手扶着牆跺,向城外探出頭去,面色焦急地看着不斷涌上來的黃巾軍。
“黃巾賊好象發了瘋啊,不顧死活地往上衝,看樣子他們想今天拿下長社城啊。”
面對瘋狂的黃巾軍,一向穩重的皇甫嵩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領兵打仗幾十年,長社之戰也許是他遇到的最難解開的困境。作爲大漢朝廷最負盛名的將領,皇甫嵩已經顯得有些蒼老,美好的歲月在戎馬生涯中慢慢的逝去,白髮已經稍稍地爬上了額頭,那從不服輸的眼神也透出一絲憂鬱。
“將軍大人,求援急信已經發出一個多月,我們的援軍估計快到了。”
同樣面色凝重的朱雋緊鎖着眉頭,不知他是在安慰皇甫嵩,還是在爲自己鼓勁。年紀輕輕就表現出卓越軍事才能的朱雋在黃巾起事後,被朝中公卿推薦,漢靈帝劉宏才任命他爲右中郎將,與皇甫嵩一起來鎮壓穎川黃巾軍。
也許這個波才前生就是朱雋的冤家,兩人見面第一仗就被波纔打得大敗,竟然被逼得逃進了長社城,動彈不得。堂堂的大漢朝廷中央軍,竟然被一羣拿着菜刀、鋤頭的農民包圍在長社一個多月,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唉,朝廷的事情哪裡說得準。皇上受十常侍矇蔽,能看到我們的求援急信就不錯了,要想得到及時求援,恐怕只有祈求上天保佑了。”
“哼,十常侍不除,恐怕天下不得安寧。”
站他皇甫嵩、朱雋身後的一個青年將領突然憤憤地插了一句,不用回頭,皇甫嵩、朱雋也知道這是誰在說話。雖然這話說出了他們的心聲,但是一向穩沉的皇甫嵩、朱雋還是不由得搖了搖頭。
“天下之亂,皆由十常侍起。他們的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爲盜賊。如斬十常侍,懸頭南郊,以謝百姓,遣使者佈告天下,可不興兵而賊寇自清。”
青年將領越說越激動,英俊威武的臉龐越發顯得朝氣蓬勃,眉宇間透出一股浩然正氣。他就是出生於四世三公的士家子弟,當朝青年才俊袁紹。時任大漢中央軍的中軍校尉,跟隨皇甫嵩來穎川討賊,不曾想被賊困在城中。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稍矮些的青年將領見他越說越激動,悄悄地拉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在這種場合亂說。然而他並沒有理睬他的提醒,反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個矮個子就是他的同宗兄弟,大漢中央軍的折衝校尉袁術。那袁術卻沒有袁紹那般英武的臉龐,尖尖的臉頰讓人一看就會想起老鼠之類的動物,既是同宗兄弟,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不好,黃巾賊攻上城牆了。”
不知是哪個將領喊叫了一聲,打斷了袁紹的話題。大家扭頭看去,果然有一百多個黃巾軍的士兵已經衝上了城頭,城牆上的官兵發一聲喊,舉起刀槍就與那些黃巾軍士兵撕殺在一起。
“快,趕快調集兵力,全部殺掉,決不能讓他們衝上城牆。”
想都沒想,朱雋大聲吼叫起來,指揮着士兵們迅速上前撕殺,拼命也要把那些黃巾軍士兵趕下城牆,緊跟着他們的親兵也撥出大刀,在他們的周圍迅速形成一個保護圍。
他們身邊的這些將領是不能指望的,搞搞政治鬥爭、陰謀詭計,他們倒是很在行,可要他們上陣殺敵,那還不如自己親自上陣。沒看到他們都掛着寶劍嗎?那是殺人的武器嗎?裝飾品而已。
爬上城牆的黃巾軍,嚎叫着與官軍撕殺在一起,激起了一陣陣血浪,雙方都不斷的有人倒下,鮮血飛濺而出。那些衝上城牆的黃巾軍,心中比誰都清楚,要麼佔領城牆,要麼被殺,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就是懦夫也變成了勇士。
數百的官軍和黃巾軍終於混戰在一起,場面既不精彩,也不壯烈,只有冷酷、血腥、殘忍。因爲這是在城牆上,雙方根本不可能展開太大規模的混戰,也不會有個人武功施展的機會,一切就是爲了殺死對方。
“殺啊……”
雙方都在呼喊着,揮舞着刀槍朝前殺去。也不管前面倒下的是誰,只要是不動彈了,就會被從城牆上扔下去,以便清理出廝殺的地方,流淌的鮮血,好像瀑布一樣,從城牆上漫流而下。
“快,趕快增援。”
皇甫嵩終於急了,直接命令身邊的親兵衝了上去。由於施展不開,守城的官兵在這場撕殺中沒有佔到任何的便宜,那攻上城牆的黃巾軍越來越多,被黃巾軍佔領的缺口越來越大,眼看城牆就要不保了。
登上城牆的黃巾軍,一個個都好像瘋了似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拼命往前撕殺着。由於混戰在一起,刀槍也無法展開,有的黃巾軍就有嘴咬,用手抓,還有的甚至抱着官軍跳下了城牆。
黃巾軍越來越近了,只見刀光在閃爍,鮮血在飛濺,官兵和黃巾軍都在嚎叫,天地之間,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唯有那慘烈的殺伐之聲在空中迴盪,直衝雲霄。
“殺啊……”
皇甫嵩撥出了他的寶劍,緊接着朱雋撥出了寶劍,而袁紹、袁術等將領們也撥出了他們的寶劍。雖然是個裝飾品,但是畢竟不是玩具,用來殺敵也許不行,用來自殺還是可以的。
將領們也嚎叫起來,揚起手中的寶劍,指向被黃巾軍佔領的城牆。高貴的寶劍在陽光下發出幽幽的寒光,那不曾見血的鋒刃輕易地劃破空氣,在督戰的同時,卻也告訴黃巾軍,官軍的指揮官就在這裡。
“殺啊,官軍的大將就在前面,殺死一個大將就能升大官啊。”
這可比打雞血都還管用,參加黃巾軍造反,不就是爲了升官發財嗎?眼見前面就是高官厚祿、金山銀山,不往前衝那纔是真正的傻瓜。黃巾軍士兵們幾乎瘋狂了,如潮水般地殺了過來。
這時,連城牆下面的波才也看到了皇甫嵩、朱雋一行人,興奮得臉上象綻開了桃花,灼熱的雙目透出一股殺氣,打馬衝到城牆跟下,手中的長槍朝前一指,雷鳴般地吼叫起來。
“殺掉皇甫嵩、朱雋者,立即升爲大將。”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一世的英名就這樣毀於一旦。眼看長社就要丟了,大漢最精銳的中央軍就要完了,自己還有何面目再見到皇上,自己還有何面目再見到天下人。
“皇上,末將有負聖恩啊。”
皇甫嵩黯然長嘆一聲,最後再看了那天上的太陽一眼,強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索性兩眼一閉,揮劍就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卻不料朱雋一把抓住劍柄,使勁奪了過來。
“將軍大人且不可輕生,將士們正在殺敵,勝負還未定矣。”
無可奈何的皇甫嵩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擡眼看去,城牆上的士兵激戰正酣,隨着時間地流逝,雙方拼殺的吼聲正在逐漸的減弱,跳上城牆的黃巾軍與被殺的黃巾軍幾乎差不多,城牆上呈現僵持的狀態。
“看哪……”
正當大家全神貫注地緊盯着城牆上撕殺的時候,突然聽到袁紹興奮地大叫起來。幾乎是同時,大家的目光順着袁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東方的地平線上,一條看不到邊的鐵流正滾滾而來。
正在撕殺的雙方彷彿突然聽到了住手的命令,或者是被孫悟空定住了,刀槍停在半空,紛紛扭過頭來,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呆住了。那滾滾而來的鐵流揚起的灰塵瀰漫了整個東方,半邊天空都被籠罩在灰塵之中,明亮的陽光彷彿一下子暗淡下來。
“天啊,是騎兵,我們的援兵來了。”
還是袁紹,他幾乎跳了起來,手中的寶劍高高舉起,聲嘶力竭地吼着。此時此刻,什麼十常侍,什麼皇上,他都忘了,眼前只有那天邊的騎兵,那可是救命的神兵啊。
“殺啊……”
城牆上的官兵迅速醒悟過來,援兵來了,士氣空前高漲,那些官軍瞬間變成兇悍異常,揮舞着刀槍立即開始瘋狂的反撲。黃巾軍的信心頃刻間就崩潰了,因爲他們心裡清楚的很,他們一直是孤軍作戰,沒有任何援兵來幫助他們。
“結陣,結陣。長槍兵、弓箭手,趕快結陣。”
正等着斬殺皇甫嵩的波才驚呆了,以至於他好一陣子也沒有反應過來,只到那一排排的長槍反射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總算是清醒了,作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結陣自保,然後慢慢退入大營。
好在他還懂得在這樣的平原地帶,步兵遇到了騎兵要趕快結陣自保,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一窩蜂地往回亂路,立馬就會變成一羣被宰的羔羊,最終的結果就是被騎兵一個個地宰殺。
“噹噹噹……”
黃巾軍的大陣裡迅速敲響了集結的命令,黃巾軍士兵們潮水般地從城牆邊上退了回來,雖然他們已經精疲力竭,但是在將領們的催促之下,拖着疲憊的身子仍然朝大陣跑來。
波才手下的大將們不愧爲將領之才,從他們發現騎兵的那一刻起,立即就意思到大事不妙,然而他們並沒有慌張。待波才的一聲令下,馬上召集各自的手下,十幾萬人迅速集結起來。
一排排的長槍手安置在大陣的四周,他們把長槍放在地上,雙手握着槍柄,槍刃斜指着長空。在長槍手的身後,是密集的弓箭手,一支支箭矢搭在弓弦上,驚恐的兩眼緊緊地盯着前方。
就在這時,從雲梯上摔下,已經昏死過去的二順子突然被那劇烈的馬蹄聲驚醒過來,他擡頭看着黃巾軍朝大陣跑去,還以爲今天的攻城結束了,一絲欣喜涌上心頭,竟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大陣跑去。
“又多活了一天。”
二順子在暗自慶幸,又熬過了一天,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的死去,沒有比活着更令人興奮的了,活着就是勝利。如此亂世,人命賤如狗,能夠活着,哪怕象一條狗一樣的活着,就象是個奢望。
然而城牆上的黃巾軍士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再也沒有士兵上來增援他們,他們完全成了被官兵們斬殺的羔羊,慢慢地向後退縮着,絕望的士兵甚至自己從城牆上跳了下來,城牆上又歸於平靜。
“哪來的騎兵?”
皇甫嵩已經回過神來,眼看着那萬馬奔騰的壯觀場面,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大漢軍隊瞭如指掌的皇甫嵩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些騎兵會是朝廷的援軍,他甚至想到,這會不會是胡人趁着中原戰亂,又來搶劫財物,殺人放火。
“殺啊……”
排山倒海的吼叫聲霎時沖天而起,龐大的騎兵橫隊悠然之間變成了一路縱隊,奔騰的戰馬洶涌如潮,狂亂的馬蹄猛烈地叩擊在地面上,激濺起遮天蔽日的滾滾煙塵,還有那漫天飛舞的殘枝亂葉。
轉眼之間,那些騎兵就衝到了跟前,隆隆的馬蹄聲此起彼伏,不僅大地在顫抖,連城牆也跟着在顫抖。一排排的長槍猶如槍林,黃巾軍士兵們從沒有見過的三棱槍刃折射出萬道金光,刺痛了黃巾軍士兵們的雙目。
“鬼啊……”
黃巾軍士兵們驚恐地大叫起來,扶槍的雙手連同整個身子不住地發抖。那些弓箭手更是嚇得拉不開弓,慌亂地將箭矢放了出去,連那些騎兵的影子也沒有射到。更有膽小的士兵嚇得尿了褲子,以至於黃巾軍的大陣裡傳來一陣陣的惡臭。
“天啊,他們究竟是人還是鬼?”
立在陣中的波才強自忍住心中的恐懼,握槍的雙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不過讓他疑惑的是這些騎兵既然沒有衝鋒,也沒有射箭,僅僅是圍繞着黃巾軍在大陣轉了幾圈,就揚塵而去。
那些騎兵突然而來,又突然而去,他們從東方的地平線處而來,又往東方的地平線處而去。沒有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陣輕風和滾滾的煙塵,還有那令人不寒而慄的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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