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張濟之勢已成,荊州遲早會被其吞併,我蒯家不可隨劉表陪葬也。”
蒯良府上的一間密室之中,蒯良和蒯越兄弟對案而坐。
每一次商議蒯家的大事,都會是在這個地方,從蒯家進入荊州之後,一百多年來,皆是如此。
蒯家的先祖名叫蒯通,原本叫蒯徹,因避漢武帝劉徹名諱而改爲蒯通。
蒯通是縱橫家出身,辯才無雙,善於陳說利害,曾經是韓信的謀士,先後給韓信獻過滅齊之策和三分天下之計。
韓信造反未成,被劉邦殺害,但劉邦卻把蒯通給放了。
後來,蒯通投奔了曹參,成了曹參的得力謀士。
王莽時期,蒯家因爲忠於西漢,幾乎近遭屠戮,只有其中一支輾轉來到荊州落戶,便是蒯家在荊州的先祖了。
聽蒯越這麼一說,蒯良立即就緊皺雙眉,思考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劉表待蒯家不薄,若是反他,只空落後世罵名也。”
“兄長此言差矣。”蒯越微微一笑,“劉表之所以待蒯家不薄,是在還恩。當初他單騎入荊州,若是無我蒯家相助,豈能如此輕易掌控荊州軍政大事。”
“一飲一啄,自當如此。”
“然,眼下劉表大勢已去,若我蒯家繼續扶保劉表,一旦張濟兵入荊州,蒯家在荊州將無立足之地也。”
“兄長莫要忘記,那蔡瑁已經比咱們蒯家先行一步,若是兄長稍有遲疑,一旦張濟發兵南下,我蒯家就再無任何機會了。”
蒯良聽了,登時一陣沉默。
的確,這個時候,蒯家主動投誠,跟張濟揮兵南下之後,再行投誠,意義完全不同。
荊州之地,以蔡家和蒯家爲首,其餘幾大家族全都仰視着這兩家,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一旦被蔡家搶了先機,蒯家就優勢盡失,勢必會遭到蔡家無情的打壓。
到時候,別說保住荊州第二的地位了,不被蔡家打壓成荊州最末就謝天謝地了。
見蒯良沉吟不語,蒯越心急,但蒯良纔是蒯家的家主啊,蒯良若是不同意,他再多的謀略都是沒用。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蒯家中分離出去,另立一支。
但這也是士族之大忌,也是士族保全滿門的唯一辦法,不到萬分危急的關頭,沒有人願意走出這一步。
而且,一旦分離出去,就必須要改姓。
春秋時期,晉國的智瑤成爲智家的家主,但其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手段慘烈。
智果料定智家必有大禍,於是就找到晉國執掌祭祀的太史處,要脫離智家,改爲輔姓,另立宗廟。
後來,智家果因智瑤遭到大禍,被韓趙魏三家滅掉,平分了晉國。
蒯越心中暗下決定,如果蒯良不同意,那麼他就會仿效昔日的智果,脫離蒯家,改爲他姓,另立宗廟,待到張濟滅掉荊州,滅掉蒯家之後,他再把姓氏改過來。
蒯良考慮的顯然比蒯越要多,皺了皺眉,說道:“二弟,張濟雖說應對此番五路諸侯討伐,然其四面皆敵爲事實也。”
“張濟雖然文興武盛,民心盡歸,但在宛城這種四戰之地處,焉能有前途?”
蒯越微微一笑,說道:“兄長此言差矣。”
“袁紹佔劉備,劉備必敗,袁紹大軍很快就會南下。到時候,兗州曹操、徐州呂布,皆爲袁紹之敵也,安能顧得上張濟?”
“江東之亂,兄長亦知,短期內無力外顧。”
“所以,一旦北方戰起,就是張濟大軍南下之時。張濟兵強馬壯,麾下有禰衡、李儒、賈詡等智者,黃忠、魏延之類大將如雲,我軍如何擋之?”
“還有,一旦蔡瑁投敵,襄陽旦夕之間就會成爲張濟囊中之物,我蒯氏豈非危矣?”
終於,在蒯越的一陣勸說下,蒯良心動了,點了點頭道:“二弟,既然如此,咱們蒯家也絕非坐而等死之輩,當投明主也。”
蒯越大喜,更是鬆了一口氣,一拱手:“兄長英明,蒯家之福也。”
蒯良,素有荊州第一智者之稱,當然,這是在臥龍鳳雛,以及徐庶還沒出山的時候。
平素,蒯良思慮問題比較細膩,下決定就慢了點。
可一旦蒯良下了決定,就不會再有更改,除非發生了十分重大的事故。
蒯良問:“二弟,你已思量此事日久,眼下蔡家已經佔了先機,不知二弟可有良策,保我荊州第一士族之地位?”
蒯越微微一笑:“兄長,此事不難也。”
“蔡家,雖說提前一步向張濟表忠心,然蔡氏已經失寵,蔡瑁亦無兵權,僅靠蔡府數千私兵,豈能助張濟輕易得荊州也?”
“而我蒯家,雖無兵權,但劉表眼下對你我兄弟二人言聽計從。不若以劉磐兩次北伐失利,建議劉表將子福調入新野,守護襄陽北門戶,以拒張濟。”
子福,是蒯祺的表字。
蒯祺是蒯良和蒯越的族弟,文武雙全,被劉表拜爲樊亭侯,官至房陵太守。
另外,蒯祺還有一個身份,是諸葛亮的大姐夫。
蒯良登時眼睛一亮,蒯越這一計着實大妙,等於是讓劉表自己爲自己挖一個坑。
“好。”蒯良越想越覺得蒯越此計甚妙,立即就擊掌叫好,“二弟,就依此計。”
“不過,北上宛城之人,須得找一萬分可靠之人,不得有任何差錯。”
蒯越微微一笑,說道:“兄長放心,此番劉表兵敗,唯恐張濟會驟然南下,日夜寢食不安。”
“小弟欲勸劉表,派出使者北上宛城,一是與之交好,將責任推到曹操頭上,二是探查一下張濟的口風。”
“此等要事,劉表必不會派閒雜人前往,到時候小弟主動請纓,便可名正言順進入宛城,見那張濟也。”
蒯良大喜道:“有二弟親自前往,自能看出張濟是否明主,我蒯家無憂也。”
蒯越頗爲得意,一拱手:“小弟北上之後,蔡府動靜,還望兄長定要謹慎,若是抓到蔡瑁私通張濟的證據,則蔡家再無超越蒯家之機也。”
蒯良眼神中閃過一抹冷笑:“二弟儘管放心,爲兄定會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