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隨從就折返了回來,小聲附在劉封的耳邊,道明情況。
“主公,不見張溫三人。”
“嗯。”劉封點了點頭,不打算等了。只是心中還是很遺憾。
就在這時,大廳內,虞翻坐的有些不耐煩了。
虞翻因爲性情的原因,朋友圈子很小。再說,劉封這邊宴請的賓客,大多相熟,沒什麼好說的。
虞翻勉強忍耐了片刻,最後,還是舉拳對劉封道:“今日將軍相請我等來此,言有書籍之事相商。不知是什麼事?”
“仲翔所言甚是。那書籍精緻,令人愛不釋手。它的事,我等也是好奇不已。”那邊,比較善談的闞澤接口道。
今晚參加宴會的人,多數爲那書所誘惑。但也有人,爲劉封找他們商量書籍的事情,而關注。這纔來了這裡。闞澤就是其中之一。
“呵呵,今晚宴請諸位先生,其實是有事相求。只是相請的賓客並沒有到齊,不好開口。現在看來,是我的面子不夠,那人恐怕是不會來了。”劉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
“是何事讓將軍費心?還請將軍明說,我等若是能力所能及,必定相助。”
相比於,這場宴會什麼人沒到,在場的人沒有一點意外,畢竟劉封乃是荊楚之主,是江東勢力的假想敵。
而另外劉封說有事相求。就讓在場衆人,好奇不已了。
劉封何人?坐擁七郡,地方數千裡。其府庫何其充足,其地位何其顯赫。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他的?
因此,衆人紛紛開口。
看着衆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摸樣,劉封搖着頭,笑道:“也不是什麼事,就是藏書。”
隨即,劉封微微遺憾道:“衆位也知道我有白紙,可以製造出精美,精緻的書籍。但慚愧的是,荊楚的藏書不足,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千。有許許多多的孤本,善本,都沒有。心以爲憾,所以想請諸位能夠拿出家中藏書,借我抄錄一份。”
“這有何難。等我回去整理出出一份家中藏書的目錄,獻給將軍。將軍查閱一下,府上沒有的書。而後派人來抄錄一份就是了。”闞澤豪爽道。
本以爲什麼事情能難得到劉封的,沒想到是區區小事。這個時代,文人互相抄書是常有的事情,又加上衆人都接受了劉封的一車書籍。
因此,所有人的紛紛表示,願意獻出家中的藏書,讓劉封派人去抄錄缺少的那一部分。
以充足荊楚的書庫。
劉封一一相謝,面上歡喜,其實心中古井無波。
劉封雖然好書,也希望能夠推廣文學。但心中其實對那些孤本,並不是太看重。
這只是,劉封認識在場的江東名士,臣子的理由。
“荊楚底蘊淺薄,藏書不豐。此事對於諸位來說,只是小事。但是對於我,對於荊楚來說,卻是大事。我在此多謝諸位了。等諸位送上家中的藏書目錄,我也會派人送去荊楚,若是那些書,我荊楚有,並且刊印成爲的,我就派人送上書籍。若是沒有的,也會刊印出來一份,贈予各位。”劉封投桃報李道。
其實這纔是目的,明着給這些人好處。
在座的都是好書的人,應該不會拒絕,把家中的所有又笨重,又因爲字跡不同,而導致閱讀困難的竹簡。換成賞心悅目的書籍吧。
這是劉封想出來的妙招。
金銀太俗,送書是雅事。當然,還有個理由,在場的人都是文人,名士。很多都是有氣節的人,送金銀肯定會適得其反。送書就不會了。
果然,劉封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幾乎齊齊面露了喜色。
望着劉封的目光,都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溫了起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句話,在什麼地方都是有效的。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衆人紛紛抱拳多謝劉封的美意。都不是愚蠢的人,聽得出來劉封只是找個理由,給他們送書罷了。
只是明知道有毒,但還是忍不住都來了個飛蛾撲火。
越是有氣節的人,越是清新寡淡,對於外在的誘惑越又抵抗力。一般不收禮。但一旦獲得了很心儀的禮物,就很難拒絕。
並且,感激會成倍增加。有的人,還會覺得欠了對方人情。
看着這一切,劉封面上從容應付。心中卻是歡喜的緊,不見的是好感,但在另一方面,建立起來了一種關係。
藉着這由頭,劉封可以在接下來的有限時間內,宴請,以及登門拜訪。增加感情了。
相信這些人是不會拒絕的。
同時,劉封也知道,今晚上的重頭戲已經過了。接下來,就是普通宴會的流程了。
歌舞,酒菜。
因此,當氣氛微微平靜下來以後,劉封吩咐了隨從,命歌姬上來獻舞,樂師奏樂。
歌姬與樂師都是孫權在贈送了這做宅院後附帶的。都是吳越人。奏的是吳樂,舞的是吳舞。
與荊楚那邊的歌舞比起來,有一股獨特的風味。另人賞心悅目。
……
吳縣城東,張溫府內。張溫坐在首位上,面無表情。其下有一年老的管家,以及長子張雄。
張溫年四十,容貌奇偉,膚色白皙。
張溫出自四大族中的張氏,與張昭爲同一族。但是在族中的影響力,卻還在張昭之上。
張昭雖然也出自張氏,但其實是徐州人,乃是旁支。現在雖然位高權重,在執掌張氏,但其實根基不深。
但張溫就不一樣了,乃是嫡支正宗。在族中影響力很大,田宅奴僕衆多。
除此以外,張文剛還是孫權帳下的中郎將,因爲今日有些事情要處理,因此回來的比較晚。
當聽到管家說,劉封送上了一車書籍,並且請他赴宴的時候。張溫道:“劉封者,甕中捉鱉矣。何必去赴一死人之宴?那些書籍,也送還給他。”
不僅神色不屑,語氣也很是譏諷。
“諾。”管家應命道,彎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父親,劉封乃是荊楚之主,我江東之死敵,他的宴不去也是應當的。但是那一車書籍,可是稀缺的物件,這退走了,豈不可惜?”管家走後,張雄很是可惜道。
張雄繼承了張溫的容貌,生得很是男兒氣質。但是不管是性格與能力都相差張溫太多了。
要說張溫這個人,有才學,也很喜歡書。同時既愛名,又功利。從他拒絕劉封,拒絕劉封的書就可以看出來。
他愛書,但卻能狠下心拒絕了劉封的書,擺出一副忠君愛國的架勢,不與敵人爲伍。
可以說是既保住了名聲,又對孫權暗示了忠心。
而張雄卻是剛剛相反,他也有心計,但是頗爲愛財。不怎麼愛惜名聲。劉封的送的書,還要退還,心疼啊。
“糊塗,那書籍再好,也比不上這前程,只要吳侯恩寵,我張氏就能不衰。”見長子不成器的摸樣,張溫訓斥道。
不過,張雄卻是不以爲然。
見此,張溫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擺手道:“你去把這件事情回報給吳侯,暗示吳侯,劉封暗中會有陰謀。”
“記得,語氣要委婉一些,要憂慮一些。要擺出一種憂國有心的姿態,而不是單純的表忠心。”最後,張溫又意味深長道。
“諾。”張雄到也不是完全的不成器,聞言也收起了臉上的表情,鄭重的應了一聲,隨即,轉身離去。
當張雄急匆匆的乘坐馬車,打算向孫權表忠心的時候。
孫權的臉都綠了。
他經接到了確切的消息,知道了劉封在宅院內,宴請了十餘位賓客。
孫權忌憚劉封,派遣了周廣,朱重二人負責監視劉封,當然不是擺設。不僅知道了劉封設宴,而且還知道了具體的到底有誰去赴宴。
孫權臉色變綠的原因,不僅是因爲劉封現在身處江東,危機四伏,卻沒有自知之明,堂而皇之的拉攏江東名士之心。
而是因爲,劉封這次宴請的人,都是孫權看重,並且打算提拔的後備大才。
如闞澤,虞翻,嚴畯,步騭,步騭,薛綜等人。都是孫權心中的重中之重。
而這些人現在在幹嘛?只因爲一點點的誘惑,就去劉封那邊赴宴。當真是豈有此理。
當然,孫權也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因爲沒有忠心,也並不是沒有氣節。而是單純的喜愛書籍,想要書籍罷了。
與勢力的敵對沒有任何關係。
甚至有一些人,不認爲江東與荊楚是兩個敵對的國家。千萬不要忘記了,現在還是漢室的天下。
江東這邊,希望鼎足而立的人有。但是意志不堅定,或者說是,模棱兩可的人,也有。
所以這些人去赴宴並不代表什麼。
但是孫權身爲江東之主,他希望江東能夠與北方鼎足而立,希望他的臣子都不去見劉封。不去赴宴。
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孫權的臉色幾乎綠了。
“傲慢自大,沒有自知之明,愚蠢之極。”孫權對於劉封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處境下,還表現如此明顯的,籠絡人心的姿態,做出了自己認爲的評價。
其實也恰恰如此,劉封的作爲,在劉封自己看來是正確的,而在孫權看來,只是家中他心中的怒氣,進而加速劉封的死亡。
現在,要問孫權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立刻把劍,砍下劉封的頭顱。但恰恰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劉封現在死了,孫權的鼎足而立的想法,就泡湯了。
忍住,忍住。孫權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