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劉封登高遠望,這邊黃祖命大軍紮營後,也策馬數十步,領着軍中衆將觀察夏口。
“此城,當年乃是爲了防備江北水軍而建造的水寨,只有利於防守水軍,而不利於防備步卒,要攻破實在是太容易了。”
黃祖身邊有一個部將,滿臉不屑的看着夏口城道。
這將軍名爲雷冠,長的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自負乃是江夏太守黃祖坐下第一猛將。當年黃祖建造這座夏口城的時候,他就是黃祖部將了。因此對於這座城池的弱點,知之甚深。
“我的目的不是攻破城池,而是要把劉封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恨。你可知?”黃祖卻沒有像往常那般誇讚雷冠剛猛,反而冷聲道。
這些日,黃祖又蒼老了不少。夜裡睡覺的時候,時不時的夢見長子黃射的身影。無比的悔恨,當初爲何要派遣兒子取攻打劉封,爲什麼不是派遣軍中大將鄧龍前往。
對於殺了黃射的劉封,黃祖更是恨不得大卸八塊。
心情不怎麼好,對於籠絡人心之術。當然也懶得用了。
雷冠被黃祖的冷言冷語說的臉色通紅,但卻又不敢把怨氣發泄到黃祖身上。反而在心中怨憤起了劉封。
要不是這小子突然冒出來,黃射又怎麼會死。他又怎麼會被罵。
你一個小小的劉封,被我們公子殺了是福氣。有福氣不享,反而惹來黴運,導致不久之後就要被大卸八塊。真是可恨又可憐。
雷冠理所當然的想着。
本來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是先安營紮寨,明日再行攻城。但是黃祖卻是等不及了。
看了片刻之後,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朝着夏口城,怒吼道:“破城後,得劉封首級者賞金一千,得屍身殘骸者,賞金一百。攻城。”
雷冠聽完後,渾身哆嗦了一下。果然是大卸八塊的命運。他深知黃祖這命令下去以後,肯定會導致士卒哄搶劉封的屍體,分解,再分解。人手一個零件,拿回黃祖身前領賞。
夠惡毒,對劉封的恨意夠深。
心中默哀了一下,雷冠策馬出陣。因爲是第一猛將,一般頭陣都是他上的。
城池上,劉封見對方一個身穿金甲的將軍,領着千餘士卒出陣。不由把手搭在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
沉默了片刻,劉封眼中忽然寒芒爆閃,大聲道:“擂鼓,震軍威。”
“轟隆,轟隆。”隨着劉封的一聲令下,城牆內一字排開,十餘隻大鼓,在二十餘強壯士卒的敲打下,發出了震天般的轟鳴聲。
於此同時,城下黃祖軍中,也傳出了陣陣的鼓聲。鼓聲中,雷冠領着千餘士卒,猛的向夏口城發起了進攻。
士卒人手一個麻袋,裡面裝着泥土。準備一舉填平護城河。夏口是江夏治下的水寨,黃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座城池是一座水上要塞,城池四周都護城河呢?
在西陵縣集結大軍的時候,這些麻袋早已經準備好了。足足數千袋下去,小河也給填平了。
擂鼓聲中,一千餘士卒揹着麻袋奮力向前。而此時,城頭上的弓箭手已經在張貴的指揮下,不要錢似的發射出了箭矢。
“嗖嗖嗖。”箭如雨下中,無數揹着麻袋的士卒,應聲倒地。或慘嚎不已,或無了聲息。
但是士卒們卻還是咬牙往前衝,不敢絲毫的後退。因爲他們知道將軍雷冠正領着親兵在後督陣,凡是後退着殺無赦。
向前衝進去,佔領城池是活路。向後退只有死路一條。
這大約七八十步的路中,有幾乎五分之一的士卒倒在了途中。但是剩下的士卒卻也到達了護城河前,奮力的拋下了手中的麻袋後。立刻撒開腳丫子,在箭如雨下中,逃回本陣中。
如此三撥,雷冠在付出了數百人代價,填平了護城河。
等最後一撥士卒退下來後,雷冠再次組織了二千士卒。或拿着雲梯,或拿着長劍,環首大刀。準備攻城。
“破城後。得劉封首級者,賞千金。得殘屍者,賞金一百。殺。”陣型最後放,雷冠抽出腰間長劍,大吼道。
“殺,殺,殺。”一陣嘹亮的喊殺聲迴應中,士卒們狂奔向城池。
眼中盡是血紅,因爲他們是老卒,知道不進則死。唯有破城,破城,破城才能得到一條生路,也纔能有賞錢。
不可否認,黃祖以劉封的身體爲賞賜的條件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士卒更加的興奮,狂暴。
迎着這如同勢要卷天般的殺氣,劉封也不由悚然動容。
這就是江夏軍隊,就算在殘破,也是當年能夠與江東猛虎孫堅爭鋒,在孫堅死後更是與孫策,孫權兄弟爭衡的軍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剛好可以用在江夏軍上。
不過,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就算強軍也有由強轉弱的時候,何況已經破敗不堪的江夏軍。
如此,恐怕撐不過四五個時辰。
劉封擡頭看了一下天色,離天黑大約剛好四五個時辰,而那時也是甘寧到來的時候。天黑前,即可一鼓作氣,破江夏軍。徹底的把烽火燃遍江夏。
佔有它。
“穩住。”劉封只說了兩個字,但卻穩若泰山。
“諾。”奉命指揮這場城防戰的張貴,舉拳應諾道。接了將令後,張貴沉穩的越過劉封,站在了城池的最前沿,指揮戰爭。
與劉封帳下大部分的武將一樣,受到劉封舉止沉穩的影響,張貴也越發的沉穩了。
看着如此沉穩的張貴,劉封眼中透着放心。
“殺。”城池下的士卒因爲接近城池而爆發出了一陣喊殺聲,幾乎同時,城頭上的士卒,也爆發出了一聲喊殺聲。
兩軍對陣,血染城頭。
城北水寨處,張谷領着五百昔日的水賊部衆,緊盯着東方。但是耳朵卻緊緊的豎着,聽着城南的情況。
此刻,時辰已經漸漸的接近傍晚了。戰爭爆發後,已經過了四個時辰,這四個時辰內,張谷聽鼓聲響了八次。
也就是說,黃祖的軍隊已經攻城八次。四個時辰八次,這要是說出去肯定會駭人聽聞。
要知道軍隊也是由人組成的,會累,會疲憊。會恐懼。一般攻城,都是一二時辰一次,一天下來五六次。
如此等城中露出空虛後,再一鼓作氣,發動猛攻。這纔是正道。
而現在黃祖一來就發動了猛攻,而且一個時辰發動兩次猛攻。張谷敢斷定,黃祖是想在一天內攻破夏口。
不知道主公他們頂不頂得住?張谷心中存了懷疑,現在離天黑還剩下大約一個半時辰,也就是說黃祖至少還會發動三次猛攻。
而劉封的軍隊,大多都是降卒。訓練不過七日,若是逼急了,恐怕會譁變。
正在張谷滿心沉重的時候,只聽一個小卒大呼道:“船,是船。”
張谷面色大變,猛的朝東方看去,只見滔滔江水中,無數船隻逆行而上。當中一艘樓船上,一杆“常”字大旗,迎風而舞。
“弓箭上弦,刀劍出鞘。”張谷震動了片刻,沉聲道。
水戰,對付敵船。弓箭纔是主流。
隨着張谷一聲令下,水寨上的士卒們,一個個弓箭上弦,雙目緊緊的盯着逆水而上的那無數艘舟船。
那掛着“常”字大旗的樓船甲板上,站着幾個男人,幾個男人當中站着一個面相威嚴的中年男子,這男人即常威。三江口水軍的校尉。
“太守大人有命,全力進攻水寨。命樓船分兩旁,壓制水寨上的弓箭,派遣一艘戰船猛攻寨門。”眼見夏口已經到了,常威下令道。
“諾。”四下心腹齊齊應命一聲,下去傳令了。
心腹們下去傳令後,常威擡頭,冷笑的看着水寨道:“我太守大人領兵馬一萬二千猛攻城池。你這半邊水寨,又能有多少人駐守?且看我一戰破之。”
“擂鼓。”幾乎同一時間內,張谷,以及常威下令擂鼓。
“轟隆,轟隆。”繼南面城池攻防戰之後,這北面水寨也響起了轟鳴不絕的擂鼓聲。
雙方士卒箭矢飛射,血染長江。
此刻正是黃祖輪番進攻的空隙。南面城頭上,劉封帶着寇水,巡視城池。在這片刻的時間內,城頭上的屍體,以及殘肢都被擡走。
但是血水,以及肉末,卻是難以清除。劉封每走過一步,幾乎都要踏在鮮紅的血液上。
亂世之中,時時刻刻都會有戰爭爆發。一個有野心,有目標的男人。就不能爲眼前的慘狀所打倒。
劉封目光冷靜,非常鎮定的巡視着城頭。
忽然,劉封的腳步頓了一頓。轉身看向了北方。水軍也來了嗎?劉封的心,微微有些凝重。
不知甘寧如何了?劉封想了片刻,就重新開始了巡視城頭。
城北水寨的任務,劉封早已經交給了甘寧。目前他要做的就是儘量的抵擋住黃祖凌烈的攻勢,等待黃祖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歇的機會。
一舉大破黃祖。
忽然,城外黃祖本陣中又傳出了一陣轟鳴的鼓聲。
“轟隆,轟隆。”
“迎敵。”劉封大變,拔劍大吼道。
天知道,黃祖是不是真的不要士卒的性命了,離上一次攻城,不足一刻鐘。就要捲土重來,真的想今日就攻破夏口?
劉封心中凝重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