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殺!”
“殺!”
吳娜以龍陽爲先鋒,以廖化、老黑爲掩護,以四面彙集而來的弟兄爲依託,像一把抹了油的尖刀在豆腐裡穿行,一時間勢如破竹,無人可擋。
“快結陣擋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過來——保護元帥!”眼看着吳娜一杆銀槍長驅直入,並無在意殺敵多少,而是意圖突破重重阻隔,殺向自家中軍,一員黃巾裨將見了大急,忙揮着血淋淋的刀吼道。
“結陣攔截,保護元帥!”
“結陣攔截,保護元帥!”
黃巾軍上下頓時相應一片,那些趁着徐州兵士氣低落殺得興起的士兵,也只好無奈地放棄追殺,紛紛集結,迅速在泗水河北岸的矮坡中軍前匯聚成一道又寬又厚的人牆。
這些黃巾軍大多手持廉價的長矛,不是鐵槍頭的,而是削尖了的硬木頭,可是鼓足力氣捅出去的殺傷力,足夠刺穿一般的皮甲,比起刀劍還要實用。
他們並肩而立,槍桿斜舉,槍頭齊齊前突。壁壘人牆,長槍如林,散發着凜冽的殺氣。就像一個巨大的刺蝟,擋住了廖化等人的去路。
龍陽殺得興起,渾身是血,一雙嗜血的眼睛盯着前方擋道的“刺蝟”,不僅沒有覺得頭疼,而是覺得刺激,夠挑戰!
於是他二話不說,掄起鐵錘就衝殺了上去。
“殺!”龍陽暴喝一聲,粗壯的胳膊掄起幾十斤的鐵錘,帶着呼呼的風聲,像一頭瘋狂的水牛衝向了前方的刺蝟陣。
可是一個人再如何驍勇,面對千百根齊齊對着你的尖尖槍頭,又有什麼用武之地呢。
就在龍陽鐵錘就要砸向刺蝟陣最前方的黃巾軍時,幾十個槍頭瞬間“唰”地齊齊刺出,刺破長空的殺氣帶起一股勁風,將龍陽凌亂的頭髮高高吹起。
龍陽以前對陣打架,無外乎是單挑還是羣毆,如何知曉陣法的厲害。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望着幾桿擦胸而過的長槍,不由地嚇了一身冷汗。
“媽呀,若不是我躲得快,就被刺成窟窿眼了!”龍陽揮錘格擋開向他刺來的槍頭,趁機連連後退,退到安全地界時已是大汗淋漓(冷汗),而前方的刺蝟陣紋絲不動。
眼看被堵住了前進的道路,而且四周的敵人也在迅速地向這邊包圍,若是不能迅速突破,那就做好被團團圍住,接受來自四面八方防不勝防的刀槍折戟吧!
跟隨吳娜而來的如今五百兒郎也都焦急萬分,看着吳娜投來的目光,龍陽羞愧地一跺腳,一雙鐵錘狠狠地對敲了一下,哽着脖子吼道:“再來!——擋我者死!”
“龍陽!讓開,讓我來!”龍陽還沒等再次闖陣,就見吳娜一杆長槍振臂一撥,龍陽那魁梧健碩的身體就像不聽使喚一樣,沒命地往後退。
還沒等龍陽再次自告奮勇,吳娜就已經邁着青雲步一陣香風飄了過去。
就在吳娜接近刺蝟陣時,與龍陽闖陣時情況相似,周邊幾十杆長槍破空而來。
吳娜望着簇擁刺來的槍頭玉面如常,面對面前黑壓壓的千軍之陣,嘴角裂開唯美的弧度,露出不屑一顧的甜美笑容。
幾十杆急刺的長槍刺來,一股凌厲的氣流撲面而來,吹拂過吳娜的身軀,她那披散如瀑的秀髮,頓時如包裹在囊中的飛絮,驟然炸開,青絲飄舞飛揚,襯托着她那完美婀娜的身軀、聖潔絕美的容顏,她立於千軍陣前,猶如翩然下凡的仙子戰神,讓人望見了不由地瞳孔一縮,廝殺場面就在那一瞬間詭異地停止了。
就在刺眼的槍林就要刺穿她的嬌軀時,吳娜眯着的眼睛驟然爆射出一道極其銳利的光芒。
她雙腳微分,叉成小八字,重心微微下沉,雙腿屈縮,給腳下增添千鈞之力,讓她能抵抗住數十杆長槍的合力一擊。
吳娜單手平舉手中那杆金絲軟藤槍,幾十杆長槍齊聲擊在槍身上,發出驚天動地的敲擊聲,吳娜被這重重一擊壓得雙腿微彎,身軀稍稍下沉,可是她雙腳依舊穩穩着地,脊樑依舊挺的筆直。
千鈞之力以千鈞之力相擋,這一擊使得吳娜腳下的土地都爲之顫動,巨力威壓下騰起滿天塵土。
而同時吳娜開始反擊了!
吳娜右腳狠狠跺地,雙瞳一縮,厲喝一聲:“開!”
然後就見吳娜單臂獨槍擋住千鈞一擊的身體,突然向上一挺,右臂掄着槍身猛地向前上方一擡,一股巨力就沿着那壓在她槍身上的幾十杆長槍,迫向了那些持槍的黃巾軍。
這一股巨力猛烈而突然,這些黃巾軍只感覺虎口發麻,身體被一股大力推着不由自主地向後歪倒。
“啊!”一陣驚呼,刺蝟陣前幾十名黃巾軍向後翻到,又將後面的士兵壓倒,一時間人仰馬翻,刺蝟陣陣型開始陣腳鬆動了。
“先生這弟子真乃天人也,想來呂布也就不過如此!”管亥望着陣前一人對千軍的吳娜,忍不住擊節讚歎道。
“給她一匹寶馬,你我項上人頭不保矣!”錢寧看了管亥一眼笑道。
慌亂的黃巾軍迅速填補空檔,想穩住陣腳,將吳娜擋在陣外。可是吳娜豈容他們如願?
吳娜一豎長槍,血紅的長纓隨風舞動,她握住槍桿,暗自發力,槍身就如觸電的蚯蚓,扭動出詭異的弧度。
槍身劇烈顫動,槍頭如盤旋的百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快如閃電,厲如疾風。
飄忽不定的槍頭如蜻蜓點水,絕不肯在一地停留盤桓。重重虛影閃過,一個個當道的黃巾軍就捂着鮮血淋漓的咽喉、胸膛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吳娜一息之間就刺出眼花繚亂的十幾槍,槍槍命中要害,將擋在最前面的十幾個黃巾軍掃蕩一空。
然後她如出海的白龍,踩過前方累累的血屍,闖入了一刻之前還讓人望而生畏、巋然不動如山的密集刺蝟陣。
“結陣,結陣,不要讓她過來!”中軍前一校尉望着如白龍入海,如魚得水、將自己苦心佈置的陣法攪得烏煙瘴氣,不由急的直跺腳。
吳娜或一杆銀槍左奔右突,或平舉長槍橫衝直撞,用那看起來嬌弱的身軀硬是將水泄不通的人牆推的連連倒退。
而此刻廖化龍陽則趁機鼓動着人馬,吼叫着衝殺了過來。
剛纔爲了攔截破人牆太過犀利的吳娜,黃巾軍不惜放棄了對慌亂徐州兵的追殺,此刻被逼到泗水河旁險些成爲水鬼的徐州兵,也度過了最初的慌亂。加上全戰場的焦點,都聚焦到了如戰神出世的吳娜身上,他們也有了喘息的機會,此刻已經自覺地與身邊的袍澤結陣,開始有秩序地向北邊反攻。
“元帥,要不要調集弓弩手,不惜代價剿殺那員女將?”看着自己軍馬已經喪失了優勢,開始與敵軍焦灼,管亥副將周倉不由建議道。
管亥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本來可以大獲全勝,可是如今事不可違,殺了她又有何益?還是保存實力,來日方長再作計較……到那時,我必生擒此女!”
然後管亥望着錢寧,深意地說道:“那時還需要先生幫助才成啊。”
錢寧追隨管亥多年,如何猜不出管亥讓他幫忙,就是讓他以身做餌,讓吳娜隻身來見自己這個老師,然後設下天羅地網,生擒吳娜,再由自己苦言相勸,讓吳娜爲管亥所用。
管亥對他恩重如山,不僅是他的救命人,還是賞識他的伯樂,一直對他禮遇有加、恩寵不減。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身爲下屬如何拒絕主公的求助?
但他若是幫了主公,就是害了自己心愛的徒兒啊。他是看着穎兒長大的,深知她的秉性志向,她雖然生在土匪家,可是祖上卻是豪門大族,她一心要光耀門楣,這才率領吳家堡主動向徐州提出招安,如今吳家堡已算是官身,她豈肯半途而廢,投身黃巾?
若是她不從,寧死也不願吳家堡再次淪落,他錢寧又該怎麼辦?難道他真的忍心看着她被主公凌辱,然後處死在自己面前?
錢寧頭疼欲裂,對管亥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管亥卻是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會讓你爲難的,只要能留住她,底下的事情就不再勞煩先生了,以免師徒見面尷尬——呵呵,周倉,鳴金收兵,來日再戰!”
管亥說完就笑呵呵地在一衆護衛的簇擁下,走下矮坡。錢寧扭身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猶在千軍中如神明的女徒兒,呢喃道:“老師是絕對不會加害你的……可是亂世,哪個人不是身不由己呢。”
“撤!兄弟們,撤!”矮坡上十幾個傳信兵扛着一口破舊的銅鐘,掄起鐵錘使勁兒地敲着,發出清脆的幽鳴。
如今乃至以後很長時間的戰場,開戰都是靠鼓,撤退都是靠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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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軍像潮水一樣退去,徐州兵也不敢去追。不僅是剛纔的伏擊對他們的心靈衝擊太大了,也是怕這撤軍又是黃巾軍的詭計——誘敵深入,然後又是一個包圍伏擊。
望着像落去的黃潮般的黃巾軍,吳娜持槍而立,平望遠方,平靜地說道:“若是我的象龍馬在這兒,我必能於亂軍之中取賊軍上將首級。”
望着疲憊不堪、渾身是血的廖化龍陽,還有身後看着她的一衆兄弟,她回首轉身,與他們凝目而望,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兄弟相依的情誼,瞬間通過彼此疲憊但明亮深情的眼神彌散開來,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胸膛間。
同澤之情,同袍之義,那是粗漢子間最樸質的情誼。雖然平日裡彼此看不上眼,時而鬥嘴時而幹架,可是戰場上卻肯爲彼此擋刀擋箭,這就是兄弟!
張揚望着這羣相視而笑的漢子,望着一身是血笑的如晚霞般燦爛的吳娜,發現如今的她是那麼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