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袁紹的這句話,原本默不作聲的衆人們心中頓時一喜。
成了!
這次世家們的動作,並非全是因利益驅使而不管不顧導致的失誤,還是一種試探,對於袁紹的試探。
一步退、步步退。袁紹的這一次小小的妥協對於河北世家來說有着重要的意義,這意味着河北世家們將來瓜分幷州、袁紹如袁術所默許的那樣允許世家們建立封國可能性達到五成以上。
而且袁紹爭霸天下的道路還長,以世家們的手段完全可以逐步推進,將這五成的機率提高到九成乃至十成。
雖然這樣可能會惹怒袁紹,但世家們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準確的來說,自從封國一事一出,河北世家與袁紹之間的利益衝突就已經不可調和了,世家們在封地一事上遲早要和袁紹攤牌,雙方必然會產生間隙。
袁家培養出來的都是什麼樣的人物這些世家們都清楚,看看袁術那性格就知道。袁紹性格雖然相對於袁術要內斂一些,但心中的傲氣和霸道尤有甚之,肯定不樂意世家們獨立出去。
袁術在南方是大勢已成,南方的世家們已經毫無反抗能力,只能在袁術製作的遊戲規則之下發展。
不過好在袁術雖然霸道,但對世家們還是有一絲香火情,做的不甚過分。除了對自己麾下的勢力掌控欲太強,對世家們還算不錯,帶給了他們不少的利益。
憑心而論,南方的世家們現在對於袁術雖然有着不少不滿,但內心還是非常認同的,因爲他們他們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得多。封國,這在以前是世家們根本不敢想的,現在卻被袁術拿了出來。
袁術是因爲自身足夠的強大,所以麾下的世家纔會如此安於現狀,可袁紹麾下的河北世家就不同了。
袁紹現在可沒有袁術那般的強大,他的勢力是完全建立在世家的扶助之上,麾下的文武大部分都出自世家。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擺脫不了世家,除非他願意魚死網破。
河北的世家們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纔在此時果斷出手,否則若是等袁紹一統了河北恐怕就太遲了。
“近來我軍新得幷州,戰事頻繁,有些許賊寇劫掠百姓也是很正常的,無需追究。”袁紹很隨意的就將這事抹過。
“不過現在戰事已平,以後要是再發生這種事可就不應該了。”
袁紹瞟了眼依然站在隊列之外不敢動彈的許攸:“子遠,你善於謀略而非政事,平時幫我出謀劃策就夠辛苦了,以後冀州政務方面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由友若來處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將許攸的權力分給了荀諶。
許攸滿心憤怒,這麼多人蔘與其中,爲什麼就只有自己被責罰?他擡起頭看向袁紹,想要向自己這個曾經的發小解釋些什麼。但他看到的是袁紹冰冷的眼神,其中蘊含的憤怒和失望令他膽寒。許攸頓時激起一身冷汗,低垂着身子不敢言語,灰溜溜的回到隊列中,只留下心虛的一句話:“多謝主公體諒。”
此時的許攸感到了深深的後悔,和袁紹從小玩到大的他很清楚袁紹的性格。自此以後,恐怕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不同於郭圖、逢紀等冀州世家子弟那般根基深厚,許攸的出身不過是荊州南陽一個小世家子弟,他能有現在這個地位除了本身能力不俗以外,袁紹發小的身份纔是關鍵。否則單靠貪財這個性格缺陷,許攸怎麼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
“看來這次我真的做的有些太過了。”許攸心裡暗暗道。
“友若,你沒問題吧?”袁紹看着面露猶豫之色的荀諶笑着道。
“多謝主公信任,諶定不負主公厚望。”荀諶心中暗歎了口氣,但還是鄭重道。
袁紹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很好。如今我軍已經養精蓄銳多時,幷州也已基本平定,也是時候準備進攻幽州了。幽州人口逾百萬,剛好能夠彌補這段時間的人口流失。”
順境昏聵、逆境爆發,面對現在內憂外患這麼嚴重的局面,袁紹天下楷模的風範瞬間顯露。
一方面,他敏銳的捕捉到現在聯合起來對他施壓的世家之中最關鍵的人物,荀諶,並當機立斷直接對其委以重任。
君子可欺之以方,荀諶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君子。荀諶、荀悅、荀彧,這三個堂兄自幼關係密切,性格也是十分相似,都是儒雅中正、內心剛直之人。袁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對其委以重任,荀諶定然不會做違心違德之答。以荀諶的性格,既然應下了此事,肯定會盡職盡責,世家再想要大批的昧掉人口是肯定不可能了,最多暗中偷偷動手,鑽些小空子。
袁紹此舉也算是一石二鳥,既止住了人口的損失,又瓦解了世家內部的聯盟。要知道,遷怒是人的劣根性,即使知道荀諶此人的性格以及荀家的情況,這些世家們定然心中也會對荀家有所埋怨,時間一長,雙方的積怨肯定會越來越深,如此袁紹就可以慢慢從中掣肘,逐漸瓦解世家,達成平衡。
另一方面,袁紹直接將目標轉向幽州,想轉移世家們的注意力。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袁紹既然不能和世家翻臉,又不能坐視世家坐大,最好的方法就是化敵爲友,雙方通力合作,共分幽州這塊蛋糕。
這一切皆是陽謀,在場這麼多的智謀之士,都能夠輕鬆看透這一切,但袁紹相信他們依然會選擇接受。
一切果如袁紹所料,郭圖逢紀等人幾乎瞬間就明白了袁紹在打什麼算盤,但他們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接受。
道理很簡單,袁紹沒得選擇,他們就有的選擇嗎?若是真的和袁紹鬧翻,他們該投奔誰?公孫瓚還是曹操?
這本就是雙方相互妥協的過程,世家們獲得了封地和人口,此時退一步也是應該的。
“主公英明!”所有人齊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