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身形陡然一震,臉色驚變,眼眸中迸射出一絲驚懼之色。
他驀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極爲不妙,他這一連串的獻計失敗,無形之中,竟是把他自己推入了“叛賊”的身份陷阱中似的。
沒辦法,誰讓他的這一連串獻計,竟像是在跟陶商裡應外合,幫了陶商一般。
背過打過一個冷戰,房玄齡忙是伏跪於地,拱手道:“玄齡雖然失策,但玄齡對可汗忠心耿耿,怎麼會是叛賊呢,請可汗明鑑啊。”
“如果你不是叛賊,那爲何魏軍明明快要入休哥他們的伏擊圈中,卻偏偏又提前溜走?”
“如果你不是叛賊,當可汗想要往雲中城派援兵之時,你爲何又要反對,說魏軍不足爲慮?”
耶律楚材站在房玄齡跟前,居高臨下的一番質問。
耶律阿保機也臉色陰沉,一臉的怒火,朝着他質問道:“楚材說的對,房玄齡,這一切疑點,你怎麼解釋?”
“我……我……我……”房玄齡又慌又急,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解釋,就感覺自己似乎是落入了陷阱之中,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這般吱吱唔唔的,更加令耶律阿保機疑心加重,越發的認定了他就是那個叛賊。
當下耶律阿保機一拍案几,怒罵道:“好你個房玄齡,竟然勾結魏國,先讓本汗折了三萬兵馬,如今又讓本汗失了雲中,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叛賊,本汗若不殺你,難泄心頭之恨!”
大罵過後,耶律阿保機手一揮,大喝道:“來人啊,把這無恥的叛賊,給本汗拖出去,把他五馬分屍,掉進山裡喂狼!”
號令傳下,一衆士卒一擁而上,就要把房玄齡拖走。
房玄齡驚恐無比,目光急望向了李淵父子,那巴巴的眼神,分明想求着那對父子爲自己求情。
李淵張口就想爲他求情,卻欲言又止。
李世民的嘴巴卻從未曾張開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爲他求情,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無奈的搖普通法嘆息而已。
沒辦法,李家父子是愛莫能助。
平城失守,損兵折將,已經令耶律阿保機,對他李家父子心存不滿。
前番李靖兵敗,跟高長恭叛國而逃的事件,更是令耶律阿保機盛怒之下,牽怒於了李世民,若非是忌憚於李元霸的武力,早就殺了李世民。
可以說,他他家父子現在在遼國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自身難保,而他房玄齡偏偏又出自李淵麾下,如今被耶律阿保機懷疑爲了叛賊,如果他父子出面求情的話,只怕耶律阿保機非便不會聽,更還會牽怒於他們。
爲了自保,李家父子只能選擇沉默。
眼見李家父子,竟不爲知己出頭求情,房玄齡精神頓時遭受重創,悲憤欲絕,便想自己爲李家忠心耿耿,出謀劃策,如今自己落難,這兩父子竟然忍心坐視不顧,實在是絕情。
此時的房玄齡是萬念俱恢,兩行清淚流下,也一辯解,也不掙扎,只悲愴的盯着李家父子,任由自己被拖走。
“這房玄齡竟厚顏無恥,膽敢背叛可汗,實在是無恥之極,臣請親自將拖往山裡把他五馬分屍後喂狗!”
這時,張遼也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慨,竟主動請纓,要處死房玄齡。
耶律阿保機正在氣頭上,想也沒多想,就一揮手,準了張遼所請。
“叛賊,我今天就宰了你,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張遼怒不可遏的大罵,一把提起了房玄齡,大步就出了帳外。
張遼離帳,帶着耶律阿保機的旨意,說是要把房玄齡帶往附近的山裡,五馬分屍之兵喂狼,自然是無人阻擋。
他帶着百餘親兵,出營兵就往北策馬狂奔,卻沒有去往附近山中,而是渡過了沙陵城北的大黑河。
過河之後,張遼方纔下令停下腳步,下令把房玄齡從馬上放下。
“玄齡先生,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張遼也跳下巴來,扶劍站在房玄齡跟前,語氣冰冷。
房玄齡仰天一聲長嘆,無奈的感嘆道:“我真是沒想到啊,這個陶賊用計是神鬼莫測,玩的我是團團轉,他這一計不但讓我變成了那個叛賊,還襲取了雲中城,當真是一箭雙鵰的神技,此人當真是真龍轉世,我等不是他的對手,不是他的對手啊。”
張遼身形一震,表情若有所思。
房玄齡又道:“文遠將軍,我房玄齡今日栽在了陶賊手上,我是認命了,我死在你的手上,我也不怨你,我臨死之前給你一個衷告,那耶律阿保機絕非陶賊的對手,遼國很快就會被魏國所滅,你也早做打算,別等着給耶律阿保機陪葬吧。”
說罷,房玄齡便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一副引頸就戮的赴死樣子。
張遼盯着房玄齡,沉思良久之後,腰間佩劍突出鞘。
刷!
劍光過處,斬落的卻不是房玄齡的腦袋,而是綁着他雙手的繩子。
房玄齡睜開眼,驚異的看着張遼,一臉茫然,不知他這是什麼個意思。
劍一收,張遼一臉的肅殺凝重,頃刻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幾分親和的笑容。
他向着房玄齡一拱手,說道:“實不瞞房先生,遼早在當年漢國之時,就有棄暗投明,歸順大魏之心,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如今遼已下定決心,投順大魏之皇,還請先生代爲引薦。”
房玄齡驀然一怔,依舊是一臉的茫然,盯着張遼看了許久,方纔猛然省悟,不由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先生笑什麼,莫非先生不願意爲遼引薦嗎?”張遼有些不安的看着房玄齡,神情緊張起來。
房玄齡收起笑容,反問道:“我說張文遠,你是不是真以爲我已暗通了魏國,所以才故意藉着要處死我爲名,從耶律阿保機手中救下,等於是立下了一功,然後纔想藉此功勞,在我的引薦之下,投奔魏國呢?”
張遼身形一臉,眼神中掠過一絲尷尬,顯然是沒房玄齡戳穿了心思。
他卻又從房玄齡的話中,聽出了什麼,便奇道:“怎麼,聽房先生的話,難道先生沒有暗中投靠魏主不成?”
“怎麼可能!”房玄齡斷然否認,卻又搖着頭苦笑道:“以我房玄齡的智謀,若真暗中已投靠了魏國,這一連串的獻計失策,使遼國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我早就會防着耶律阿保機牽怒於我,必會早就想好脫身之計,此刻恐怕我已坐在魏帝的大帳中,喝着魏主御賜的美酒了,又豈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張遼大驚,急道:“這麼說,房先生當真沒有勾結魏國,是那耶律阿保機冤枉了先生不成?”
“他豈止是冤枉,他是忠奸不明,被那陶商的詭計玩的團團轉,中了人家的離間之計啦!”提及耶律阿保機,房玄齡情緒又亢奮起來,一副恨其不爭的怒狀。
張遼打了個冷戰,眼眸中陡然間迸射出了驚悚之色,方纔猛然省悟。
啪!
張遼一拍額頭,口中自嘲道:“我早該想到,這個魏帝詭詐多端,我怎麼就不長記性呢,唉——”
看着唉聲嘆氣的張遼,房玄齡也嘆道:“我說張將軍,現在真相大白,你想救我立功去投奔魏國的美夢泡湯了,你還打算繼續殺我嗎?”
張遼臉上浮現出一絲愧意,便把手一擺,“既然先生是被冤枉的,遼豈能再害先生,先生請自便吧。”
“張將軍不殺我,回去怎麼跟耶律阿保機交差?”房玄齡有些不敢相信。
張遼遠望天邊微雲,嘆道:“先生也說了,耶律阿保機絕非魏帝陶商對手,這一點遼也看出來,所以就算不去投奔魏國,我也不會再留下來爲耶律阿保機陪葬了。”
房玄齡目露一絲奇色,便問道:“看來張將軍也是個識時務之人,不知張將軍打算去投奔誰?”
“天下之大,遼也不知哪裡纔有容身之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張遼無奈的嘆息道。
房玄齡看着他,沉吟片刻之後,正色道:“既然張將軍無處可去,那我們也算是殊殊同歸,房某聽聞近年來漠北崛起了一位成吉思汗,目下已一統柔然,建立了大蒙古國,現在正在征討滿州女真,我想這成吉思汗正是用人之際,張將軍不妨與我遠赴漠北,去投奔這成吉思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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