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是早上。
大廳裡鋪滿一層柔和的陽光。
冷緋心就站在那細碎的陽光裡。
臉上的表情淡漠的,清冷的,一雙漂亮漆黑清亮的眼睛就像一潭深諳不見底的沼澤。
望不見底,什麼也看不到茶。
她的臉色甚至很平靜。
在慕二爺轉身過來的時候逆。
雙腿一曲,在他面前緩緩跪了下去。
一切都好像都靜止了一般。
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
連呼吸都變得那麼艱難。
她那麼直直地跪在他面前。
剎那間,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那短短的一刻彷彿被無限的放大拉長。
慕二爺彷彿被死死地釘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兒,眸色深沉一點一點染上怒火。
他的臉色從來沒有扭曲到這個地步,他的咆哮也從來沒有這麼尖銳過“小緋心,你在做什麼?起來。”
冷緋心沉默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像一杆筆直的標槍直直地跪着,神情冷淡近乎倔強。
紋絲未動。
慕二爺三步並作兩步,長腿一邁走到她面前,一隻大手伸過去扯住她的細細手臂,動作近乎粗暴,沒有任何的憐惜。
他捏着她手臂的力氣十分大,毫不留情且沒有收斂的動作弄疼了她。
冷緋心悶哼了一聲,被慕二爺粗暴地動作拽了起來。
慕二爺心痛而又狂怒地看着她,啞着聲音問:“小緋心,你是在逼我嗎?”
他渾身上下的怒意十分明顯,似狂風暴雨席捲而來。
洶涌而來的怒火都是對着眼前這個小女孩兒。
“對不起。”
冷緋心低下頭,淡色的脣微微動了動。
她不敢去看二爺,她沒有辦法說其他話,任何話都是蒼白無力。
只能說對不起。
慕二爺冷凝着眉,他看着眼前他寵着愛着的小女孩兒。
呵,他把她捧在手心,她爲了離開他。
給他下跪。
說對不起。
這是他要的嗎?
不是,這根本就不是他要的。
但是這個小女孩兒很懂他,知道怎麼樣做才能讓他最痛。
看到她跪下的時候,他竟然那麼心痛,呵?爲什麼?
小緋心啊,手裡握着能傷他的利刃。
她爲了去到南小公子身邊,能夠毫不留情地拿着拿把刀捅到他身上。
狠絕又精準,並且沒有一點猶豫,疼得血肉模糊。
慕二爺捏着冷緋心的細細手腕,灼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小女孩兒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大概是因爲他的碰觸在緊張,身體居然微微在顫抖。
那顫抖是那麼明顯,透過他捏着她手腕的部位,他都感受到了。
“小緋心”慕二爺是想要發火的,他視若珍寶的小女孩兒這麼糟踐自己,就算是她自己,他也不允許。
可是她下跪,說起來卻又都是他逼的。
對着小緋心,他該怎麼辦,他又能這麼辦?
慕二爺沉默了半響,怒極反笑,薄脣一勾,說:“你爲了南小公子,居然能向我下跪,居然跟我說對不起,你能說說,你爲了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嗎?你不是怕我嗎?這會兒爲了去他身邊,不怕了嗎?”
冷緋心靠着二爺靠得這麼近,男人站在她面前,身上傳來的氣息恐怖駭人。
她知道她傷了他。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在二爺心目中的地位。
蘇半月告訴她,二爺喜歡她,讓她去二爺身邊,跟二爺在一起,這樣莫愁就能自由。
莫愁告訴她,冷緋心,求求你,呆在二爺身邊,接受二爺,陪着二爺。
王姆媽說,小小姐,你看二爺多疼你,二爺那是把小小姐放在心尖裡寵着的,別人都沒有這樣的好福氣。
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的意願。
問她,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想要和誰在一起。
從跟着媽媽進了溫家,從嫁給二爺,再到和二爺離婚。
帶着哥哥在外生活,她從來就沒有自己選擇過。
她很自私。
非常非常自私。
現在有機會,可以和南黎辰在一起,他在等她。
她不想放棄。
爲什麼不行呢?
爲什麼不能和南黎辰在一起呢?
自己選擇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她故意在他面前跪下。
她篤定了二爺會捨不得的,二爺捨不得了,他也許就會讓她走。
可是這樣也會傷了二爺,特別狠。
冷緋心閉了眼睛,她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面對慕二爺的質問,她也只能回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什麼也沒有辦法說。
五千萬,一年多的照顧,救了哥哥的命。
這些哪一樣,是她能還得了的?
她全部都還不了。
慕二爺深邃視線眸光深諳,他盯着小女孩兒別開視線的側臉。
白皙細膩的皮膚,這麼看着她的側臉。
更加地像那個人。
他突然發笑,鬆開了她的手臂,後退了一步,冷冽的聲音溫和下來:“小緋心,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懂嗎?”
他話語溫和,眉宇間冷漠起來很可怕。
冷緋心轉過頭對上二爺湛黑沉冽的眸光,猝不及防。
她從他看她的神情裡到了痛苦。
只能視而不見。
冷緋心緊緊咬着脣瓣沒有說話,一言不發。
慕二爺身上暴戾盛怒的氣息壓抑着她。
她有些受不了,淡色的脣緊緊抿着。
雪白的小臉上表情錚錚,竟像是要用沉默來對抗他。
慕二爺看着她,他是想發脾氣的,可是看着她這樣蒼白的臉色,他垂在一側的手緊握成拳,青筋一根一根凸起來,那脾氣硬生生被他壓下了。
“小緋心。”慕二爺認輸一般地嘆了口氣,薄脣一掀,要說什麼。
門口保鏢忽然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看到二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二爺。”
慕二爺被打斷了話,淡漠目光沉冽睨向來人,冷漠又殘忍,問:“什麼事?”
成熟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很性感,此刻聽着卻瘮人的緊。
身材魁梧的保鏢哆嗦了一下,額頭有冷汗滲出,定了定神,低聲稟告說:“二爺,南老爺子和他夫人來拜訪。”
聽到南老爺子幾個字。
冷緋心微微一怔。
南老爺子,南黎辰的父親?
和許慧曼,來慕家做什麼?
冷緋心想了一下,連許慧曼都來了,許慧曼不喜歡她,肯定不是因爲她和南黎辰的事情來的。
那麼,是爲了哥哥來的嗎?
昨天晚上在醫院,許慧曼對哥哥的那個態度,就是恨不得把立馬把哥哥帶回南家。
所以現在來要哥哥了嗎?
冷緋心在胡思亂想的時候。
慕二爺的眉宇間殘忍的戾氣冷漠更甚,慕家和南家自從慕紅楓死了就惡交。
其中慕二爺和慕紅楓感情好,更是痛恨慕家。
怎麼可能會見南曲巖,
慕二爺寒着聲說:“擋在外面。”
“可是……”保鏢神色猶豫。
“可是什麼?”
慕二爺冷聲喝道,“還不快去!”
“慕爺剛纔打電話回來,說,說讓南老爺子進來。”保鏢盯着慕二爺瘮人的目光,牙齒打着顫,終於把一句話說完整。
慕炎的吩咐!
慕二爺皺眉,眉峰擰成一個駭人的“川”字,渾身散發出冰冷暴戾的氣息。
這時。
他的手機響了,慕二爺從西裝一側的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着慕炎兩個字。
他寒着一張臉,手指劃過接聽鍵,剛接起,就冷聲道:“慕炎,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
慕炎聲音淡淡,透過話筒裡傳出來,“南老爺子有事情找你,我讓他進去而已,慕容,南家和我們慕家有生意往來,爲了進慕家,下個季度的利潤他們讓了三個百分點,我覺得很划算。”
“不需要。”慕二爺聲音僵硬地說。
慕炎絲毫沒有讓步:“不管怎麼樣,慕容,紅楓已經死了,二十幾年了,你也應該走出來了。”
他是商人,和南家合作的三個百分點固然誘人。
但是他更希望的,還是慕容能夠走出慕紅楓去世的陰影。
這麼多年他折磨自己,也足夠了。
“別跟我提慕紅楓,慕炎。”聽到慕炎提慕紅楓,慕二爺的聲音明顯又低了幾度,那聲音聽起來幾近扭曲的駭人。
旁邊的保鏢幾乎都要被這樣的慕二爺給駭呆了。
冷緋心也是。
但始作俑者慕炎,卻只是淡漠地笑了笑,說:“南老爺子和他夫人,這會兒應該是進到慕宅了吧,我讓保鏢帶他們直接去花園那裡,慕容,你還是趕快過去看一看吧。”
花園!
慕二爺臉色勃然一變,對着手機那頭的人咆哮道:“慕炎,你敢!”
“不敢。”慕炎輕描淡寫地說,“我沒有讓保鏢帶他們去花園,去了客廳,你去客廳見見南老爺子吧,至於後面要做什麼,你自己決定。”
說完。
慕炎就在那頭掛斷了手機,留下慕二爺在這邊風度盡失的怒吼。
慕紅楓。
是慕二爺的死穴。
而南家,是慕二爺痛恨到極點的人。
……
昨夜南老爺子答應了許慧曼要來慕家把冷小白要回去。
今天許慧曼就起了個大早,還把南老爺子叫起來。
洗簌完吃過早飯,又打了電話打聽到慕二爺回了慕宅。
催促南老爺子趕快到慕宅。
把她的寶貝金孫帶回家。
她的寶貝孫子得認祖歸宗,早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來到了慕宅,進不去。
南老爺子給慕炎打了電話,這才得以進到慕家。
保鏢在前面帶路,許慧曼和南老爺子走在後面,到了客廳。
就看到站在客廳中央的冷緋心和慕二爺。
冷緋心臉色雪白,清麗的小臉上看到許慧曼和南老爺子的時候微微一怔。
許慧曼瞧見冷緋心和慕二爺站在一起,只覺得刺眼無比,她厭惡地瞥着冷緋心,目光嫌惡又譏誚。
這個女人,明明和二爺有了牽扯,又非得去招惹她兒子。
太下作。
她心裡十分不喜歡。
南老爺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裝,右手拄着一根柺杖,另外一邊,是許慧曼挽着他。
今天要來慕家,許慧曼也是精心打扮過的。
她穿了一件紅色的旗袍,搭着一件毛皮坎肩,身材凹凸有致。
她保養得好,年過四十了,那皮膚還跟三十出頭的女人一樣,妝容精緻豔麗,只是冷着一張臉,臉色不太好看。
南老爺子看到了冷緋心。
這個小女娃娃站在慕二爺身邊,看來是真的和慕二爺在一起了。
南老爺子對冷緋心的印象很不錯。
當初冷緋心和南黎辰離婚,他就覺得挺可惜的。
但是是自己的幺子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情,他再怎麼寵愛幺子。
也沒臉去說什麼。
這會兒看到慕二爺和冷緋心在一起。
心裡覺得惋惜,還是朝冷緋心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緋心。”
冷緋心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會以禮貌一笑,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到慕二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深刻五官面容英俊,透着冷蔑嘲諷:“南曲巖,滾出去!”
慕炎讓他們進來了。
但現在進來了,他慕容,讓他們滾出去。
許慧曼慕二爺讓他們滾,火一下子就上來了,聲音尖銳地說:“慕容,你以爲我們想來慕家嗎?我們今天來,是想要回小白的,你把小白還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絕不多呆一分鐘。”
事實上,許慧曼也確實不想在慕宅多呆一秒鐘。
慕宅是慕紅楓的家。
在這裡,只會提醒許慧曼。
慕紅楓是高高在上,優雅美麗,溫柔動人的慕家大小姐。
而她許慧曼不過是一個家境很一般,攀上了高枝的女人。
如果不是慕紅楓後來死了,她甚至都沒有可能嫁給南曲巖。
這慕宅每多呆一秒,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而且。
這個地方。
怕是會勾起南曲巖的對慕紅楓的感情,應該趕快離開。
但來了,小白,是必須帶回去的。
慕二爺漆黑的眸掠過薄薄的涼意,兀的銳利陰鷙的眼神盯向許慧曼:“你們來要小白。”
“是。”許慧曼說,“只要把小白還回來,我們馬上就走。”
“憑什麼。”慕二爺聲音透着寒意,語調異常平靜。
這句話是個平淡的疑問句,意思很明瞭。
他們南家沒有資格帶走冷小白。
但許慧曼聽了,卻以爲慕二爺是在問他們有什麼資格帶走冷小白。
憑什麼有資格帶走?
當然憑的是小白是小辰的兒子,南家的孫子。
許慧曼冷嗤了一聲,理所當然地說:“慕二爺,你還不知道吧,冷緋心的兒子冷若白是我們家小辰的兒子,是我們南家的種,你要不信,自己看看,我們已經做過親子鑑定了。確認一下。”
說着,許慧曼拿出裝有親子鑑定書的文件袋,遞到慕二爺面前。
許慧曼篤定,慕二爺看了這親子鑑定。會把冷小白還給南家的。
畢竟哪個男人,會容忍現在跟着自己的女人,還帶着其他男人的野種。
以前不知道冷小白是南黎辰的兒子也就罷了。
現在知道了,慕二爺又和南家不和。
知道了冷小白是南家的血脈,還不得想要趕緊甩開啊。
---題外話---【一更,明天二更在下午兩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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