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優的眼角微紅，她低了頭，深深吸了口氣，又飛快地擡起頭，柔軟的娃娃音：“媽咪，小白是三兒的兒子，您現在知道了，打算怎麼辦？”
南黎優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如果媽咪就是爲了抱孫子的話。
那麼現在有個現成的孫子了。
那麼大了，又乖巧懂事，也該滿意了吧。
說到冷小白，許慧曼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下。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口氣沒有多好：“沒有做過親子鑑定，那個女人說是就是嗎？這件事情等做完親子鑑定了再說，如果那孩子真是小辰的孩子，那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在呆在冷緋心那個女人身邊。”
“媽，你這是想把小白從緋心身邊奪過來。”
南黎優似乎聽出了點苗頭。
如果媽咪確認了小白是三兒的親生兒子，她只想要孩子，不想要母親。
果然，許慧曼說：“什麼叫奪過來，如果是南家的血脈，自然應該回到南家來。”
“媽咪，您不能這麼做！鼷”
怎麼可以這樣呢？
南黎優急切起來：“不管怎麼說，小白是緋心的兒子，她生他養他那麼大，你不能因爲他是三兒的兒子，就要把他搶過來，緋心纔是他媽媽……”
許慧曼半點不動容，臉上的神色似乎不耐煩地冷笑：“先做了親子鑑定再說。”
“媽咪……”
“你們在說什麼親子鑑定？”
兀的，南曲巖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插了進來。
許慧曼和南黎優兩個人都是一驚，循聲音來源處望去。
“爸爸！”南黎優臉上着急的神色還沒有完全褪去，輕聲叫了南曲巖。
許慧曼臉色勃然一變，馬上又從臉上擠出點笑，張口便是軟下來的語氣，喚道：“老爺。”
也不知道剛纔許慧曼和南黎優兩個人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小優，在你爸面前別多嘴。”
許慧曼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她和南黎優兩個人聽得見的話低聲說道，“別提那個孩子的事。”
想到冷小白有可能是自己的孫子。
許慧曼也不再一口一個野種賤種了，都變成了那個孩子。
南黎優抿着粉色水嫩的紅脣，沒有說話。
南曲巖精神奕奕。
手裡拄着一根黑色檀木柺杖，大手掌心下握着的是一塊白玉雕刻而成的龍頭。
那龍瞧着十分光滑，雕工精湛。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裝，上面是暗色的水墨手工繡花，一頭黑髮裡夾雜着銀絲，無形中透着威嚴。
南曲巖出去和棋友下了棋。
剛回來，就聽見這麼一句話。
南老爺子往大廳裡走。
向管家跟在他後面，一身得體的黑色管家制服，神態嚴謹恭敬：“夫人，大小姐。”
南黎優朝向管家點了點頭，叫了聲向叔，又對着南老爺子叫了聲爸爸，笑容有些勉強。
許慧曼臉上的笑容擴大了，連忙走過去，手自然的伸出，挽住南曲巖的手臂，親熱地叫道：“老爺。”
“剛纔你們說什麼親子鑑定？”
南老爺子皺眉，眼神隨意地掃過許慧曼。
許慧曼頓時神色一僵，隨即又嫣然笑了起來：“老爺，你聽錯了。我們哪有說什麼親子鑑定。”
“是麼。”南老爺子擰緊的眉沒有鬆開，聲音低沉。
“是啊。”
許慧曼挽着南曲巖的手，“老爺，您今兒個去下棋，下得怎麼樣了？”
她試圖轉移話題。
“贏了幾局。”
南曲巖從公司退下來之後，興趣愛好不多不少，但最喜歡的就是下象棋了，有時間總要去棋牌室找一些棋友玩下。
許慧曼問了，南老爺子興致頗高的回答。
旁邊的向管家也微笑起來，笑道：“老爺今日可是在棋牌室裡把他們贏了個底朝天，老爺的牌技又進步了。”
許慧曼笑了起來忽然又問道，“那個混小子今天回來了嗎？”
“這，……小辰不是出差去了麼，纔剛去幾天，還早着呢。”
許慧曼剛剛緩和下來的一顆心，在聽到南老爺子這麼的問的時候，猛地又提起。
把之前跟南老爺子說的理由又搬了出來。
“一個電話都沒有回來，不會是又做了什麼混賬事，到外頭避着吧。”
南老爺子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臉色倒是沒有多少斥責的樣子。
他對幺子一向溺愛，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都由着他去。
他這麼一猜，卻是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次他沒有懷疑南黎辰出了什麼事，還是南戰宇回來兜着。
南戰宇之前跟他說過了，南黎辰去出差。
南老爺子對大兒子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
許慧曼連忙說：“許是太忙了，我回頭跟他說說，讓他給你打個電話。”
“不用告訴他！”
南曲巖當即板起臉，頗爲有氣勢的擺了擺手，“沒有混小子我樂的清淨，別讓他來煩我。”
向管家在一邊笑了笑，老爺明明是想三少回來，卻又每次都這樣。
裝着不在意。
不說出口。
南老爺子出門下了一個下午的棋，這會也有些累了。
就想去休息。
許慧曼挽着他的一邊手，兩個人往大廳另一邊走去。
“爸爸。”南黎優站在一邊，她垂立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忽然出聲了。
南老爺子停下了腳步，回頭，和藹地看向自己的女兒，問：“有事嗎，小優？”
南黎優張了張粉嫩的櫻脣，許慧曼冷厲的目光馬上就看了過來。
那目光就像淬了冰塊一般，凍人得厲害。
在警告南黎優。
許慧曼脣角帶着笑，說話的聲音放緩了：“小優，你爸爸累了，有什麼事情，等之後再說。”
不能之後再說。
之後，她可能就沒有勇氣了。
而且，這種事情，本來也不該瞞着爸爸的。
雖然南黎優也知道過後三兒肯定也會告訴爸爸。
可是畢竟三兒現在在醫院裡，誰知道中間媽咪會不會做什麼事情。
弄出什麼岔子。
南黎優緊緊抿脣，她打定主意，幾步走到南曲巖和許慧曼面前，輕輕啓脣，一字一句地直奔主題，說：“爸爸，冷若白，是三兒的兒子。”
許慧曼臉色勃然一變，呵斥道：“南黎優，我讓你閉嘴你聽不懂嗎？”
“讓她說。”
南老爺子聽了南黎優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她是說了什麼，“小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誰是混小子的兒子？”
“老爺……”許慧曼插嘴想要阻止南黎優繼續說。
南曲巖威嚴的臉上表情冷肅：“小優，你說清楚點。”
南黎優頂着許慧曼尖銳刀子一樣的目光，輕聲說：“爸爸，小白是三兒的兒子，親生兒子。今天下午在醫院，三兒和緋心說的。”
“你是說小白……”
南老爺子的腦海裡浮現出冷小白小小精緻的面孔。
鳳眸長睫。
肉嘟嘟的小臉。
胖胖的小手。
長得十分可愛，還總是來和他一起下棋。
聰慧得很。
之前他還覺得冷緋心那孩子嫁到南家來，帶着這麼個可愛的小孩，成了他的孫子也不錯。
沒想到那小孩竟然真是他孫子。
這個重磅的消息來得太突然。
就像一攪拌機，攪得老爺子腦袋都暈乎了。
南老爺子一瞬間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暈懵了，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話都有些顫抖，那言語裡的喜悅旁人聽得十分清楚明白：“小優啊，你是說小白是我的寶貝孫子？”
南黎優重重點頭：“嗯，是的。”
“好好，太好了。”南曲巖又過了幾秒，才消化了這個消息，笑得合不攏嘴，“這真是太好了。”
一邊站着的向管家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先詫異，然後就笑起來。
這個南家的老人，從小看着南三長大，也由衷地替自己家的少爺開心：“老爺，夫人，恭喜，今天晚上我讓廚房加點菜，慶祝一下。”
“慶祝，這事兒必須慶祝！再去把我酒窖裡那幾瓶酒，挑瓶好的出來。”
南曲巖整張老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知道冷小白是他孫子。
這態度跟當初知道陸佳麗懷了孕，對着陸俊珞完全不一樣。
“這還沒有確定呢。”
許慧曼冷不丁地出聲，臉上表情有些陰鬱，“老爺，那孩子說是小辰的兒子，也是冷緋心那個女人自己再說的，親子鑑定還沒做，等做了確定了再鑑定也不遲！”
南老爺子臉上的笑容微斂，皺眉：“剛纔你們說的親子鑑定就是爲這事。”
許慧曼沒好氣地應：“是。”頓了頓，她又說，“老爺，我知道你喜歡冷緋心和她那個兒子，但是現在這事兒是憑着她的一面之詞，這種事情，怎麼樣也得去做親子鑑定，等鑑定結果出來了再說。”
南老爺子一張臉很嚴肅。
連要去吩咐廚房加菜的向管家聽到這話，腳步也停了下來，在等南老爺子表態。
足足等了有近一分鐘，才聽到南老爺子似乎嘆了口氣，說：“親子鑑定這件事情儘快吧，緋心和小白現在在哪裡？哪天把他們兩個約出來一下，做個鑑定。”
話音剛落。
南老爺子又想起了剛纔南黎優說的話，疑惑地問：“小優，你剛纔說這件事是今天下午在醫院聽緋心女娃娃和混小子在醫院說的？混小子不是出差去了嗎？”
南黎優：“……”
許慧曼：“……”
因爲南黎優一句無心的話。
南老爺子知道了家裡那混小子這幾天都沒有出差，而是出了事住進了醫院。
當即連休息都沒有顧得上，裡面就往醫院趕去。
南黎優和許慧曼兩個人剛從醫院回來，又得陪着過去。
車裡，司機在前方開着車。
車內的空氣很沉悶，低氣壓，幾乎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南老爺子陰沉着一張臉，端坐在車後座，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直直地目視前方。
南黎優和許慧曼兩個人連呼吸都輕輕地，生怕老爺子不高興。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地行使着。
趕去醫院的路上，南老爺子開口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混小子爲什麼會在醫院？”
許慧曼想到南黎辰是因爲冷緋心的事情受傷的，都覺得異常惱火，她說：“還不是冷緋心那個女人害的，好端端的搞出了事兒，小辰被牽連了，受了傷住進了醫院。那個女人就是掃把星……”
“爸爸，不是這樣的。”
南黎優輕聲打斷了許慧曼的話，她看着南老爺子，低聲說，“三兒他是因爲自己的事情，受傷的。爲了救他的老婆，爲了救他的兒子，才受傷的。”
許慧曼和南黎優兩個人說的話。
歸根結底，本質是一樣的。
都是南黎辰是因爲冷緋心的事情，才住進了醫院。
不過兩種措辭彷彿，聽起來可就差多了。
一種，是把責任都推到冷緋心身上，怪冷緋心。
另外一種，就是出了事，是南黎辰自己的選擇。
南黎優說完，忐忑不安地看着南老爺子。
她是想爲南黎辰和冷緋心爭取到南老爺子的支持。
畢竟現在南家最有話語權的是南老爺子。
雖然南老爺子先前很喜歡冷緋心，保不定現在還喜歡。
而且親生兒子那是自己身上流着的血脈，有血緣的，拉扯不斷的。
而兒媳婦，公公再怎麼喜歡，那也是可以替換的。
如果知道南黎辰因爲冷緋心中了兩槍，以南老爺子那麼疼愛幺子的勁兒，保不準也跟許慧曼持相同的反對態度。
南老爺子臉色瞧起來不喜不怒，神情冷肅，一雙銳利的眸子目光深邃，看不出他想什麼。
……
南老爺子匆匆趕到醫院看望幺兒。
所幸這個時候南黎辰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能動也能說話了。
南老爺子去到醫院瞧見了，也沒有突發什麼心肌梗塞腦溢血什麼的。
病房的門被推開的時候，南黎辰正靠坐在牀上，清冷的五指修長漂亮，正在翻着一本書頁。
病房門被推開，看到南老爺子突然出現的身影。
南黎辰愣了一下，狹長鳳眸劃過詫異，隨即懶懶地勾脣：“老頭子，你怎麼來了？”
南曲巖沉着臉走過去，張嘴就是：“我來看你這混小子死了沒。”
“沒呢。死不了。”
南黎辰性感薄脣一勾，吐出來的話便是要氣死人，“我總不好讓您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是。您不先走，我哪敢啊。”
許慧曼和南黎優跟在南曲巖身後。
剛踏進病房門就聽到南黎辰說這麼句話，許慧曼當即臉色都變了：“小辰，你胡說什麼。”
南曲巖冷喝了一聲：“混帳東西！”
南黎辰勾脣笑了笑，蓋上了自己手中的書，沒說話了，就是挑了挑眉，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
南老爺子就見不慣幺兒這樣，卻也是拿他沒辦法。
他低低沉沉嘆了口氣，眼底的擔心掩飾不了。
瞅着南黎辰東打量西打量，見着幺兒沒事的樣子，南老爺子心裡鬆了口氣，臉色卻還是沉冷不見好：“這次得了教訓，以後該是學乖一點了，別再出去整些有的沒的。”
南黎辰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俊臉上表情冷魅慵懶，就是輕輕地唔了一聲，開始趕人：“老頭子，天也不晚了，你老人家一把老骨頭了，看過了就趕緊的回去休息。”
似乎不耐煩聽南曲巖的說教。
許慧曼冷喝：“小辰，你怎麼跟你爸說話的！”
“我這不是關心老頭子嗎？”南黎辰挑了挑眉，面容妖冶皮膚白皙，脣角勾起笑。
南老爺子倒是沒和他這混賬兒子計較，他現在除了來看自己的兒子，另外還要問的，就是他孫子的問題。
“混小子。”南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許慧曼別再說話，他自己問南黎辰，“小白是你兒子？”
“是啊。”
南黎辰聲線冷魅富有質感的開腔，說話的調兒不急不緩，“您有什麼問題？”
“你怎麼知道他是你兒子？”
南老爺子對冷小白的身世雖然也看重，卻並沒有許慧曼那麼介意。
對南曲巖來說。
冷小白是不是他孫子。
他都喜歡那個小孩子。
當初冷緋心嫁給南黎辰，南老爺子就找冷緋心深入地談了一次，意思就是他會把冷小白當親孫子看待。
就是以後冷緋心和南黎辰再生了孩子，也不會偏心。
不會虧待了冷小白。
只是現在若是冷小白是他親孫子。
那是再好不過。
南黎辰把手裡剛纔拿的那本書扔到南曲巖面前，那書有些厚重，砸在鬆軟的棉被裡倒是沒有任何聲音。
南曲巖瞧了，才發現那是一本裝幀精美的相冊。
被南黎辰那麼一扔，剛好攤開到其中一頁。
南曲巖看到那照片，他身後的許慧曼也看到了。
許慧曼驚異了一下，問道：“小辰，你把你自己的照片拿出來做什麼。”當母親的，對着自己孩子的樣子很是熟悉。
那張照片上的可愛小男孩兒，活脫脫就是南黎辰小時候的樣子。
許慧曼自己話都說出了口，又看了看，察覺出了端倪。
雖然照片上的小孩和南黎辰很像，卻並不是他。
心裡隱隱想到這是誰的照片，她遲疑問：“這是那孩子的照片？”
南黎辰低低應了聲：“嗯。”
如果說不是親生父子，能夠長到這麼像，也真是很難說得過去。
“這照片是一回事。”南黎辰眼底掠過薄薄的笑意，白皙臉龐英俊心情很好，“重點是小女人說了臭小鬼是我兒子，我信她。”
是的。
他信她。
因爲小女人完全沒有必要騙他。
而且那父子兩個不對盤的相處方式，跟他現在和老頭子的相處方式也像。
簡直就是遺傳的一般。
南老爺子慢慢翻了幾頁的照片，冷厲的視線落在那照片上面，一張一張，眉頭緊鎖似乎在深思。
每翻一頁，那眉峰就擰得更緊。
那麼認真看照片的樣子，沒人去打擾他。
許慧曼和南黎優就站在南曲巖身後，也在跟着看那照片。
南曲巖從第一頁開始重新翻相冊。
照片上的冷小白。
從小嬰兒皺巴巴像一隻難看的沒有毛的小猴子開始。
到滿月那張開的五官，白白嫩嫩，白皙水嫩像剝了殼一樣的雞蛋一樣粉嫩肌膚，會掐出水。
到會翻身，會坐，會爬，會走路，上幼稚園。
---題外話---【謝謝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