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緋心的話王姆媽聽在耳朵裡，就愣了：“搬走？你要搬去哪裡？小姐，你在胡說什麼，怎麼好端端的，又提起這種胡話來了啊，這慕家就是你家，你搬走？要去哪兒啊。逆”
頓了頓，王姆媽猜測到一個可能性：“小姐，你又和二爺吵架了？”
冷緋心搖了搖頭。
“那是怎麼了？”
王姆媽急了，“我的好小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怎麼又鬧離家出走，這不是讓姆媽擔心你嗎？”
“不是鬧！”
冷緋心面色淡淡的，看上去清麗的臉上表情是下了決心，“只是我不能再住在慕家了。”
“有什麼不能的啊，有誰趕小姐了嗎？慕爺疼你，大太太疼你，子陽少爺疼你。”
王姆媽急急地說，“二爺更是把你當個寶，捧在手心裡，這福分別人求都求不來，小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王姆媽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
到後面聽起來，竟像是在責備冷緋心不知好歹一樣鼷。
也不知道冷緋心是有沒有意識到王姆媽這說話的意思。
她的瞳孔微縮，半響，才低聲說：“我沒有什麼不滿意，只是不適合在住在這裡了？”
“不適合？”
王姆媽徹底被冷緋心的話給搞糊塗了，“小姐，你是慕家的大小姐，慕家就是你的家，有什麼不適合的？誰敢說你不適合？”
她頓了頓，只覺得眉心一跳：“姆媽也聽不懂你說的什麼，要不是小姐你給二爺打電話，這事你得自己跟二爺說，姆媽哪裡能代爲轉告啊……”
“二爺沒有接。”
冷緋心低聲打斷了王姆媽的話。
二爺沒有回來慕家，卻也不接她電話。
冷緋心也不去深究爲什麼。
“啊。二爺怎麼可能不接小姐的電話。”
王姆媽一臉詫異，“小姐，許是二爺太忙了，一時半會兒顧不上。”
冷緋心沒有說是還是不是。
她笑了笑，漆黑的瞳孔微微動了動，眸光輕輕落在王姆媽臉上，輕聲說：“姆媽，我想你能聯繫得上的二爺的，是不是？”
“小姐你都聯繫不上，姆媽哪裡能……”
冷緋心清亮的眸光淡淡地看着王姆媽。
她純黑色的眼珠子，就那麼瞧着王姆媽，王姆媽似乎被她這樣的目光看得無所遁形。
頓了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說：“知道了，姆媽會轉告二爺的。不過小姐，姆媽就是替你轉告二爺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你還是等二爺回來再說，一時興起說要離開的話，姆媽可是不會答應的。”
冷緋心抿着淡色的脣瓣，沒有回答。
……
王姆媽出了冷緋心的房間。
她帶上了門，又回頭看了一眼房門。
緊閉的房門，就像把裡面那一方狹小的空間和整個慕家單獨隔離起來了。
裡面的那個小女孩兒，似乎永遠也融不進去慕家。
王姆媽嘆了口氣，離開了冷緋心的房門前。
到了客廳，用客廳的座機，給二爺撥了電話號碼。
嘟嘟嘟……
耳邊傳來幾聲嘟聲之後。
電話接通了。
“喂……”一個單音。
那頭傳來男人低沉淡漠的聲音，富有磁性，一如男人本身的淡漠強勢。
“二爺，小小姐，小小姐讓我告訴您……”
王姆媽握着話筒的手緊了緊，她要告訴二爺剛纔小小姐說的話。
話到嘴邊，卻又像是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真是鬧心呦，小小姐和二爺鬧彆扭。
苦得可不就是他們這些下人吧。
“小緋心怎麼了？”
男人的語氣依然清冷如水，聽不見任何溫度。
王姆媽抿了抿乾澀的嘴脣，心下一跳，低聲說：“二爺，小小姐讓我轉告您，她要，她要……搬離慕家。”
簡單的一句話。
王姆媽說得有些艱難。
彷彿怕那頭的男人發火。
王姆媽說完了，屛住呼吸，小心翼翼等那頭高高在上的男人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
王姆媽才聽到話筒傳來低醇徐厚的男低音：“她說她要搬走？”
二爺似乎還笑了一下。
“……”王姆媽心裡一悸，低聲小心說，“是，小姐說要搬走。”
“她要搬去哪兒？”
“小姐……”沒說。
王姆媽後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又聽到男人彷彿輕聲嘆息的聲音：“搬去南家小子那邊麼？”
“這，我也不知道。”
王姆媽下意識地擡頭往二樓冷緋心房間的位置撇去，“小姐沒說。”
她這個位置，是看不到冷緋心的房間的。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
王姆媽這會兒竟然從二爺那低沉冷冽的話語當中。
聽到一絲無奈和落寞。
就像鷺城這位高高在上如神祇的慕二爺，碰到了一件無法可解棘手的難題。
剎那間，跌落雲端。
王姆媽正在愣神，又聽到男人問：“小緋心怎麼不自己打電話過來，反而讓你通知我？”
“小姐說她打您的電話，您沒接，她就讓我代爲轉告。”
王姆媽說，“我沒有告訴小姐說我能聯繫得到您，是小姐讓我一定要轉告給你。”
王姆媽想着慕二爺既然不接小姐的電話，也許也不想讓她多嘴來代爲通知小小姐的事情。
只是小小姐要搬走這事又事關重大。
王姆媽思前想後，覺得不說不行。
“嗯。”
慕二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這幾天他哪裡也沒有去，就在辦公室裡。
晚上就睡在辦公室裡的休息隔間。
就是不敢見小緋心。
在那麼傷了她之後，他不敢再見她。
他怕他自己再暴怒，怕自己再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小緋心吶，總是會想要把她壓在身下，一口一口地吃掉。
他沉沉閉了閉眼，俊美深邃五官如刀刻一般。
他的腦海裡全是那日她被他壓在身下的驚慌失措，還有那纖長睫毛上的晶瑩淚珠。
她那哭泣的樣子，像是受了驚嚇的小貓兒，哭着叫他“二叔”。
呵，怎麼還能下得了手。
再想想今天下午，在公司面前的廣場上，南家那小子那麼親吻她，她竟是一點抗拒都沒有。
比不上嗎？
無論如何，他做再多，做什麼？
都比不上南家的小公子嗎？
一陣深深無力感縈繞在男人周圍，偌大的辦公室裡黑漆漆靜悄悄的。
一室的清冷。
慕二爺倏的睜開眼，湛黑的眼底一片深墨清寒，彷彿沒有溫度一般。
他點了根菸，食指中指夾着，骨節彎曲得很好看。
他深吸一口煙，菸草嗆入心肺，又徐徐從鼻腔吐出。
青煙白霧朦朧了二爺的面容。
二爺輕聲笑了：“她讓你轉告我，是因爲小緋心知道你是我放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人，她的事情，我肯定會過問。你看，她知道我在想什麼，也知道我對她的心意，可是她就是這麼不屑一顧。我的小緋心啊，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又……不屑一顧。”
王姆媽隱隱聽着二爺這話有些不對勁：“二爺，小姐心裡有您呢，她今天說要搬走，許是幾句氣話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這幾句寬慰的話，也不知道二爺聽進去了沒有，王姆媽只聽二爺淡淡地應了句：“嗯，我明天回去。”
說完，慕二爺掛了電話。
他把手中的菸蒂掐滅，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居高臨下俯瞰整個鷺城的夜景。
外面霓虹燈炫彩迷離，車水馬龍，交織成一片燈的海洋。
到最後，那一片模糊的夜景，彷彿都變換成一張少女的臉。
那是一個溫柔羞怯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美好年華。
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長及腰際。
脣角總是一抹溫柔羞怯的笑意。
在他年幼的時候，她總是會調皮地眨着眼對他笑眯眯地說：“小容，我們今天偷偷溜出去好不好。”
也有她生氣惱怒的樣子，雙手叉腰，難得的一副刁蠻狀：“小容，炎哥哥真的是太可惡，說什麼女孩子家家晚上不能出去得太晚，有什麼關係啊，我只是去同學家裡玩兒啊，爲什麼不行啊，其他同學這個年紀，都會在閨蜜家裡過夜呢，閨蜜夜聊，多好啊。”
因爲你太天真，太單純了，會被人騙，所以不行。
任何時候，溫柔羞怯的少女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風華正茂，像一朵徐徐綻放的嬌豔花兒。
迎接朝陽和雨露，那麼明豔動人。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那一天。
她興奮地跑到他面前。
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雙漆黑的眼瞳彷彿會發光發亮，粉嫩的臉頰紅霞暈染。
嬌羞地對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是我的老師啊，這件事情我就只告訴你，炎哥哥我都不說的，他太嚴肅了，知道了一定會反對的。”
到了今時今刻，慕容還在想，要是她有告訴慕炎就好了。
要是他知道了，有告訴慕炎就好了。
那麼。
那個從小疼他到大的慕紅楓也不會死了。
落地窗玻璃上彷彿此刻倒映出少女笑顏如花的面龐。
慕容慢慢擡手，修長手指一點一點要去摸上她的面容。
指尖碰到玻璃上，只觸碰到一片的冰涼，和無邊無際的黑暗：“小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不要對不起。
他只要她還在。
濃重的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前方一片虛無，把男人包裹得喘不過氣來。
他像是缺氧一般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隻手緊緊攥着胸口。肉眼可見一直手顫抖的厲害。
他痛得都蹲了下來，又握緊了手，攥成一個拳頭，急促的喘息着，青筋一根根凸起。
可是那顫抖還是止不住。
悲傷，後悔，懊惱，痛恨。
所有陰暗而又負面的情緒。像是在這一瞬間。
如潮水一般奔涌而來。
要擊垮了身邊空無一人的男人。
“二叔，您別傷心，我會一直呆在您身邊。”
慕二爺的手按壓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底一片冰涼的死寂。
這個時候，一道清朗柔亮的清淺女聲輕輕響起。
那是曾經，慕緋心給的承若。
假的，都是假的，不過是他自己編織出來自欺欺人的謊言。
白皙秀麗的五官，細長柳眉，一雙漆黑的眼珠子清清亮亮，像是墨玉做成的一般。
淡色的脣，清冷的表情，帶着倔強，見着他時，又卻總是誠惶誠恐。
那麼怕他。
唯一一段美好的歲月，美好到深入骨髓刻入腦海裡的記憶。
就是她叫他二叔的時候。
呵。
可惜是假的，都是假的。
可笑他那麼自欺欺人。
再美好，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只消輕輕一擊，支離破碎。
過了許久許久。
慕二爺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渾身蝕骨的寒冷，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剛撥出去，馬上就接通了。
“二爺。”手機，傳來莫愁恭恭敬敬的清冷聲音。
男人眸光深諳，一點兒光亮都沒有，就像一潭望不見底的沼澤。
他輕描淡寫地吩咐了莫愁一句：“去慕家，把小緋心留着，我回去之前，無論如何，不要讓她離開慕家一步。”
莫愁微微愣了愣，聽到這道吩咐的命令，第一個反應是：二爺是要囚禁冷緋心嗎？
但是她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沒有任何地置疑：“是，二爺。”
“嗯。”二爺淡淡地應。
就要掛斷手機。
“二爺。”莫愁忽然又出聲叫道。
“嗯？還有事嗎？”
男人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請冷淡漠，低醇徐厚帶着一點沙啞。
停在莫愁的耳朵裡，沒有一點不性感，帶起她的陣陣心悸。
莫愁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她幾乎是屛住呼吸說這句話的：“晚安，二爺。”
她只是想跟二爺說這麼一句晚安了而已。
說完了。
莫愁倒是緊張起來，心臟猛地跳得更快。
她在想二爺會說什麼，或者什麼都不會說，直接掛掉電話。。
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窒息般地
慕二爺遲遲沒有說話。
“二爺，沒事了。”莫愁越等越緊張，“您可以……”
她話沒說完。
嘟嘟嘟……
手機突然掛斷了，傳來一陣忙音。
她以爲是二爺掛斷了手機。
低頭一看手機屏幕，卻發現，是她自己不小心按了掛斷鍵。
莫愁清冷的臉上難得有懊惱的表情，她咬脣，用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了，真沒用。
這好像，是她頭一次，掛二爺電話。
還是說了晚安之後。
還在等着二爺會說什麼。
她居然不小心按斷掐掉了二爺的電話。
莫愁在想着要不要打電話回去，或者編輯條短信發過去，解釋一下她是不小心掛點的。
可是一想，有必要嗎？
其實二爺從來不在意她做了什麼。本來二爺也是要掛斷電話的。
是她又喊住了二爺，說了那麼一句晚安而已。
莫愁把手機放在一邊，她這時正打算睡覺，已經換上睡衣了。
接到了二爺的電話，又馬上起來，換了一套黑色的職業套裝，頭髮隨意地挽成一個髮髻。
準備動身去慕家。
……
晚上，南家。
黑色豪車停在南家大宅門口，車子甚至都還沒有停穩。
許慧曼就匆匆下了車，她剛從醫院回來，往裡面走，剛看到一個傭人就問：“老爺呢？”
“老爺在書房。”傭人畢恭畢敬地回答，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和大少。”
夫人和大少關係不好。
這是南家總所周知的。
畢竟大少和三少不是孃胎裡出來的，夫人是三少的母親，自然替三少考慮。
爲了以後公司繼承權的問題。
許慧曼臉色微微一沉，沒有說話，她手裡捏着一份棕色的文件袋，捏得很緊，瞧着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馬上就往後書房走去。
她的步子又快又急，像是在趕着什麼似的。
高跟鞋的鞋跟劃在光滑地板上，帶出刺耳而又尖銳的聲音。
……
南家。
書房裡。
南老爺子坐在書房的檀木書桌後，聽到大兒子的話，略帶威嚴的目光掃了南戰宇一眼：“你考慮好了？”
“嗯。”南戰宇淡漠俊逸的臉上面無表情，淡漠地應道。
南老爺子重重嘆了口氣：“老大，從小你母親就去世了，我那時忙着公司的事情，也沒有空多關心你，你性子又冷淡，也不像混小子那樣會鬧，我也就忽略了你，等發現的時候，你已經不需要我這個父親了。”
“父親。”南戰宇微微皺眉，冷淡道，“我從來沒有因爲這種事情怪過你。”
“我知道，就是因爲你不怪我，我才自責。”
南老爺子帶着皺紋的臉上笑得有些蒼涼，“人老了，以前總覺得賺錢纔是最重要的，現在年紀大了，不再想這些，只希望兒孫滿堂，有個孫子在我身邊就行了。”
說到這裡，南老爺子的臉上的笑意轉濃，笑道：“混小子混賬了這麼多年，總算做對了一件事，突然蹦出個兒子，真是給我老頭子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想到小白那乖巧可愛的模樣。
又能在家裡陪他老頭子下棋，南老爺子棋癮很重，長年專研，棋藝已經很不錯了。
冷小白每次跟他下棋，還能不落下風，他實在是喜歡得緊。
南戰宇想到冷小白，笑笑淡淡道：“小辰能有孩子，喜歡冷小姐，這樣很好。”
“嗯，是很好。”
南老爺子贊同地點了點頭，“緋心是個好女娃娃，也能管住混小子。”頓了頓，南老爺子看向大兒子，和藹地問道：“你呢，混小子連兒子都有了，老大你的事情呢？陸家小女娃沒了，你總該是再找一個的。”
“我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
“成，我老頭子不操心，咱們家也不興包辦婚姻這種事情，你自己找吧，不過可得快啊。”南老爺子笑眯眯地說，“你已經讓臭小子趕前這麼多了，我一個老頭子還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嗯。”南戰宇面無表情地淡淡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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