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讓我們進去。”
“那我們就進去……”
幹我們這行當的,都是刀刃吻血的活,害怕它設下機關陷阱陷害我們不成?
克服了恐懼,咽口唾沫,隨攝魂的熒光進入了洞穴,洞穴狹窄細長,只可容納一人行走的空間,甚至邁不開腿,把我好端端一張大臉扭曲成蒙克的吶喊,稍有不慎還會磕了額頭,弄得你頭破血流,昏疼不止。在此空靈的溶洞裡行走,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隨時都可以讓你崩潰。你只能憑藉前頭的一丁點兒微光當是希望,越往後頭走,洞穴的夾縫越是寬敞,四周昏暗,可是也能聽到滴水之聲,手掌燃起一團火焰當是指明,照出了一段盛世千秋……兩人穩步前行,提高警惕,幻聽到耳畔腥風血雨紛亂,擂鼓金柝的戰亂之聲。
走到後來,此地已經變成了一座萬里城牆,巍巍聳立,如蜿蜒巨龍一般壯觀,城門大開,只爲引接我們到來。
“古墓里居然會出現一座國度。情況實爲可疑……”
我也以爲是幻術的影響,可是就算開了天眼,目及之處依舊是一番恢宏建築的龐大王朝。
“來都來了,不進去做客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呢?”
這裡勝似世外桃源,老鄉古街,衆人身着布衣羅衫,腳踩千層布鞋,擔子裡挑着充實,戶戶開敞門窗,坐在門口成羣說着陳年舊事,恍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鬧市處,笙歌豔舞處處繁花似錦。飛虹懸瀑,微雨初收,彩雲無力扶起綺羅卷霓,浮寄古洲……
“這裡是!”
“……狄墟古國。魏浮華說得無錯,異次元是存在的,這是個平行世界……”
遊走於雲霞翠軒,車水馬龍的街道之上,衆人向我投以驚奇的目光,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倒是成了過街老鼠,雖不說是人人喊打,但因爲我短褂的衣着被衆人排斥爲異類。這樣的目光不久便引來了巡街的官兵。
礙於醒目的打扮,墨羽攜着我躲進一家喧囂的酒樓,招呼詢問店小二:“茶博士,這是何處?邇年幾何?”
店小二急着接客,隨身扯下掛在肩膀的白布老練擦拭桌子,樂呵呵笑答:“客官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此處便是京城首陽啊?天佑六年乙卯月戊戌日。”
“哪個朝代?”
“朝代,客官您可真會取樂,從始至終確立的正統王朝只有這墨家的大狄,依二位的口音行頭,想必是來自八荒塞外?”
我正想做出下一步解釋,身後被人猛拍肩膀,刀光閃的我眼睛痠疼,只覺脖子上一陣冰涼,小二慌張離開,看店小二的神情,站在我身後的必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邦外蠻夷,竟敢擅闖我大狄!”
我也猜的出來他是個什麼身份,淡然處之,作是常事談吐:“幾位軍爺,我等非爲蠻夷,實乃炎黃漢人!”
“蠻夷休要解釋!來人,將此二人帶進獄監司,嚴刑拷打!我就不信是你嘴皮子硬,還是我火鉗抽鞭硬!”
這小官吏仗着自己手中有些權力,倒在這片街坊作威作福,說抓就抓,還不允許我們解釋了?我們根本就沒打算要還手,到時候見機行事。
“慢!”外頭又來了一隊御林軍,飛魚服外盡帶黃金甲,手執繡春刀,頭戴黑紗大帽頂珠,軍中簇擁下走來一方心曲領,看他衣袖飛鶴,定是位朝中達官。瞧見我們二位,又向軍官討人,“聖上近日深受夢魘困擾,是說東北方向康懷肆中迎有相連血脈之異人,故此特派本官在此須覓異人。近日俟得,理當收歸聖上明斷,爾斯怎敢輕易逮人!”
小官吏聽聞聖上二字,嚇破了膽,跪在地上磕頭謝罪。
“將二人帶走!”
“尚卿君,沒想到初到貴地,還要勞煩皇帝親自迎接了?一會兒是不是還得獻上本地民俗歌舞風情,觥籌交錯啥的!”
“別得意太早,這並非迎接,更像送死……”
眼前一座陰森森的堡壘,不像皇宮,倒像是監獄,這待客之道就是押客人進他們國度頂級的監獄不是?
我們被士兵反綁雙手,不過說實話,這綁人的力道也太不用心了,我必須小心翼翼、放鬆全身才能防止掙脫繩索的尷尬情況發生……墨羽看我心不在焉的樣子,還以爲我慫了呢,害得小爺我顏面盡失,剛在他心中樹起的高大形象瞬間傾塌。
“怎麼?在上古兇獸面前不可一世的小二爺,現在怕成這樣子?還擔心生死大事?”
“死倒是不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此話怎講?”
“與其撓我腳底板……還不如一刀劈了我!就這個感覺!”
“誰樂意撓你腳底板了……”
“嘿!你還別說,他們那種殘酷刑罰還真就是在給我全身撓癢癢咧!”
“盡耍嘴皮……”
這裡的監獄暗無天日,處處傳來遭受酷刑的嘶喊求救,還有常來做客的老鼠偷吃着給凡人的吃食糟糠,這味道發臭噁心,就是給豬吃,豬都不想給你面子。滿地的芥草鋪作牀被,我甚至有些懷念陵陽山的硬板牀了!
“徐泰!徐泰!你們怎麼也進來了!”
柵欄之內,伸出一雙眼睛,一看這滿身泥漿的邋遢樣,就知道是魏浮華那老頭子。
“瘋子華!你怎麼在這?”
“那時你們跑得太快,我沒跟上,就在原地等你們,結果被狗日的暗中埋伏打暈了,等我醒來就在這裡了!哦對了,勘探隊還好嗎?”
“全死了。”
他看似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失望,咬着嘴脣,“啊?死了啊?那好吧……哼,死得好,死得活該!”
“讓孤瞧瞧,誰死的活該啊?”
霎時間,滿監獄的人齊刷刷倒下匍匐跪地,顯得我們三個格外突兀。未見其人,先聞其身,說話間喘息微微,寬大沉重的袍子下壓制一身羸弱的軀骨,頭戴翼善冠,身披十二章團龍,眉間單點血紅硃砂,臉龐光潔白皙,甚是乾淨,眉宇間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目如朗星 ,鼻若懸膽,脣若塗脂,逶迤龍袍下是一副長身玉立的骨。手中掌着一支權衡玉如意,桀驁冰霜入木三分,處處透露墨羽的影子……
“御史大人,你就是這樣對待孤的貴客們的?”
我們再次被釋放出來,跟着君王移駕皇庭,此時已是雲霞翠軒,朝飛暮卷,他擺開宴席,端坐大殿,攜與長風伴我赴宴,餐食包羅八方風物,應有盡有,滿漢全席。
“諸位不必拘謹,作是閒宴。”
皇帝突如其來的熱情反而加劇了我們的恐懼,外加他眼神的銳利,刺入骨髓的殺傷力狠狠投射向墨羽,順勢舉杯起身,“三位遠道而來,諒孤有失遠迎,特此罰飲一盅。”
我看墨羽並無回謝之意,這兩人彷彿是天生的冤家,相逢路窄車多,爲此,我站起來一一介紹,“吾等行爲冒失,闖入貴國寶地,在此向聖上謝罪叩首。”
“卿家從何處來?”
“某家徐泰,字定語;這位便是墨羽,墨尚卿,這位是……”
“墨羽啊?看來還是本家……是吧尚卿君。”
墨羽不願與他過多接觸,舉杯不語,獨自飲下烈酒一盅。
君王尷尬卻又不得不隱忍,孤芳笑傲,“孤乃狄國君王墨望,字仲敖。”說着下了臺階,走近墨羽,細細打量他傲視輕物的五官,讚歎感慨。“尚卿君與我實似骨肉同胞!不禁令孤想起了多年不見的兄長。”他邊說邊流起眼淚,浸溼眼眶,泛着打轉的淚滴,哭得真切已而不忘擦拭眼角端正體態,沉浸悲痛遲遲無法自拔。
“兄長?聖上有何往事悲傷,不妨說出來讓我們樂一樂!”
“啊?”
“啊!不是,我是說,讓吾等替君分擔憂慮。”
“那是孤的兄長,亦是先皇,墨失,字伯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