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語卻是微笑着低頭看着杯子中呈深褐色的茶,她在等着回答李大夫的問題。
“這筆交易,於我的確是利,可是於你們,卻並沒有多大的利益,反而擔了風險,都說商人唯利是圖,你們爲何要做這般費力不討好的事?”
“你沒有想錯,商人逐利,我不做沒有前景的買賣。”蕭語說道。
“那爲何……”
“很簡單,爲了長久的利益着想而已。我的小店如今雖然靠着新奇的食物和經營方式生意不錯,但是長久下去,別人會模仿,新奇勁也會過去,若是我沒有更好的噱頭,遲早也是會失敗的。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那你爲何這般相信我這落魄醫館,以及我這鄉下來的赤腳醫生呢?依你般分利,就是大醫館恐怕也是願意的,而是大醫館對你們而言不是更好麼?”
“《脈聞錄》是本好書,所以我認爲李之恆大夫必定也是個好大夫。”蕭語說着便擡眼去看李大夫的反應,只見他此時一臉驚愕的模樣看着自己,但是目光顯然不在自己身上。
“你如何知曉《脈聞錄》?”李大夫地問道,“那是孤本,並無複製。”
這本書如今正放在蕭致的案几上,即使他不在蕭家,他的東西也沒人敢動。那時蕭語也是無趣之時看了看,卻發現根本看不懂,蕭致以爲她有興趣,便與她講了些那書的妙處,以及關於醫書的作者劉明源大夫的妙醫之名和他的一些事蹟。
蕭語笑着說道,“是我一位故人所得,我讀不太懂醫書,但是常聽得那人說此書寫的十分詳細,且各種病例皆有考究,我便尋來看了看,才知著作者是號稱第一妙醫的劉明源大夫,而書中劉大夫提到此書是他與自己的大徒弟李之恆將平日裡診脈所聞的各種病症特性記錄下來的,正巧又聽得李大夫的大名正是……”
“李維,字之恆。”李大夫接着說道:“家師本與家父是好友,他們皆望我學醫能持之以恆,便爲我取了此名。至於《脈聞錄》,正是家師所寫,我只不過在旁看着,並未作出什麼貢獻。”
李大夫站起身來,背對着衆人,腦中想起那些年的時光。那是他家中發生變故之後,他和師父相依爲命的一段很長的日子。那時他還非常年輕,但因爲自小學醫,倒也懂得了不少醫學之道。
鍾靈山上,師父總是一身青衫席地而坐,身旁放着裝滿各種藥材的藥簍,他會讓自己一樣一樣拿出來,再識別出來說給他聽……師父說,他們學醫的,最基本的就是要熟悉藥材,日後不管你成了多大的名聲,也要記得多接觸藥材,所以到現在他也總是學着師父的習慣,總是親自去採藥。
後來,那個人出現了,他雖年幼,但天資聰穎,天賦異稟,師父說他天生就是塊學醫的料,他的進步神速,甚至漸漸超越了自己……可是,師父錯看了他,不然後來也不會……李大夫忍不住嘆了口氣,收起了思緒,又坐回了桌邊。
“宮中的聖手御醫是李大夫你的……”雷霆曾經見過他,也知道他亦是師出劉明源,於是便問了一句。
“那個背叛師門的畜生!”李大夫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拳,見衆人都吃驚地看着自己,才收斂了情緒,說道:“即使他仍打着師父的名號,他也不再是我師門的弟子了!”
蕭語等人也不再多問,便先告辭離去,交易之事倒是沒什麼問題了,只待最後商議好實施方案便可。
等衆人走後,小胡才反應過來,才扯着李大夫的袖子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師父您真是劉大夫的徒弟啊?難怪你總是和我說劉大夫的事蹟呢,這麼說來,我豈不就成爲了劉大夫的徒孫?”
哎呀,劉大夫的名聲那麼響,還有個當御醫的徒弟,那自己若是學成,那可不得了啊!
“在你沒有讓我看到進步之前,你還算不得我的入室弟子,所以其他的,你就別妄想了!”李大夫淡淡地說道。
“師父......”小胡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臉沮喪地望着李大夫。
李大夫嚴厲地橫了他一眼,說道:“還不去搗藥!”
“是,師父!”小胡恭恭敬敬地彎腰拜了拜,便往藥材房跑去。
李大夫搖了搖頭,看着遠方,陷入了沉思。
蘇慕白已經坐在廊前許久了,偶爾擡頭看看天空,只見日頭越發的刺眼,他低下頭,不由得微微皺眉。
小廝一直站在離他十來步遠的轉角處,直到另一個小廝匆匆跑來與他說了幾句話,他才走近了些,見蘇慕白似乎有些憂慮的模樣,他猶豫了下,還是張口說道:“少爺,這都快到午時了,是不是該備飯了?”
“嗯。”蘇慕白應道。小廝正轉身要走,蘇慕白又說道:“備些糖水,要涼一些。”
小廝低聲應了,連忙到廚房吩咐去了。廚房裡也有梨園居里那
种放了井水的大缸,置於陰涼之處,裡頭也常備着幾樣可口的糖
水。小廝吩咐好廚娘準備蘇慕白的飯菜之後,又問道:“可還有
冰涼的糖水?”
“有的,剛剛夫人房裡端了些去,其他的倒是還沒動呢!”廚
娘說道:“可是少爺要的?”
小廝搖了搖頭,說道:“備些銀耳桂圓糖水吧,少夫人愛
吃。”
蕭語回來的時候,果然是帶了些暑氣,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也顧不上什麼形象,狼吞虎嚥地喝了一大碗糖水,便窩在椅子
裡,有氣無力地問道:“那邊的人來找麻煩了嗎?他們怎麼說
的,可當真要誣陷我們?”
“沒有,他們不會來找麻煩的,你也不需要理會他們。”蘇慕
白依舊是不帶任何神情說道,語氣平常,但卻十分篤定。
蕭語疑惑地看着他,擔憂地問道:“你不會跟母親說了吧?”
“母親不用我說,也是會知道的,但母親是不會去管那邊的事
的。”
蕭語鬆了口氣,嘻嘻地笑了,“母親那次因爲我處罰了那邊
的丫環,可見母親是真心疼我的。”
蘇慕白聽她這麼說,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點緊張,又
有點喜悅。
蕭語見蘇慕白不說話,連忙又笑着說道:“母親對我好,你不會吃醋了吧?你放心啦,母親最疼的肯定是你,不過呢,有這麼好的婆婆,我真是太幸運了!”
只是婆婆好麼?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好?蘇慕白心想道,便又忍不住問了一句,“爲什麼?”
“你看啊,都說婆媳之間總會有些間隙,所以,婆婆總是不喜歡媳婦,總是刁難媳婦,還要給自己兒子娶小妾,甚至有的要把自己孃家的侄女啊什麼的給自己兒子當側室,然後一起對付自己的媳婦,到最後就乾脆讓兒子換個妻子!唉,總之會搞得雞犬不寧,你說有必要麼?”蕭語一臉得意地說道:“幸虧啊,我的婆婆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