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的流雲巷,巷子口的那處院子的牆頭依舊芳草萋萋,屋子旁一家人曬的被單被風吹了下來,蕭語彎腰撿起,遞給一個正匆匆跑出來的小童,那小童笑着跟她道了謝,便光着腳跑進屋裡。
盛夏的餘熱還沒完全消退,蕭語擡手想要擦一擦額頭上的薄汗,趙琇卻先一步拿出帕子替她擦了。蕭語微微愣住,蘇慕白也經常給她擦嘴,每次她吃點心,他總是第一時間拿出手帕,但是因爲他受制於輪椅所以只能將她拉過去靠近他……
原來,一個不能行走的人做這麼一件小事都不能和常人一樣啊。他是在意的吧,他是難過的吧,雖然他從來不說,雖然他總說早就習慣了,可是,若他是健康的,同常人一樣的,那該多好!
“玉兒,怎麼了?”趙琇見她目光呆滯,臉上神色有些痛苦,不安地喚了她一聲。
“沒事。”蕭語微微一笑,搖搖頭,向前走去。
趙琇家房子以前就是租了人家的,如今早已被人收回去了,蕭語家的房子倒是自己花了錢買的,本來想給隔壁王大娘的,但是因爲方氏強勢,房子已經被她佔了。王大娘一個人也不需要房子,所以蕭語也就沒有找方氏理論了。
趙琇原先住的房子後院還有一棟小小的毛坯房,雖然住不了人,但是看着結實,而且已經是巷子尾了,所以人也不多。趙琇找了把梯子,兩人很容易就上了屋頂。
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天邊浮現出淡淡的金色,那金色越來越燦爛,漸漸地又變成紅色,將天空和雲彩染得絢爛繽紛。
但是再燦爛也只是小半個時辰而已。
當太陽漸漸沉下去,天色變得昏暗不清時,蕭語覺得有些心慌。
“誰說看夕陽就會心情好?明明會更差。”蕭語說道:“小王子喜歡,是因爲他住的地方很小,他可以追得上夕陽。就永遠都不用面對太陽落山,永遠都不用面對天黑!”
“也許就是因爲他住的地方太小,”趙琇拍了拍蕭語肩膀,安慰道:“所以。他除了夕陽就看不到其他的。你不一樣,你住的地方大,你還可以看見其他事,其他人。”
蕭語轉過頭看向趙琇,面對他的灼灼目光。她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小王子有他的玫瑰花,我還有你們,走,既然來了,我們就該去拜訪一下從前對我們好的人。哎呀,都沒有伴手禮,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前面那條街不是還有些熟食鋪子嗎?我們就先買些吃的給他們吧!”趙琇說着,便從屋頂翻身下去,然後扶住梯子,讓蕭語安全地從屋頂上下來。
“可是我沒帶錢……”蕭語拍了拍扁扁地荷包說道。
“我帶了。”
“帶得多嗎?”蕭語看着趙琇身上同樣扁扁的荷包問道。
“應該挺多。我沒數。”趙琇打開荷包,從扁扁的荷包裡掏出一疊銀票。
“用不了這麼多,我只是想給他們拿點錢,畢竟他們以前照顧咱們不少,這麼多會嚇到他們的。”蕭語擺手說道。
兩人到街上大包小包地買了許多東西,這纔回了流雲巷子,首先去了李安平家,因爲李安平如今還在軍中,趙琇雖然有心讓李安平和自己一同回長安,但是想到自己都還處在危險當中。所以還是讓李安平先呆在軍中。有原先很看好他和李安平的將領帶着他,趙琇也很放心。
李安平的娘收了蕭語和趙琇買的東西,又拉着蕭語哭了一會兒,不外乎是擔心和想念李安平。但擔心歸擔心。李安平的爹聽趙琇說了他在軍中的表現還是很高興的,而且李安平也確實託人送了家信和他得來的賞賜回來,所以他也爲自己兒子有出息而高興。
趙琇和蕭語說了些勸慰的話便離開了李安平的家,李家父母這纔打開他們送的東西,原以爲都是些吃的,打開一開才發現嘩啦啦掉了好幾張銀票出來。
“孩他爹。這是什麼?”李嬸問道。
“好像是銀票吧。”李叔不確定地說道,他在大戶人家當差的時候見到過,那些主子偶爾拿出來的銀票似乎就是這個樣子的。只不過想他這種一個月只有幾顆碎銀子的幫工,對銀票能熟悉到哪兒去。
“那這是錢?有多少錢啊?”
李叔拿着銀票端詳了許久,才顫抖着聲音說道:“這是一百…….一百……兩。”
“一百兩!天啊,一百兩!”李嬸不可置信地大聲說道。
“你小聲點!”李叔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道:“別讓人聽見了,不安全,這裡還不止呢,還有好幾張,都是一百兩的。看來這玉娘和子願果然是發了財了,玉娘是知府家的女兒,如今聽說她嫁了人,又嫁得好,這點錢不算什麼,安平信裡也說了子願找到他父親了,家裡也是有錢的富貴人家,自然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些錢來,你趕緊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這麼多錢,留着給安平娶媳婦。安平上回來信,不是說有個姑娘很照顧他,雖然也是窮苦人家的姑娘,但是心地好,他受傷的時候都是她在照顧,我估摸着咱們家很快就能辦喜事了。”
“孩他爹,要不先拿點出來,等過年的時候,把家裡房子修一修?”李嬸猶豫着說道:“房子每到下雨就漏水,要是今年年節安平領那姑娘回來,讓人家看着也不好!”
“還等過年幹什麼,明天就修,就說是咱們侄子侄女孝敬咱們的,子願和玉娘和安平這麼要好,又叫咱們一聲叔叔嬸嬸,咱們把他們當侄子侄女也沒錯!”李叔高興地說道。
“哎!”李嬸眉開眼笑地應道,趕緊往內室去了。
蕭語和趙琇出了李家又去了王大娘家,王大娘已經鎖了門,趙琇敲了好一陣門王大娘才微微顫顫地來開門。
“你們是誰啊?你們找誰啊?”王大娘問道。她眯着眼睛,顯然看得不怎麼清楚。
而趙琇這敏銳地注意到,王大娘並沒有將門完全打開,他感覺得到,門後還站着一個人。而且那個人散發着危險氣息, 他連忙拉住蕭語,生怕她走進這道門,門後面那人便會襲擊她。
“王大娘,是我,我是玉娘啊,你眼睛怎麼了!”蕭語急切地問道,連忙伸手扶住了王大娘。
“是玉娘啊,是許家的丫頭玉娘啊!”王大娘緊緊握着蕭語的手,說道:“唉,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許家人待你不好,聽說你嫁人了,難道是夫家有人欺負你,別怕,跟王大娘說說……外頭黑,來你跟我進屋吧!”
趙琇感到王大娘和門後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便也放下了心,想來他們是怕賊人吧,便說道:“王大娘,我是王子願。”
“是王家小子啊!”王大娘說道,一邊伸手去尋找着要拉趙琇,趙琇見狀,連忙把自己的手伸過去和蕭語一左一右扶住了她,一同回了屋,這才見到門後面站着的是一個青年人,正是王大娘的兒子劉子才。
蕭語和趙琇見劉子才扔了手中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們進了屋,不由得對視一眼,心中皆是疑惑。
而進了屋門兩人更加吃驚,屋子裡雖然點着燈,但是依舊十分昏暗,更讓人驚訝的是一向愛整潔的王大娘屋裡竟是亂七八糟的,而且原來還有幾樣傢俱都已經是破爛不堪。而且,一眼便能看得出是人爲砸爛的。
“這裡亂,你們將就着找個地方坐坐,我去倒水。”王大娘說道,便要摸着出房門。
“王大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蕭語連忙拉住她的手,扶着她坐了下來。
王大娘連着嘆了幾聲氣,最終還是劉子才把事情說了。
劉子才本在縣衙當差,靠本事混到了捕快的位置。上回一個案子,劉子才帶人抓到了兇犯,本是件好事,但是那兇犯上面有人,縣太爺知道後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僅不抓那人,反而還冤枉好人,讓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莊稼漢給他定罪。
劉子才自然不願意隱瞞真相,執意要捉拿真兇歸案,但是那兇犯和縣官狼狽爲奸,這不,不僅把劉子纔打瘸了,讓他當不成捕快,那兇犯還叫人時不時到他家中鬧事,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豈有此理!這些人真的無法無天了!”蕭語氣憤地罵道:“得給他們一個教訓才行!”
“玉娘,如今許知府已經走了,新上任的知府還沒到,再說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得先通過那狗官,沒有用的。”劉子才說道。
“怎麼會沒有用。”趙琇說道:“現在你們帶我去衙門,我給你們做主!”
“你?”劉子纔看向趙琇,見他衣着華貴,且氣度不凡,心想他大概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劉大哥,你相信子願吧,他可以爲你們申冤的!”蕭語也勸說道。
劉子纔想了想,這才點頭,說道:“那個被冤枉的莊稼漢還被關在大牢裡,若他經不住縣令的嚴刑拷打畫了押認了罪,很快就會被處斬了!”
“既然如此,你這就帶我去大牢吧!”趙琇說着有對蕭語說道:“你就在這裡陪王大娘,我和劉大哥一同去。放心,院子裡有我的暗衛。”
蕭語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那你.....”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趙琇說道。莫說他以他自己武藝一般的敵人都不是對手,真要遇上危險,孟古就會立即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