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三個月時間就此一晃而過。
第一道院,雷澤之旁的一座小山上,第一狻猊席地而坐,愁眉苦臉的望着面前的棋盤。
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上,黑白子亂七八糟的殺成了一團。棋盤上的棋局亂成了極點,稍微會點棋藝的人都會發現,這是兩個極品臭棋簍子纔會下出來的下九流的棋局。
但是無論是第一狻猊,還是坐在他對面的對手第一睚眥,兄弟兩的臉色都無比的嚴肅,同時又無比的難看。同樣愁眉苦臉的望着棋盤,已經這樣子發呆了足足半個時辰。
兄弟兩身邊放着一張長長的桌子,上面擺放着美酒、烤肉、各色瓜果,第一囚牛、第一嘲風、第一霸下、第一蒲牢等兄弟七人正滿手油膩的大吃大喝,不時向這邊的棋盤張望一眼。
過了許久,第一世家有名的‘龍生九子’的老大第一囚牛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手上的老陶土酒罈子往長桌上重重一放,他大聲叫嚷起來:“你們兩個假道學夫子,到底輪到誰落子了?”
第一狻猊和第一睚眥同時擡起頭來,他們相互望了一眼,同時指向了對方:“不是該你了麼?”
一言既出,兄弟兩全呆在了當場,一旁的其他七個兄弟卻是噴酒的噴酒,吐肉的吐肉,一個個抱着肚皮差點沒笑趴到了地上。兩人在那裡僵持了半個時辰,居然都忘了該輪到誰落子兒,這樣的臭棋簍子,滿天下也就只有他們兩位了吧?
呆滯了半天,第一狻猊和第一睚眥同時朝着對方怒喝了一聲:“放屁,不是你麼?”
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陣,兩個棋藝差到了極點。棋品也不怎麼樣的傢伙同時低下頭,雙眸中寒光一閃,金絲檀木製成的棋盤和百多個細瓷黑白子同時炸成了碎片。
‘哈哈’一聲大笑。第一狻猊和第一睚眥豎起手掌,狠狠的和對方拍了一下。兩個不知道‘羞恥’如何書寫的傢伙同時讚歎道:“兄臺棋藝高超。兄弟我佩服佩服。今日棋逢對手,實在是僥倖僥倖!”
第一囚牛抓起一個空酒罈子,重重的砸在了兩人之間的空地上,他大聲喝道:“少廢話,來喝酒!你們說,大哥那兒子,這三個月在幹什麼?除了送些吃食進去。就不見他人!第一畫眉那小丫頭這些天都被嚇住了,這整日裡都不見那小子的人影,他到底在屋子裡做什麼?”
第一狻猊和第一睚眥同時跳了起來,他們走到長桌邊端起酒罈。一口氣悶了好幾口烈酒下去,這才皺着眉頭望向了宇字第一號院的方向。從這裡正好能看到那一座大院子,裡面的一切動靜都一覽無遺。
正是上午做早課的功夫,九百九十九名一號院的學徒已經在師範的帶領下,正在一號院附近的幾座山頭上、樹林裡打拳踢腿。或者負重奔跑,或者捶打木人、鐵傀儡,用各種方法熬煉。
唯獨不見殷血歌的影子。
三個月來,殷血歌一直悶在自己的小樓裡不出來。他的專職師範第一畫眉這些日子,也只是往他的小樓裡送了幾次食物和飲水。卻連殷血歌一面都沒見到。
“如果大哥給他安排了幾個小丫鬟,我倒是能猜猜他在幹什麼。”身材高大、俊朗非凡的第一囚牛兩條濃眉緊緊的皺成了一團:“但是那小樓裡就他一個人,三個月閉門不出,這小子搞什麼花頭?”
第一狻猊雙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殷血歌所在的小樓,然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大哥的兒子,可不是尋常娃娃能比的。不瞞兄弟幾個,我在這小子手上還吃了一次虧。我的烈焰焚天戟,就是被他勒索了過去,爲了這事情,采薇小和尚還賠了我三百顆三轉菩提丸。”
慢悠悠的將自己和殷血歌第一次見面,自己聯合劉驪、姜瑤瑤、姜珈珈、采薇小和尚等人聯手突襲不成,反而被殷血歌敲詐了一大批法寶的事情說了一遍,第一狻猊沉聲道:“這小子年齡不大,但是心機深沉,性情狠辣,出手果決,是個好苗子!”
微微頓了頓,第一狻猊帶着一絲惡意的笑容調侃道:“其實我覺得,把大哥和他兒子的脾氣換一換,那纔是最完美的事情。我們大哥就要心機深沉、性情狠辣、出手果決一些,反而是他的兒子麼,紈絝就紈絝吧,我們第一世家也不欠缺幾個紈絝不是?”
其他龍生九子的兄弟幾個相互望了望,同時怪笑了起來。
以此同時,在殷血歌的小樓裡,殷血歌正緩緩的收起了萬劫不壞九轉鴻蒙血神道的修煉,慢慢的站起身來。比起三個月前,他的身量起碼長高了一拳左右,而且周身皮膚、肌肉緊緊的繃在骨骼上,皮膚上隱隱有一層瑩潤的玉光在閃爍,但是在這玉光中,卻又帶着一絲奇異的血色。
三個月時間,耗費了兩顆三轉金琥藏元丹的力量,加上第一畫眉送來的那些飲食中強大的滋養、補充血氣的藥膳之力,殷血歌順利的踏入了木身境。
鴻蒙血神道讓殷血歌用近乎作弊的速度瘋狂的提升的強度,而第一世家的無名法訣,則是用極其霸道的方法,將他瘋狂提升時帶來的一應弊端和暗傷全部祛除。
兩門法訣同修,加上有體內龐大血氣能量和金琥藏元丹的藥力補充,三個月時間,殷血歌已經完成了第一世家很多少年耗費七八年時間都沒完成的淬體修煉。
此刻周身經絡通暢,純淨無瑕,用木棒敲擊,傳出的聲音是清脆的‘砰砰’聲,這是正式踏入木身境的標誌。達到木身境,金丹境的飛劍、法寶、符籙、法術等近乎可以無視,單單憑藉力量,殷血歌就能和金丹境的大能正面對撞。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殷血歌身體一晃,他背後一對兒淺玉紅色的本命蝠翼張開。蝠翼開合間,在空氣中帶起了沉悶的‘呼呼’巨響。
本命蝠翼越發的強壯有力,但是翼展比起三個月前要縮小了許多。而且殷血歌的本命蝠翼再也不復血妖一族本命蝠翼的猙獰和血氣沖天。反而變得精美純淨,好似美玉雕成。充盈着一股純正宏大的蓬勃精氣,一眼看去哪裡還能將他和妖孽聯繫起來?
殷血歌體內歷年積攢的血妖特有的陰邪煞氣,此刻都因爲無名法訣的關係被徹底驅散,他體內再也沒有半點兒陰寒、陰邪的氣息,只剩下了最純粹最純淨的一團血肉,完全達到了道家所謂先天道體的層次。
這樣的,根本就不像是修煉血妖一族妖法的妖修。你說他是佛門修煉不壞金身的大德高僧,都有人會相信的!
殷血歌回想着鴻蒙血神道中的描述,如果他順利踏入木身境,他的力量應該在萬斤上下。
但是第一世家的無名法訣卻給殷血歌的帶來了更加玄妙的變化。他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比起鴻蒙血神道木身境應有的水準更加強大,強大了何止數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瀝血爪無聲無息的發動,十條血光在指尖閃過,長達一尺二寸的鋒利指甲從指頭上彈了出來。這十條指甲成短劍狀。通體晶瑩如玉,色澤銀白,沒有絲毫的血氣雜質。
殷血歌將自己的十指指甲相互對撞,傳來近乎金鐵撞擊的‘叮噹’聲。他的身體輕輕的晃動,靜室內頓時響起了沉悶的破空聲。空氣鼓盪猶如雷鳴,殷血歌帶起數十條殘影在靜室中急速奔走,他閃爍時的速度已經堪比尋常金丹大成的修士御劍飛行。
十指在空氣中急速揮動,指甲撕開空氣,不斷髮出尖銳的鳴叫聲。
體內所有的血妖妖力都被無名法訣錘鍊一空,此刻殷血歌身體內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法力存在。但是單純力量,就讓殷血歌足以發揮出堪比金丹修士的超強殺傷力。指甲撕開空氣,帶起的無形氣勁拍打在有陣法保護的地面上,不斷髮出刺耳的撞擊聲,這足以證明殷血歌的強悍。
但是具體力量到了多少,這還需要認真的測定才行。
身形驟然一停,殷血歌在靜室正中停了下來。他低頭沉吟了一陣,然後掏出一件長袍套在了身上,關上了靜室的防禦法陣,殷血歌三個月來第一次離開這棟小樓。
一個比殷血歌高不了多少,生得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女拎着一個一尺見方的飯盒,正要走進小樓,猛不丁的看到殷血歌,這少女當即輕喝了一聲:“你出關了?這三個月,你在做什麼?”
殷血歌看着這位三個月來親自給自己送來食物和飲水的少女,恭敬的向她抱拳行了一禮:“畫眉師範,我這三個月只是在正兒八經的淬鍊而已。”
道院的青衣師範第一畫眉皺了皺眉眉頭,她將飯盒放在地上,雙手叉腰很有點兇巴巴的瞪着殷血歌:“師範就是師範!什麼畫眉師範?怎麼這麼難聽?三個月,你的淬體功夫完成了?”
第一畫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殷血歌,不敢相信殷血歌能夠在三個月內真的完成了第一世家秘傳的淬體功法。名門正教,最重根基,築基的功法純正平和,不可能有一蹴而就的事情。第一世家最天才的那些子弟,也要耗費好幾年的功夫才能淬體完成,殷血歌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完成了?
看着第一畫眉好奇的模樣,殷血歌只是聳了聳肩肩膀,淡然問道:“請問師範,哪裡有測試的地方?”
第一畫眉還沒來得及說話,第一狻猊已經帶着一道狂風闖進了院子裡。他笑着向殷血歌點了點頭:“想要測試你現在身體的情況?跟我來吧,我也好奇,你這三個月都做了什麼?”
不僅僅是第一狻猊,第一囚牢等人龍生九子也紛紛趕來。他們一擁而上,簇擁着殷血歌就離開了小院。
第一畫眉手忙腳亂的大叫了幾聲,她看了看丟在地上的飯盒,狠狠的一跺腳,也顧不得給殷血歌帶來的飯菜,火急火燎的追了上去。一邊緊追,她一邊大聲叫嚷道:“我纔是這小子的師範。他的一切都有我負責!喂,喂,你們幾個不能這麼橫行霸道啊!”
殷血歌被第一狻猊幾個傢伙簇擁着飛起。第一狻猊他們駕着一陣狂風,一路翻翻滾滾的向着遠處一座石質大殿飛去。
一路上。第一狻猊很嘴碎的絮叨着殷血歌第一次見面就將他烈焰焚天戟敲詐走的事情,同時不斷的拍打着殷血歌的腦袋,仰天感慨着:“從輩分上來說,我是你嫡親的堂叔啊!但是我居然被你這小傢伙給教訓了一頓,這讓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面對這羣自來熟的‘堂叔’,殷血歌只有緊緊的閉着嘴,不知道該怎麼樣和他們交流。
這些傢伙太熱情了。九個人七手八腳的架着殷血歌,很快的就將他推搡到了那石頭搭成的大殿內,然後第一狻猊用力的拍了拍手:“好了,所有小傢伙都給我退一邊去。”
大殿內。幾個黑衣師範正在指導一羣學徒進行每個月一次的測試。
這裡擺放着用各種金屬鑄成的三足圓鼎,小圓鼎重一百斤爲一個檔次,從一百斤一直到一千斤,共有十個級別,這是供淬體五重以下的學徒測試使用。
而大圓鼎則是從一千斤到兩萬斤。每一千斤劃是一個檔次。這是供淬體六重以上的學徒測試使用,一般的淬體十重的學徒能有萬斤神力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也有一些學徒他們用着超人的力量天賦,他們往往能舉起一萬斤以上的圓鼎。
而在大殿的角落裡,還有幾尊體積碩大的。通體呈暗金色的圓鼎。
這些圓鼎的重量就更加驚人了,他們最輕的一口也有一萬斤,然後以每一萬斤爲一個檔次,這種暗金色的圓鼎最終有二十萬斤上下。
殷血歌直愣愣的盯着那些暗金色的圓鼎,那些圓鼎上都掛着銘牌標明瞭他們的重量,殷血歌難以想象,普通的淬體境的學徒,怎可能有人能夠舉起二十萬斤?這似乎,也太離譜了一些?
第一狻猊用力的拍了一下殷血歌的肩膀,他壓低了聲音,偷偷的解釋道:“五大仙族的楊家,他們祖傳的九轉玄功專門修煉肉身,他們家出來的娃娃,有些怪物一樣的小傢伙,他們淬體完成後,就能舉起最重的圓鼎,但是也只有他們家的娃娃才能做到。”
微微頓了頓,第一狻猊指了指那一套最小的圓鼎:“五大仙族中,彭家的娃娃就沒這麼強了,他們一般而言,淬體完成也就只能舉起千斤而已。但是彭家的娃娃在煉藥方面的天賦的確出衆,他們倒是不以力量取勝。”
大殿內那些正在測試的學徒紛紛退到了一旁,他們好奇的看着被第一狻猊他們帶進來的殷血歌。道院的規則森嚴,這些學徒雖然好奇殷血歌的身份,但是沒有一個學徒敢發出半點兒喧譁聲。
幾個黑衣師範望了殷血歌一眼,他們想起了三個月前的事情,同時迎了上來。
第一畫眉也氣喘吁吁的奔進了大殿,她迅速走到了殷血歌身邊,向着那些黑衣師範大叫了起來:“這小傢伙是我負責的學徒殷血歌,他說自己完成了淬體境的修煉,特意來測試一下肉身力量。”
‘殷血歌’三字一出口,那些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學徒們頓時譁然。三個月前,道院的高層發生了一次巨大的變動,而一切的導火索就是殷血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學徒。
三個月中,殷血歌藏身小樓內閉門苦修,從來沒有和這些學徒打過交道,這些學徒雖然聽說過他的名字,但是除開那天被他打成重傷的近百個孩童,其他沒有人真的見過他。
三個月來,殷血歌的惡名已經在道院中傳播開來,在那些學徒嘴裡,他就是一個兇殘暴虐,仗着背後有人撐腰就肆意欺凌本家族人的紈絝子弟。
所以第一畫眉一說出了殷血歌的身份,這些孩童就同時喧譁出聲,並且有好些身材高大,顯然在天賦上超人一等的學徒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眉目間流露出了一絲不善的神色。
看着那些目光不善的孩童,殷血歌心頭一股血氣直衝腦門,他大笑了一聲,衆目睽睽之下他公然亮出了自己的本命蝠翼,玉色蝠翼一振,他宛如流光般掠到了最重的那一尊圓鼎前,然後一拳轟了出去。
一聲巨響,重達二十萬斤的圓鼎被殷血歌一拳轟得平平的移動,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平貼着地面向後方滑出了數十米遠。
所有學徒的身體驟然一振,第一狻猊他們龍生九子同時駭然向前踏了好幾步。
在衆人驚悚的目光中,殷血歌大步走到了那尊圓鼎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殷血歌雙手握住鼎足,吐氣開聲,一手將這尊重達二十萬斤的圓鼎拔了起來,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這不可能!”一名黑衣師範驚叫了起來:“血妖一族速度驚人,但是他們的力量,血妖一族何曾出過天生神力的族人?”
第一狻猊他們也是腦子一陣陣的眩暈,淬體境大成,力舉二十萬斤,五大仙族中只有楊家族人能夠做到。但是楊家的人能做到這一點,主要和他們的血脈嫡傳有關,他們的先祖中,可是出過肉身成聖的逆天強者。
殷血歌他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
第一狻猊的眸光閃爍,他深吸一口氣,厲聲呵斥起來。
“給我下封口令,今日所見,誰敢外傳,一律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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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家,在我的設定中,無論是功法還是修爲,還是其他各方面,都必須是完美的。
就算是有瑕疵,也必須是完美的瑕疵。比如說第一至尊的護短,第一至尊的風流,第一至尊的紈絝,乃至殷血歌的狠辣,殷血歌的善良,殷血歌狠辣和善良之間的矛盾,這都必須是完美的。
有點饒舌,但是這就是第一世家的性格。
就算他們是瘋子,那也是瘋子中的天才;如果他們是天才,那麼他們就肯定會因爲天才而瘋狂。
或者第一世家的無奈就在於這裡——出色的族人太多了,有個性的族人太多了,想得太多的族人,她妹妹的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