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爹聽得直皺眉:“怎麼說話的!把過錯往自己的授業恩師身上推!誰教得你這般無法無天!”
明玦笑道:“要麼是跟我師父學的,要麼就是跟您學的了,反正除了你們,也沒有誰能教我了。”
“嘿!你可真行!”明爹聞言臉色驟變,立刻就要脫了鞋子上來揍人,明玦連忙躲到婉娘身後,嬉皮笑臉的告饒:“阿爹,你看我阿孃這裡還沒哄好,您就先不要湊熱鬧了嘛!”
婉娘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明玦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道:“阿孃你可算是笑了,你不生我氣了吧!”
婉娘立刻又垮了臉色:“別叫我阿孃,叫我夫人!”
明玦嘆口氣,朝門外看了一眼,道:“……阿孃,不要這麼記仇吧。主要是我掐那個女人的時候正在氣頭上,下手可能有點重,也不太確定她會不會被我掐出個好歹,我這也是擔心會影響到家裡人嘛,你看二哥好不容易寒窗苦讀中了舉人,我也不能耽誤他對不對!”
“耽誤我什麼?”屋外突然傳來一道含着薄怒的質問。
躲在門口的劉康乾、清平聞聲詫異回頭,才驚見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名身着月白長衫,氣質溫潤的書生公子!
明玦擡眸望向門外:“二哥,你怎麼不繼續做那隔牆之耳了?”
屋內衆人紛紛跟着看過去,果然見到明瑞正從門外踏進來。
“哼!”明瑞眼裡藏着喜悅,臉卻板着,他進門後看了明玦許久,才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道:“接着說啊,你怕耽誤我什麼?”
明玦輕咳一聲,道:“自然是怕耽誤你光宗耀祖啊!”
門外。
劉康乾望着清平一臉理解不能,控訴道:“我就不說了,你這是怎麼回事?人家明二哥一個文弱書生,摸到咱倆身後杵着,屋裡的阿玦都發現了,你都沒發現!你好意思說自己是第二名?”
清平一臉赧然,悶悶道:“沒注意,我這不是正在關注裡面的情況嘛。”
劉康乾無語了:“你這看戲的,看得還真是夠投入!”
屋內。
明瑞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傳出一聲冷笑:“多年不見,小弟倒是學會了體貼人,爲兄甚感欣慰!”
眀玦聽着這陰陽怪氣的腔調,也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道:“多年不見,二哥說話也學會了文人的夾槍帶棍,小弟甚感心酸。”
明瑞沉下臉:“多年不見,沒想到小弟口舌也伶俐了不少,真是長大出息了。”
眀玦微微頜首,謙虛道:“多年不見,小弟仍舊不學無術,比不得二哥文采斐然,前途無量。”
明瑞:“……”
婉娘和明爹二人相視一眼,一時間都默默無語了。
屋外的劉康乾也忍不住和清平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明嚀輕咳一聲,無語道:“你們二位既然多年不見,不若我們現在就把場地讓出來,供你們好好秉燭夜談一番?”
明瑞輕嗤一聲:“你覺得這還能聊得下去!”
眀玦一臉神傷:“……二哥,你真的變了,你忘了自己小時候最是疼我的麼?”
明瑞聞言,驟然又是一聲冷笑:“難爲你還能記得小時候!我還以爲你把家裡都忘乾淨了!”
明玦深深嘆氣。
好吧,這個坎兒他真的是過不去了!這家裡已經沒有一個人是向着自己的了!
此時婉娘站起來,蹙眉憂道:“老二,你怎麼從書院回來了?”
明瑞道:“我聽人傳信來說,小弟回來了。”
明爹聞言有些不悅:“誰給你傳的信,這種時候怎麼還能讓你分心!”
明瑞搖頭道:“這麼多年,我已經在他身上分了夠多的心了,也不在乎這時候再分一點。”
明玦聞言不解:“二哥你在我身上怎麼分心了?”
明瑞寒着臉不說話。
明嚀在一旁解釋道:“沒辦法,你是二哥帶大的,家裡就屬他最放不下你,自你走後,他比阿爹阿孃都難過,整天望眼欲穿的等你傳信回來,結果幾年下來,一封都沒等到!這幾年,大哥和二哥利用關係,到處託人打聽尋找,也愣是沒得到關於你的半點消息,反正爲了找你,二哥確實是費心最多的。”
明玦聽得滿心愧疚,可心底卻涌起難以抑制的歡喜,以至於他在這般明顯是興師問罪的情況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屋內衆人明顯就更不高興了,明瑞更是微微眯起了眼,看樣子已經準備發作了。
明玦無視明瑞難看的臉色,湊過去一把抱住他,頗爲高興道:“二哥,謝謝你。”
明瑞滿肚子的火氣頓時消了些,臉色微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回抱了一下明玦,嘆出一口氣來:“真是受夠了你,我做夢都希望有一天你不用再讓我去找。”
明玦眼眶微澀,卻冷不防撞進門外兩道精神奕奕的目光裡,逼得他瞬間把涌至眼角的水汽又強行給憋了回去。
“阿爹阿孃,哥哥嫂子,以後不會再讓你們找我了。”明玦鬆開明瑞,豎起兩指,認真道:“我發誓!”
明爹嘆口氣:“行了,回來就好!”
婉娘輕哼一聲,悶悶的轉過頭,看樣子雖然難受勁兒還沒過,但好歹是消了氣。
劉康乾眼見形勢大好,也跟着鬆了口氣,朝屋內探進來一顆腦袋,舉起一隻手,諂笑道:“那個,明叔、伯母,既然堂審已過,我們能進來湊個熱鬧了麼?”
婉娘吃了一驚,連忙站起來:“哎呀!我真是被這小子給氣糊塗了!怎麼把你們倆給忘了!快進來!快進來!”
劉康乾、清平:“……”合着他們倆就這麼沒有存在感的嗎?
不過,好在歷經了這許多波折,明玦三人總算是能夠在屋裡落座,好好吃上一口熱飯了。
對此,劉康乾感動萬分,在飯桌上對婉娘表示謝意:“伯母,時隔多年,能夠再次嚐到您的手藝,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婉娘忍不住笑了:“你這孩子,哪有你說得這麼誇張。”
劉康乾一臉悵然,感嘆道:“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我本以爲,這輩子再也不能吃到您做的美味了。”
明玦手裡的筷子微微一頓,雙眼微眯,靜靜的看向意圖作妖的劉康乾,目含一絲警告。
劉康乾給了對方一個放心的眼神,迎上婉娘疑惑的目光,哀聲道:“您不知道,這些年我們在山溝溝裡,整天起早摸黑的練功,上頓不接下頓,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慘!”
這下一桌子人都停了筷子,俱是一臉凝重。
清平見狀滿臉無奈,只好也跟着放了筷子,開始看他表演。
“教我們練功的師父那叫一個變態!他爲了讓我們練成輕功,直接在兩個山頭掛了一條鐵線,非要讓我們從這邊山飛到那邊山,你們是不知道啊,我一看見腳底下的那萬丈懸崖,就忍不住頭暈目眩,好幾次都險些掉下去!”
“啊!”婉娘一聲驚呼,不敢相信的驚道:“那掉下去豈不是……”
“是啊!”劉康乾輕輕一拍桌子,陡然拔高語氣,聲色並茂道:“那一掉下去,就是屍骨無存啊!可那又怎樣,再危險,我們也得越過去啊!師傅說了,想要練成神功,就必須要經歷生死的歷練,所以,表面上,我們只是去學藝,可實際上,我們那是去拼命的呀!有多少次,我都以爲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那時候我就會想,若能在臨死之際,再吃上一口您做的飯菜,哪怕是一口!我也死而無憾了!”
婉娘沉默的聽着,眼圈又紅了,捂着嘴哽咽:“怎麼會這樣,習武而已,怎麼會這麼苛刻,真是……真是苦了你們……”
清平:“……”
看着婉娘眼眸含淚、一臉心痛;再看明爹、阿娟眉頭緊鎖;明玦的目光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爹孃……
是怎麼做到,被這種劣質抒情所打動的?
好在家裡還有清醒的人。
明嚀盯着深情講說的劉康乾看了一會兒,面有存疑之色,忍不住問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應該也是循序漸進的吧,之前總有訓練技巧吧,不可能剛一開始就讓你們去跳崖吧?”
明瑞一臉似笑非笑,瞥了默默無語的明玦一眼,挑眉問劉康乾:“那這麼說,你現在可以從這邊山頭飛到另一邊山頭嘍?”
劉康乾頓了頓,然後一臉得色,道:“那是自然!”
明瑞笑了:“真是厲害,改天你也教教我吧。”
劉康乾聞言,遲疑的打量了一番對方,爲難道:“這個……”
“怎麼,這事兒很爲難嗎?”明瑞笑眯眯的問道。
劉康乾乾笑道:“倒也不是很爲難,不過二哥你若是想習武,大可以找阿玦教你嘛,他功夫最好的呀。”
“哦?是麼?”明瑞朝明玦看去。
明玦坦然回望,正色道:“二哥,冷靜一點,你年紀太大,習武太晚,我教不了你,還是好好讀書光宗耀祖吧,這可比做個武夫有前途多了。”
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