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冬季似乎特別的漫長,同事們的工作興致似乎也跌到了谷底。沒辦法,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工作變的也越來越少,員工難免會有懈怠的情緒。
效率變慢的不是隻有我們公司,跟我們合作的銀行似乎也產生了倦怠的心裡,公司申請的貸款一直沒有批下來。由於前段時間公司幾個項目都沒做好,工裝部那邊損失很大,家裝部這段時間也是問題不斷,公司整個下半年基本上就沒怎麼盈利。再加上公司一直秉承的是做好設計,拒絕惡性營銷,所以業務量也根本沒有增長。
雖然大家嘴上都不說,但是心裡明白,公司面臨着很大的財務危機。對於一個公司資金短缺是一定要面臨的問題,每天很多沒成立多久的小公司都會因爲資金了斷裂而倒閉,這已經沒什麼稀奇的了。對於我們這個所謂的大公司來說,情況也一樣,資金短缺也會面臨關門的危險。公司暫時還沒有出現拖欠工資的現象,所以也沒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騷動,但是就最近總經理和老闆的表現來看情況有點不妙。
談貸款和拉投資這種事只有總經理和老闆才能幹得了,之前我無意間聽到老闆跟銀行的通話,說這次貸款拖的時間太長,公司很難挺得住。這幾天總經理一直在爲這事奔波,很少看她在公司呆着。不怎麼經常在公司出現的老闆,現在也經常來公司走動。
爲了維持公司的基本運作,之前一些不想接的單子也開始做了起來。因爲之前這些單子根本不會接,所以員工中有些人經常會抱怨,設計師那邊也開始偷偷接私活。
在這個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想找到資金根本就是緣木求魚。對於競爭對手來說,這是擊垮我們的好機會。沒有任何競爭對手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幫我們,畢竟誰都不希望多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別的渠道也幾乎行不通,在這個時候很難找到願意施以援助的人。
雖然公司表面還很平靜,但是底下已經是洶涌澎湃了。很多人都表現出了不安,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想退路了。在這種時候,最糟糕的事又發生了。
公司的材料供應商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跑到公司要求結款。這些材料商跟公司合作多年,本不應該在公司最困難的時候來結款,但是誰都不想最後一分錢都撈不到。公司二樓的展廳擠滿了來結款的材料商,不知道的還以爲又要開材料商會議。
由於上一會公司做講座收了材料商的錢,但是後來他們沒見到一個顧客,這讓他們心存不滿。田瑞之前允諾他們的條件一個都沒完成,現在他們又倒貼給了公司錢,這下他們的不滿一下子爆發了。
沒辦法總經理一個個的去安撫這些發了瘋來結款的材料商,本來這種事不用總經理親自處理的,可是現在誰又願意做這種事。這些平時在我們面前客客氣氣的材料商,現在像大爺一樣坐在二樓展廳裡,不停的跟總經理爭吵。總經理不停的跟他們解釋,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公司資金短缺的消息不知道是誰泄露了出去,他們也是望風而來。
一個材料商大聲嚷着:“你們要是真有錢的話,就痛快的把賬給我們接了,咱們也不用多說什麼。”
總經理忙賠禮道歉:“公司現在確實有些情況,但是保證不會拖欠大家一分錢。”
很多人都不相信,說這話聽得多了,就得現在結款。公司現在像是拖欠工人工錢的包工頭似的,所有人都在不停的給材料商道歉。“張瘋子”可算是逮着機會了,不停在我面前說,這下子還讓你們狗眼看人低。看着叫囂的“張瘋子”我真想上去抽他兩耳光,但是我還是忍住了,現在我要是動了手就更沒法說清楚了。
最後於經理拿出之前跟材料供應商的合同,上面規定了到這個月底纔是結款時間,這才把這些材料供應商勸回去。
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牆倒衆人推,現在公司陷入四面楚歌,競爭對手對我們虎視眈眈,銀行貸款遙遙無期,材料商現在又來結賬,公司內部現在也是矛盾重重。
之前公司一切發展順利的時候,公司裡還算安寧,現在一出事之前隱藏的矛盾都顯現了出來。各個部門都在找藉口不幹活,之前積累的不滿也都擺到了檯面上。
田瑞本來之前就總是盛氣凌人,現在公司一不穩定就開始數落別人。他一直主張的是唯利是圖,對老闆說的專心做好設計有點嗤之以鼻,但是礙於自己是員工沒辦法反駁。現在公司因爲財務問題陷入困境,他又把之前自己的那些想法拿出來說。
市場部之前因爲田瑞的阻撓,失掉了很多客戶,現在舊賬新賬一起算。王小明把他的部下帶的很團結,也很忠誠,他們一直懷疑王小明離開公司跟田瑞有關。借這個機會,大家剛好也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滿。
材料工程部相對錶現的還沉穩一點,畢竟有於經理坐鎮,他跟着老闆很多年了,風裡來雨裡去的沒少操心。但是最可惜的也是他,本來熬兩年就可以退休了,結果公司卻出了這種事。
我們部門的人雖然沒跟我說什麼,但是我心裡明白,很多人都已經動搖了。他們很多人都很年輕,需要工作來維持生活,所以我也不說什麼,就算是看到有人偷偷給別的公司發簡歷,我也無話可說。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信念遠沒有那麼可靠。
週三中午,我接到總經理的電話,她正在陪幾個材料商吃飯讓我也一塊過去。沒辦法,現在連陪酒這種活總經理都得親自去幹。我來到飯店的包房推門進去,裡面坐滿了我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認識的人基本都是公司各部門的女生,李雪麗也在內,除了這些女生,還有最熟悉的“張瘋子”。其他材料供應商都不怎麼熟,可能之前見過,但都沒什麼印象。
總經理看我來了讓我給他們敬酒,我機械的拿着酒瓶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白酒,酒不停的灌進酒杯,最後溢了出來。我也沒說什麼,仰脖一飲而盡。有幾個男人拍手叫好,說我是個痛快的人。總經理不迭的在給別人倒酒,敬酒,賠笑。我看着眼前那個強顏歡笑的總經理,那還是當初招我進公司時的那個李靜潔嗎,或許早已經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