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叄壹章：閹人黃皓Ⅰ
叄壹章：閹人黃皓
??被供在廟裡大吃生豬肉的孔聖人，曾經說過一句名言：君子坦蕩蕩，小人藏。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君子光明磊落、坦蕩無私；而小人總是把，也就是藏起來，專幹那惡語相向、背後中傷的壞事。
??朕身邊就有這麼一個“藏”的小人，他就是內侍黃皓。
??黃皓的奸、詐、詭、狡、陰，其實朕心裡早就明鏡一般雪亮。按理說，小人是不能留在身邊的，可如果你也這麼想，那就證明你不是一個成功的領導，至少不是一個會用人的領導。
??馭臣如馴馬。首先，你得讓馬廄裡既有騏驥、良駒、駿足名騅，又有劣馬、駑馬、臥槽泥馬。這樣赤兔追風、絕地驊騮，心猿意馬、馬瘦毛長，就全齊了。把這些脾性不同、種羣有別，原本絕對跑不到一起的馬，摁在一個馬槽裡吃草，讓他們互咬、互踢、內鬥、內爭，這就是“馭臣第一式——分權”。
??試想，如果滿朝文武都是忠臣，動輒死諫、傲骨、剛直、高風亮節，皇帝無論說什麼，他都一定說不，然後脖子一梗，講一通自以爲是的大道理，那做皇帝的有啥樂趣與尊嚴？
??當然，如果滿朝文武都是奸臣，動輒諂媚、逢迎、弄權營私，甚至於搶班奪權，那做皇帝的離“龍馭上賓”也不遠了。
??所以，陰陽忠奸，貴在調和；此消彼長、循環反覆。只要調和得好，分寸拿捏到位，忠臣奸臣皆能爲我所用，互相牽制、彼此監察，則朕高枕無憂矣。
??如果把諸葛相父比作名駒，黃皓就是匹騸馬。
??不過，凡事都有個角度問題。若是往好裡說，那黃皓就是一匹乖巧伶俐、溫馴聽話，善於揣摩朕意、迎合朕心的精靈馬。
??古往今來，舉凡從事太監這個特殊職業的，討主子歡心，那是必修課。同理，舉凡當忠臣的，討主子罵，讓主子火冒三丈，那也是必修課。因此，歷朝歷代哪位皇帝身邊沒幾個弄臣呢？忠臣是用來在朝堂上正兒八經地講場面話的，弄臣則是用來解頤驅悶逗樂的。人都有喜怒哀樂不是？每天上朝，聽相父講一堆慷慨激昂的大頭話，下朝後再不找點樂子，戲謔開懷一番，還不把朕憋死？黃皓呀，就是朕鬱悶時的開心果，喝完苦口良藥後的棒棒糖。
??黃皓之所以能在近四十年的漫長歲月裡，一直被朕倚爲腹心，從小小的黃門丞一路高升黃門令、中常侍、奉車都尉，靠的是三寶。一曰拍馬屁、二曰善解人意、三曰以情動人。這三寶以向心力遞進的方式，一步一步接近朕內心最柔軟的深處。
??先來說說他的馬屁功。
??俗話說：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利，也怕馬屁。
??屁本是臭的，然而馬屁卻是香的。大多數人被馬屁一拍，好似桂馥蘭香直吹心田，任你鐵石心腸，也給薰軟了。
??所有的小人上位，拍馬屁不是必然的手段，卻是必經的過程。所有懂得“向上管理”的奮鬥者，都要學會巧妙地拍馬屁。而拍馬的秘訣，重在隱約含蓄和恰到好處。否則“馬屁拍在馬腿上”，被拍的人不高興，自己也沒落好。
??話說那日，朕臨上早朝前，吩咐御膳房做了盤紅燒鵝屁股，外加一碟炒雙豆當早膳。嘖嘖，這可是朕從小就愛吃的美味，鵝尖嫩、炒豆脆，左一口，右一口，甭提多愜意了。只可惜炒雙豆中的豌豆和蠶豆，都是通腸食物，吃多了，便免不了要排放尷尬的氣體。朕上朝才小半個時辰，就感到肚子裡一陣“咕嚕嚕”響，清升濁降，下降的濁氣聚集在龍臀處，急欲噴薄而出，與龍椅一親芳澤。
??偏偏此時相父北伐在外，件件事都要朕親自處理。雖然相父在出師前，安排了參軍蔣琬與長史張裔掌丞相府事，留在成都輔佐朕。但那蔣琬說話極是囉嗦，一句話往往要鋪衍成五六句講，以顯示自己殷勤王事、盡職盡責。奏章沒完沒了，朕唯有一忍再忍。誰讓朕是一國之尊呢？若當着臣下的面做出不雅的事，顏面何存？
??蔣琬全然不知朕忍得辛苦，仍在逐本啓奏，奏完一事，又來一事：“陛下，江陽郡發生旱災已有三月，旱魃肆虐、焦金流石，百姓流離失所，飢餓倒斃者甚多。您看該如何處置呢？”
??像朕這樣愛民如子的明君，一聽江陽郡旱情嚴重，心裡着急啊，這一急，腹中登時泄了氣，“噗”一聲，一股猶如臭雞蛋掉進泔水桶裡的氣味，在朝堂上瀰漫開來。
??一瞬間，朕和蔣琬都呆住了，四目互望，僵在當場，氣氛尷尬至極。
??正當朕不知所措之際，站在一旁侍奉的黃皓，突然雙膝一曲，跪倒在地，高聲道：“皇上英明，指示得宜，江陽郡的百姓有救了。”
??蔣琬大奇，道：“恕蔣某駑鈍，敢問黃公公，陛下適才做了什麼指示？”
??黃皓道：“適才陛下面授機宜，以行爲藝術的方式吟了一首詩，指點賑災工作。”
??蔣琬愈發驚奇，道：“這首詩的內容是……”
??黃皓面色莊重，一字一句道：“陛下御詩，請諸位聽真：龍行自帶風和雨，馭氣排空響萬里。驚雷震得天地動，引來甘露潤焦田。”
??文武百官齊齊一愣，擡眼見朕頻頻點頭，意示嘉許，頓時人人叫好，這個道：“好詩，好詩，不愧是天子御製，端的是好，着實是妙！”那個道：“好詩也須妙人解。黃公公恭聆君意，爲我等愚魯指明聖誨，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朕對黃皓機智解圍甚是滿意，便就坡下驢，對蔣琬道：“那麼蔣愛卿，賑災一事，你就遵照朕詩中的意思，速去辦理吧。”蔣琬應了一聲，趕忙低頭退入臣班中。
??蔣琬奏完，譙周又有事啓奏。唉，做皇帝真是煩。朕只得耐着性子，聽譙周奏道：“陛下，近期巴郡痢疾盛行，百姓多有罹患此病者，上吐下瀉，日夜數次至於數十次，苦痛不堪。怎生祛病醫民，還請聖裁！”譙周說着，大概是爲了讓朕切實瞭解病患的痛苦，臉上刻意擠出一副泄洪滔滔狀，聲情並茂。朕本來已無屁意，哪知見了他這副尊容，真應了“福無雙至，屁不單行”的老話，又“噗嗤”一聲，製造了第二場尷尬。
??文武百官又愣住了，心道：“聖意真是難明啊！陛下又放了一個屁，不知這回是何指示？”一個個都將目光投向了黃皓。
??黃皓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道：“諸位聽真，陛下又吟了一首詩，對救治巴郡病患做出了指示。詩曰：萬民患痢苦不堪，百藥無效催人腸。忽有神龍送香風，驅散痢病無影蹤。”
??嘿嘿，沒想到朕的屁不但是香風，還能爲百姓治病。瞧瞧，這馬屁的水準，真高。
??朕連鬧了兩場難堪，多虧黃皓機靈，總算沒變成笑話。眼見早朝也差不多了，便道：“衆位愛卿，若無別事啓奏，這就退朝吧。”正要起身開溜，殿下又有一人躬身出列，朗聲道：“臣諫議大夫杜瓊，有本啓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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